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旧事》墨染荼蘼

4、甜米酿

　　这个暑假有点长，思来想去，徐知夏还是给自己找了份兼职——在山泉公园的山间小酒馆。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中午有将近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之所以选择在小酒馆兼职，是因为一来她喜欢学做各种各样的饮品，二来在闲暇的时候还能看看书。

　　来这消费的人基本上是前来爬山爬累了的游人，其次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山泉公园挺大的，其中分布的小酒馆不只有一家，但是徐知夏选了一家位置最隐秘的，但也是环境最好的酒馆。这里树木繁茂，环境清幽，烈日天光在层层枝叶的削减下零碎轻柔地打在地面，空灵悦耳的鸟鸣声在山间传响不绝。这里是夏日避暑的圣地，也是约上三五好友喝酒畅聊的好地方。

　　徐知夏一边学饮品一边打工，由于她以前就对各种饮品有比较多的研究，所以她学得很快，文姐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亲切地叫她小夏，时不时还会研究各种新品让她尝试。文姐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娘，能酿得出一手好米酿。徐知夏几乎是每天都给自己点，憨甜醉人的米酿配上几勺朴实无华的白砂糖，再多加冰块，最后灌水，搅拌，喝上一口，唇齿沁人。

　　夏天的傍晚通常是一个瞬间就来临的，夕阳在天边沉落得很快，但只要还有一点点没有完全落下去，哪怕是一点点，天色也依旧可以足够清晰，但是紫外线就不会那么强烈。徐知夏从小酒馆下班离开，她的肩上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袋，里面装了一个手机和一本没看完的小说，一身清爽凉快的T恤短裤，头上依旧扎了一个半长不短的马尾，带着点自然卷。额角两边的碎发自然地分拨在两边，发质柔软蓬松，时不时若隐若现地炸出几根发丝，散发出青春里独有的活力气息。

　　她轻车熟路地下山出了公园，此刻陈天佑正好打完球在车棚取他的自行车。山脚下散布着许多小吃摊还有冰水供应，很多人骑着摩托电动或者单车前来，徐知夏小心地避开车流，沿着石栏边走，走着走着，前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她循声看去，心头一紧，觉得不妙。就在她的前方不远处有几群混混起了冲突，有两人拿着砖头和酒瓶猛追着一人，徐知夏不愿多管闲事，只想赶快走开，可当她视线收回之时却毫无预兆地冲过来了一个小男孩，眼看那人手里握着的酒瓶就要摔下，她几乎是本能反应性地冲了过去，然后用身体护住他，将他带到了边上。由于她的反应过于激烈，用劲过猛，两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小男孩因为摔在了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骑着自行车的陈天佑顿时捏了个急刹，撞见了这一幕。酒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不远处清晰可见，那几群混混已经完全撕破了脸皮干了起来，喧闹声比之前直接大了好几个分贝。路人纷纷朝这边投来各色各样的奇怪眼神。徐知夏现在只觉得膝盖和手肘疼痛难忍，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划破了皮，她正想着用力站起来，突然从她的身后冲出了一个妇人，一把抱起了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想伸手拉徐知夏的小男孩，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远了，小男孩回头看她，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徐知夏看着那妇人远走了的模糊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渗出来的血渍，觉得稍微有点凄凉，还有一点点讽刺。

　　“你没事吧？”背后传来声音。
　　她应声看去，心头又是一紧，她没想到会在这种丢人的场面下又一次遇见他。徐知夏开始眼神慌乱，舌头打了结：“哦，没，没事。”她不敢看他。
　　“你还能走吗？”他问。
　　“应该能。”她小声地回答。

　　徐知夏试着慢慢慢慢站起来，不知道确实是伤得太重还是他在身边的缘故，她腿脚一个发软没站稳眼看又要摔了下去，他反应迅速地伸手扶住了她。然后另一只手自作主张地轻轻地很有礼貌地将她抱了起来，被凌空的那一秒徐知夏慌乱地攥住了他的肩膀，随后又觉得有点失态，便慢慢地放开了手，掌心的鲜血蹭红了他的白T，她心里只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将她在就近的一条公园椅上放下，徐知夏的头一直低低的，她那还敢看他，但是他也没管，自顾自地检查她膝盖上的伤口。

　　“你在这里稍微等一我。”随后也没等她回答他就赶紧骑着自行车走开了。
　　徐知夏不解，只好乖乖地等着。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他带着一个简单的医药包和一瓶矿泉水回来了，陈天佑在她身边坐下，医药包放在身边，他一手拧开碘酒，一手拿着棉签袋用牙齿咬开，动作利落迅速，徐知夏偷偷看他，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让人遐想。

　　“要先清洗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他看着发呆的她说。
　　“啊，哦。”她仿佛如梦初醒。
　　“忍着点。”他的嘴角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的手附上来，贴在她殷红的膝盖下，然后小心地倒水，一瞬间，刺激细密的痛感由膝盖传遍了全身，她“啊~”的微微地抽痛了一声，他察觉到她的疼痛，自动将水流变得小了些。血水被清水稀释，携着杂质灰尘一同落在了地面上，炸开了颗颗细小的水珠，沾在了徐知夏的脚踝上，沾在了她的心间上。

　　伤口被简单的处理完，他将没用完的药品重新装进了袋子里，然后递到徐知夏面前：“给你，在家记得定期消毒。”

　　“谢谢。”徐知夏伸手接住，看着他轻声说。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她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那你确定你这样能自己走回去？”他带着无法质疑的语气反问她。
　　徐知夏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慢慢走应该能行。”她小声嘀咕着看向别处。

　　陈天佑将自行车掉头，跨坐在车上望向她，徐知夏起身拖着伤残的腿慢慢走了过来，然后侧坐在后座上。

　　少年一踩踏板，自行车就顺着高坡滑了下去，突如其来的飞速让她一个机灵，便从后面伸手抱紧了他的腰身，将头紧埋在他的背后。

　　天空是夕阳完全褪去后的深蓝色，沉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