《镜*缘》小楼知知

28、客栈

　　大雪初停，街边两侧的人家就开始出来清理积雪。此时街道上的热闹景象与我们刚进城时所见的完全不同，嬉闹玩雪的孩子与奋力铲雪的大人，街上的人们显得那样的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与生机的雪莲城此刻方露出了它本来的面容。
　　柳娘在我身侧装模作样的扶着我，前方的路不时会跑出几个玩耍的孩童挡在前面，见此情形，那些孩童统统被柳娘赶到了一边。
　　敏感的我又一次注意到了旁边的目光不停的瞟向我们这里，唉……！这个柳娘，好象是真的不懂得低调为何物啊！
　　拉拉柳娘的衣袖，无奈的对她小声说道：“我的姐……，你看那些人是不是又在看我们啊。咱们默默无闻一点好不好啊？”
　　柳娘听后却满不在乎的说：“做戏要做全套啊，再说我们在这个时间到这儿来，本来就很吸引人们注意，正好也借这个机会让大家知道你是个瞎的嘛。”边说她还边用食指用力戳着我的脑袋。
　　面对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我还能说什么呢？乖乖的跟在她后面，凡事听她的话不要反驳她比较好吧。
　　“柳娘，你这种性格不去当王妃很可惜呢！”
　　我只是随口发泄一下，没想到却换来柳娘飞来的一脚。这个疯女人，我又怎么招惹她了？
　　“哼哼……让你乱说话。再学不乖还踢你！”
　　委屈的揉着被踢疼的小腿，闭着眼睛不搭理她。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说错话了，她难道听不出我是在夸她吗？女人们不是从小就会梦想着当上王妃或是公主的吗？
　　“好啦！再揉下去就揉烂了。赶快起来，总住客栈也不是办法，得赶快找个住的地方把家给安顿下来。”
　　随后柳娘就好象没事人一样，拉起我的胳膊拽着我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看着充满了活力与干劲的柳娘心情大好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郁闷不已的我十分的沮丧，为什么最近我总是被牵着鼻子走啊！不过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来到雪莲城后，我也不想再去强求些什么了，顺其自然吧。
　　柳娘带着我进了一个街边的小饭馆，点了几样热菜后，随手递给小伙计几块碎银，向他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空屋出售。小伙计迅速将目光扫向帐房内的老板，看到老板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之后乐呵呵的收下银子，然后蹲在我们的身边，仔细的为我们指引道路。
　　获得了有利的情报又饱饱的吃了一顿之后，柳娘嫌带着我麻烦，便将我领回客栈，自己前去看房子。
　　在客栈规定的晚饭时间之前，柳娘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了。看着并没有多少笑容的柳娘，我知道事情并不顺利。
　　“我知道这件事急也急不来，可今天看的那些屋子，全都破破烂烂的不好住人。怎么这雪莲城里，就没有个象样点的宅子卖呢？天寒地冻的，要是住那种四处透风的破屋子，不早晚要冻死人啊。”说到最后，激动的柳娘竟然不自觉的放大了声音。
　　急忙拉住还在气头上的柳娘，我小声劝阻道：“姐，小声儿点。”
　　这客栈除了我和柳娘，没有其它客人，旁边桌子上店老板和老板娘也正着晚饭。柳娘这么大声嚷嚷，肯定旁边的那两个人也听到了。
　　噪音的制造者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的嗓门太大惊动了旁人，只听着柳娘朝向店老板那桌抱歉的笑笑，说了句：“嘿嘿，一时气大，对不住啊。”然后赶快转身趴在了桌子上面，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真没有合适的宅子，我本想找那种前面可以开店做个小买卖，后院留着咱自己住的宅子，可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有合适的。要不就是太小，要不就是宅子太破，那种破房子要修起来也得花不少钱，况且咱也没那个功夫啊！”
　　看着愁容满面的柳娘，我自己的心里也盘算了起来。这雪莲城物价高得惊人，我身上带的这些银两，根本就不够在这客栈里住多久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房子。要按我原来的打算，就是买个安静的小院，自己往里一住就得了；可是现在和柳娘这个大姐头一起住，就势必要买个稍大些的宅子了。既能开店，也能自家住，这样的房子就算是放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也是不好找的。
　　“姐，钱不够的话，我这里也有。再不行，咱就先买个小点的院子，先凑合着住下来，以后再做打算如何？”
　　“嘭！”柳娘伸出食指狠狠弹了我的额头一下，“咱也不能把钱都花在这上面，以后的吃穿用度，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将来还要你多多帮忙。”
　　看着故作轻松的柳娘，内心焦急的我一时却也是无计可施。想我一个身高马大的男子现在躲在柳娘这个娇小的弱质女流身后被保护着，这种情形着实让我羞愧不已。但事情已经僵在了这里，我现在是个眼盲之人，这城中想必也有许多人都知晓我和柳娘的事了，如果我以本来的健全之姿出去的话，肯定会为我和柳娘招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的我根本帮不上她什么忙，这种时候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能尽力的避免给她添乱，然后在心中默默的支持她好了。
　　“有事的话，一定要叫我。”
　　柳娘紧紧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的热度象是她柔美的笑容；而交握在一起收紧又放松的手，是她在向我暗示，她懂我的意思。
　　一夜无话，漫漫长夜中我只能静静的祈祷上苍让事情顺利的进行。
　　雪莲城的雪似乎总也下不完，只一夜的时间，刚刚清扫完的道路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早上起来和柳娘一同吃完早餐后，柳娘就将我送回房间，独自一人在城中继续寻找着合适的房子。
　　即使低着头紧闭着双眼，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柳娘那单薄的背影逐渐融入长长的街道中，在不停浮动的暗影里，慢慢失去她的踪迹。
　　房子很不好找，看着柳娘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以及眉间那一缕越来越深的愁色，我开始慢慢痛恨起自己的无力来。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象帮助苗人那样帮到柳娘，可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带给柳娘许多麻烦的多余的人。
　　但是，没有爬不过去的山，没有淌不过去的河，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这天下午，在柳娘外出之后，客栈的老板娘敲响了我的房门。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自从我和柳娘住进这家客栈，这老板娘和我几乎没有讲过一句话。今天招呼都不打一个，而且专挑柳娘不在的时候来找我，这是何用意呢？揣摩不透对方的来意，我只好先按兵不动，装出眼盲之人的样子，摸索着将她让进屋内后，我就坐在一旁等着来人先开口。
　　“咳咳……我说，林大兄弟，柳娘没在吗？”
　　这老板娘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店里就我和柳娘两个客人，每一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柳娘出没出门去，她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吗？我心中暗暗嘲讽的道，我只是个盲人，不聋也不傻，前段时间，你当着我的面同柳娘说我的坏话也就罢了，现在又跑到这里来考验我的智商，你到底是何居心啊？无奈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同这位脑子进了水的老板娘周旋一番。
　　“嗯！”我瓮声瓮气的从鼻腔中憋出这句回答。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不想同你说过多的废话。
　　可能这位老板娘没有想到我说话是这么的言简意赅，听到我一声“嗯！”之后还在继续等着下文，一时间无话的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去了。
　　“嘿嘿……大兄弟可真是惜字如金啊。”为了转移这种尴尬的气氛，承受不住的老板娘貌似傻笑了两声。这笑声传到我的耳中，害得我真想上去朝她狠狠的翻几个大白眼。
　　“其实这几天呢，我看柳娘天天都往外跑，回来的时候也挺辛苦的，就是想来问问，你们姐弟俩将来有何打算啊？”
　　面对这含义不明的问话，我并没有给出回答。按照这老板娘的个性，我不搭理她，她自己就会将来意清清楚楚的一一表明的。
　　果然，见我没有答话，老板娘接着往下说道：“唉……！你姐姐那个人哪，我一看见，就打心眼儿里喜欢，人热情不说，还对谁都挺客气！你们住进来也有些日子了，我就琢磨着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柳娘她一个弱女子，讨生活本来就很不容易了，还拖着你这个瞎眼的弟弟！”突然意识到口误的老板娘急忙将话打住，似乎打量了一下我的表情，看到我没有任何的表示后，傻傻一笑解释道：“大兄弟，别见怪啊，我这张嘴啊，就是心直口快了些！我是替柳娘她担心，她……”
　　耳边象有千百只苍蝇在不停的飞来飞去，我真想拿两团棉花塞住我的耳朵好堵住那恼的人声响。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老板娘你心直口快呢？你不但心直口快，你还有点缺心眼吧。郁闷至极的我感觉到我的耐心在一点点的消失，已经快接近临界点的时候，老板娘的一句话终于成功的浇熄了我心头已经雄雄燃起的火焰。
　　“你们刚来的头两天，我听到柳娘说要找个合适的宅子，她本人好象想要做个买卖。是不是啊？”
　　想必这是那天柳娘在气头上大声嚷嚷时，被这夫妻二人听到了，这时我若是反驳她的话，说不定会引起这个女人的疑心。仔细的想了想后，觉得将这件事情告诉这个女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我稍稍点了点头，“嗯！”
　　我想我的这副慢慢悠悠、魂飞天外的样子一定是急煞了这位老板娘。我刚闭上嘴，她就急忙接话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和我家那口子在商量着，想把这店给卖掉。我们年纪大了也干不动了，正好那日听见柳娘说要买个宅子，我们这家店刚好就挺符合你们那个条件的——前面开店，后面自己住，所以呀，我就盘算着和柳娘商量商量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想法。这家店好歹也是我们多年的心血，要是交给一个刁钻狡猾之人，我们呀，还真不舍得。再说了，我们这店可是进雪莲城的第一个客栈，又正处在街面上，别看现在没人，天好的时候，可是忙也忙不过来的呢，要不是那爽朗勤快之人，还真干不了这个。”
　　哈哈……原来是这个意思，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想柳娘一定会痛快利索的将这个店给盘下来。可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不直接找柳娘说，反而先跑到我这个“瞎眼”弟弟这里来打前战呢？
　　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这位“心直口快”的老板娘就将她的意途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大兄弟，这些日子，我看你在这儿住得也不错，几个门几道槛你也都摸得清楚明白了。我呀，天天看你在这屋里出来进去的，刚开始还拿着你那根棍敲东摸西的，现在你也都熟悉了。要是柳娘买下这里，你也就不用再费事去熟悉新环境了不是？还有啊，你是看不到，柳娘天天累得啊，脸都黑黄黑黄的，上火吃不下饭啊，也不敢和你说，就怕你也担心。林大兄弟，这件事儿对你我都有好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等柳娘她人回来跟她好好说说，要是柳娘那儿有什么想法，就让她来找我。”
　　听到老板娘声情并貌的诉说着我和柳娘的境况，如果不是我狠狠的咬住牙，我想我一定会立刻大笑不止的。老板娘呀老板娘，被你形容为天天敲东摸西的我真想告诉你，当我知道你在远处观察我时，那是我迫不得已在装样子给你看；还有柳娘那黑黄黑黄的脸，那全是拜你的胭脂水粉所赐啊；说什么上火吃不下去饭，你哪只眼睛看她吃得少了？一天三顿，她都在使劲往嘴里塞东西，看她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劲头，我这个大男人都甘拜下风啊。柳娘才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小事就爱上火的人，她比谁都更能看得开，也更能替自己化解这些烦心事。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你是要我劝柳娘让她来盘下你这个破店，这精明的算盘都打到我的身上了！还跟我说什么天好的时候客人多得忙不过来，就凭店老板那嚣张的态度和难吃得要命的饭菜，这家店也不会有什么熟客来光临的。你们明明就是因为干不下去了，才想把这客栈脱手转卖给我们的。
　　长篇大论完毕的老板娘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推了我一把。“林大兄弟，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好好想想吧。别忘了回来同柳娘说啊！”
　　说完这番话，毫无耐心的老板娘没等我回答就自顾自的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关上门后，我听到老板娘在门外“啐！”了一声，然后低声骂道：“什么东西！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在心中偷偷的对这个无良的女人比了无数个中指后，静下心来的我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显然，这正处于城中主干道上的客栈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偏僻住所，可是以柳娘的个人条件来看，她是非常适合干这一行的，就象她在破庙中讲的，开个小店，找几个小伙计，再雇个大师傅做饭。如果柳娘同意的话，我是不会介意住在这种熙来攘往的地方的。况且那个老板娘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住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周围的环境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如果真的能盘下这家店，柳娘也会轻松许多，相信以柳娘的办事能力，其它的事情都将会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