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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迷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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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河,是仙魔两界的楚河汉界。
这边是修仙界,那边是魔界。
若水河远远看去,点点白光映在蓝色河流,梦幻得像星辰坠落人间。
走近若水河畔,云舒才惊觉此处怨气冲天,渗人的哀嚎听得人浑身寒意渐生,而且这里有法术禁制,他无法御剑飞行。
不得已下,云舒跳到停靠在岸边无人的小木船,木船没有船桨,他垂头环顾几眼,只看到船上印着个符咒图案,与那日魔君画在他掌心的符咒图案无异。
思虑片刻,云舒将手心按到那图案,果不其然,掌心顿时泛出金光,不消片刻功夫,那小木船便自顾自驶向河的对岸。
许是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原本平静的河面顿时涌出无数怨灵,面相凶残的怨灵狂欢雀跃挥舞着手脚,意图扯下船上的少年。
小木船摇摇晃晃,云舒刚要祭出佩剑,掌心又倏然泛出更刺眼的金光。
金光肆意横跨着整个河面,将黑夜照得恍如白昼。
刹那间,四面八方涌动的怨灵诚惶诚恐潜回水中,不敢再嚣张。
小木船安然驶到对岸。
云舒跳下小船,原本遮挡视野的黑雾顿时化开。
映入眼帘的高大城门黑气缭绕,高高悬着“魔界”二字,门下两名凶神恶煞的守卫立马拔剑以对:“何人?胆敢闯我魔界!”
“我来找魔君。”云舒瞥瞥手心还泛着淡淡金光的符咒,反手将那符咒亮出。
两名守卫见到那符咒,顿时恭敬跪下:“我等失敬!公子请进。”
云舒受宠若惊:“……”
这,倒也不用这么大礼吧。
初踏进城门,云舒却被里面的繁华热闹吓得怔怔,若不是魔界的妖魔气息浓郁,他差点以为自己来的是凡间。
因这里与凡间的夜市并无多大区别,食肆茶楼、小摊店铺应有尽有,目光所及皆是一片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的景象。
“公子不认路?是否需要在下找人为您带路?”
身旁恍惚响起道声音,云舒回头,原来是方才的守卫来问他。
这魔界中人也太有礼貌了吧。
小师叔那句口头禅怎么说来着。
噢!简直颠覆我的三观!
云舒摆摆手:“不用,谢谢。”
守卫微笑行礼离开:“公子客气。”
*
云舒随意凝出道问灵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魔宫。
小厮引着他来到魔宫大殿。
云舒踏进殿内,视野内的魔君正百无聊赖撑头靠坐在主位上,无所事事看着话本。
“想好了?”淡淡的声音带着丝慵懒。
修士视力甚好,云舒一眼就瞄到书册上的署名——腐朽之花。
居然是他的小师叔!
至于他如何能认出小师叔,自然是因小师叔曾与他探讨过笔名的含义。
小师叔说他的笔名含义是要在腐朽中开出花来。
云舒当时不以为然,只笑说“腐朽又怎能开花呢”?
魔君见人不回他,反倒盯着他手中的话本,便是问道:“你也想看?”
云舒立马回神摇头:“不看,看这种话本是不对的。”
魔君嗤笑声:“哪里不对?”
云舒瞄瞄人:“有违伦理。”
“呵!”魔君合上手中的书册,仿佛被触碰到伤口,猛然拍下书册,“本座没错,错的是他们,他们只会高高在上指责你,在你失去最爱之人后又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最终只徒留你独自痛苦,蠢笨!”
“你才蠢!”云舒立马反驳。
魔君却忘我继续道:“本座自问从未伤过任何无辜人,却被迫入魔,承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你当真以为你眼中的正道是正道吗?”
云舒小声嘀咕:“哪有妖魔会说自己是邪道的!”
魔君冷笑:“强词夺理!本座且问你,何为正,何为邪?”
云舒:“总之你亵渎师尊绝非正道所为。”
魔君:“幼稚!”
云舒:“你才幼稚!”
“本座为何要随波逐流,与世沉浮?本座只想与心爱之人共白头,何错之有?”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错的是俗世,是他们害本座颠沛流离,害本座与爱人死生不复相见,他们还要反咬本座一口。”
“便是这样的人,自诩正道,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入魔也好,本座为何要墨守陈规,让修仙界那些遗风陋俗框住自己,一群迂腐的家伙不配评价本座。”
云舒沉默:“……”
从前只觉得魔君桀骜不驯,如今看来这些桀骜不驯背后像是藏着巨大的代价,而且这些犀利的言语他还真是第一次听闻,既大逆不道又莫名让他有点怜惜。
甚至……他甚至有点想去认同。
云舒后知后觉,他大概是疯魔了,怎么可以被这人三言两语迷惑。
他晃晃脑子,甩掉那些想法,回归最初的话题:“我来兑换愿望,我想要绛珠草的果实,可以吗?”
魔君收回视线:“随本座来。”
云舒点点头跟着魔君来到魔界禁地。
绛珠草是千年难遇的仙草,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云舒以为魔君会给他果实,没想到魔君只是带他来摘绛珠草。
魔君停下,随手挥出道灵力,禁地内的景象顿时清晰起来,他抬手指指冰潭上被笼罩在月色下泛着晶莹幽光的绛珠草:“果实没有,只有降株草。”
云舒:“……”
云舒:“还真是半个愿望呐。”
“你以为本座如你幼稚?它只是尚未结果,也算你幸运,降株草吸食天地灵气,月光精华,待下个月圆之夜,便能结果。”
“好吧……谢谢。”
云舒低声说着,刚要去摘绛珠草,却被阻拦。
云舒不解看看魔君。
只见那人说:“这降株草不能轻易摘下,你得让它染上你的灵气,否则它离地便化作尘埃。”
眨眨眼,云舒继续等着后话。
“双手捧着它,一夜。”
“一夜?”
“嗯。”
行吧,云舒闪身来到冰潭上。
簌簌寒气瞬间侵染上肌肤,冻得他瑟瑟发抖,拢紧衣衫。
他缩缩身子,蹲在绛珠草前,捧出双手,掌覆围在绛珠草四周,慢慢输送灵气。
一夜而已,与师尊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云舒不时回头看那若无其事站着的魔君,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既然你觉得他们害你不浅,那为何不反抗?”
魔君像是没想到云舒会问出这样的话,他还以为眼前的少年只会逆来顺受,倒是不曾想也并非如此。
他想想,回道:“本座如何不想颠覆这三界?”
顿顿后,他才轻笑继而说:“可,这是师尊守护的三界,即便疯狗追着我咬,我还是舍不得杀,狗再疯,也是师尊养的。”
“你对你师尊,真是情意深重。”
魔君懒懒抬眸,瞥瞥冰潭上感慨的少年,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
次日辰时。
云舒跪足整夜,纵使有灵力护体,鬓角上还是染着凝霜,他操着僵直的手把绛珠草收进囊中,却没有即刻离开。
“还不走?”身后传声音,“要本座亲自送你不成?”
云舒木讷回头,只看到款款走来的魔君,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的内心还是给他种错觉,这人风姿卓越竟然不输师尊,甚至越看越像师尊,如果不是整日摆着张臭脸的话。
“……腿麻了。”
那人像是始料未及会收到他这样的回话,惊住半分后啧叹声。
魔君指尖凝出灵力,轻轻挥洒而出。
灵力袭来,云舒顿感整个人也舒畅起来,甚至还有股暖暖的热流驱散他满身的寒气。
云舒从冰潭上跳下来,犹豫瞬息,还是开口:“我能不能再多请你帮个忙?若是可以,我也会报答你的。”
“说。”
“帮我保存一段记忆。”
云舒说罢,掌心摊出个记忆光元。
粉色的记忆光元,如同日光下闪亮的泡泡,很漂亮。
“月圆之夜后来还我,可以吗?”
魔君颔首,抬手间,粉色的记忆光元瞬间飘到他手心。
云舒走出两步,忽然停下:“不许偷看!”
魔君冷声道:“本座可没兴趣。”
云舒哑然:“……”
他继续离开,只是才走出十步,又恍惚想起什么回头。
魔君无语凝望这十步一回头的人,冷下脸:“再不走,本座把你撵出去!”
“我是想说,谢谢。”云舒抿出抹微笑。
“少给本座矫情!”
这次云舒也不恼,又郑重其事说了声“谢谢你”,才彻底消失在魔界。
魔君斜眼睨去那个消失背影,双指捏着粉色的记忆光元,眼神泛出微不可察的异样,嘴上却依旧冷嗤道:“幼稚。”
*
离开魔界,云舒低头看着手中的绛珠草。
脑海中也不时浮现出魔君的正邪论。
人生十八载,他第一次想要反问自己,到底何为正,何为邪?
他好像也突然想不明白,魔君到底哪里错了,喜欢师尊为什么会是一个悖逆伦理的事情,他明明只是想与爱人共度余生,为何就会被逼到这种境地?
此刻,他才真切感受到小师叔的口头禅“颠覆三观”到底是何种迷惑不解又震撼无比的感觉。
他待在原地,思来想去也得不出答案。
良久后,云舒轻笑,好像他也没必要想这些事情,待绛珠草结果,这世上便没有他,他又何必在此庸人自扰呢。
恍惚瞬间想通,云舒便是迫不及待回到门派。
这才刚回到山门下,他却被两名神情严肃的弟子请到主峰。
天元锋主殿内。
看着满殿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云舒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主位上的掌门师伯正失望看着他。
半晌后,威严的话语自掌门师伯口中传出,回荡着整个大殿。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