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生存》净雅

8、第四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十丫头虽然奇怪二伯他们一家怎么都搬到新宅中去了，但还是能天天看到大哥，于是也没在意。只是打从七姐搬到了四姐她们屋里，晚上只有自己睡在爹娘屋里的小床上后，她就时常失眠。

　　十丫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反正，睡不着她也不寂寞，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到很多有趣的话，虽然能听懂的很少，但听多了，总会懂得。

　　所以，她比谁都最先知道，大伯娘已经给二姐看好了人家，是镇上酒楼里的小伙计，正打算什么时候，带二姐去相看呢。但是二姐却早早的喜欢上了村里村长家的大孙子，因为他是村子里少有的读书人。

　　二哥在偷偷摸摸的跟着村长家的大孙子学认字，想要进镇上的药铺里当学徒，正式学医，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爹娘说。大伯见二哥对学医感兴趣，已经跟大堂嫂她爹说好，收二哥当徒弟，打算这几天就带二哥去拜师。

　　自家爹娘和四叔四婶娘一心想要赚钱盖房，有自己的家，只是没什么门路，只好多多上山，希望多抓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卖钱。姐姐们每天都在期待明天，能跟着自己在山上吃到什么好吃的。

　　每当十丫头睡不着的时候，听着这些话，都会开心。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二月份的时候，二哥正式拜了大堂嫂她爹当师傅，成了赤脚大夫的徒弟。

　　三月底，何周氏生了，生了儿子，那一亩地自然成了何老三的。不过何老三愿意补给何老四三两银子，何老四自然很高兴，已经开始选地方，准备盖新房了。

　　四月初，大伯娘在和二姐吵了一架，冷战一个多月后，还是低头了。大伯娘托人去探了探村长家的口风，被撅回来以后，就快速给二姐定了婚事。六月底，二姐就嫁到了镇上。

　　七月，二伯前脚把三两银子还给了兄弟，四叔后脚就把银子借走，开始盖房子。不过大伯家不缺这一两银子，爹又添了二两银子，算是还了四叔的银子。

　　十月，四叔家也搬走了，老宅这里，就剩大伯家和自己家以后，十丫头突然感觉到了孤单。但是等她也搬去四姐、七姐她们屋里后，就只剩下了开心。

　　十一月，大堂嫂怀孕了，二伯一家很高兴，大家都很高兴，但十丫头不高兴。

　　因为大堂嫂怀孕后，大堂哥就不跟着她上山了，而大堂哥不上山，六姐和三哥也不上山了。二哥白天都在他师傅家，大姐、二姐出嫁，八姐就得在家里干活儿。五姐、九姐她们也得在家干活儿，照看四弟。自家四姐、七姐也要在家里干活儿，照看五弟，都没空带她到山上玩儿。

　　早就习惯了到处跑的十丫头，在家里闷了几天后，开始跟着七姐学着照看五弟。既然没别的可玩儿，那就玩五弟好了！五弟也很好玩儿的。于是，她就又高兴了起来。

　　年后，攒了一年多钱，又问三个兄弟借了点钱后，何老三也选了块地方，开始盖房子了。二哥、四弟都搬走后，就他还赖在老宅，哪怕大哥大嫂不催，也实在是很不舒服，于是，哪怕还没攒够钱，也开始盖房子了。

　　因为手里没有多少钱，所以何老三只盖了三间茅草房，便匆匆搬出了老宅。到了新家，爹娘带着五弟一间屋，姐姐们带着十丫头一间屋，还有一间屋是厨房兼柴房。

　　搬了新家，爹娘很高兴，还郑重其事的，给姐妹三个娶了新名字：春风、夏花、秋果。有了自己的家，又有了新名字，姐姐们很高兴，还告诉十丫头，以后就要叫她们大姐、二姐，她以后也不叫十丫头，而是叫秋果。

　　秋果不懂她们为什么那么高兴，但爹娘、姐姐们都很高兴，那她也觉得自己很高兴。

　　这一年，爹娘三十岁，大姐十一岁、二姐八岁、秋果四岁、弟弟一岁。

　　也就是这一年何家四兄弟正式分家了，不过因为早就说好的缘故，所以这次分家很平静。

　　分家后，爹娘每天去地里忙活，大姐春风平日里忙着家里家外、农忙时还要到地里帮忙，二姐夏花多是帮着大姐干活、农忙时负责家里所有的家务，秋果就轻松多了，只要看好弟弟就行。

　　虽然对于秋果来说，看弟弟是个轻松的活计，但是很无聊！于是，她常常趁着弟弟睡着时，跟着二姐夏花学干活儿。

　　只是，平常不显，真到干起活儿来，众人才发现，秋果的力气也太小了！让她编草鞋，但她编的草鞋压根就不能用！还没穿就散架了。让她学做饭，但她连锅都端不动！去提水，半桶水都提不起来！时间一长，任谁也不愿意让她去干活儿了！那不是干活儿，而是捣乱！

　　被家里人嫌弃的秋果，委委屈屈的去看弟弟了。姐弟几个，也就什么都不懂的弟弟不嫌弃她！

　　这样的日子平淡无味，但却是之后的秋果，很长一段时间里，做梦都想要回去的时候。

　　这一天晚上，何二郎匆匆过来敲门，把何老三给叫走了。被惊醒的秋果，突然一阵心悸，却只是茫然的捂着胸口，不明白怎么了。呆坐到天明，穿好衣服、吃完早饭，带着弟弟在家门口玩的秋果，频频看向门口，都一晚上加一早上了，爹怎么还没回家？

　　下午，失魂落魄的何二郎带回来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从二品靖修亲王起兵谋反了！而他们作为靖修亲王的封地属民，也跟着被迫谋反！靖修亲王成功，他们不会得利；靖修亲王失败，他们却会受牵连！

　　秋果突然明白，她昨晚上的心悸到底是为什么了，却对此毫无办法！因为这种事，是不由她左右的。

　　之后的一年里，村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时常有人拖家带口逃到深山里，尤其是靖修亲王打了几次败仗后，更是如此。要不是孩子们还小，何老三都想往深山里跑了！可留下来，有田地他们可能不会死，但避到深山里，他们却不可能活！

　　当靖修亲王兵败身死的消息传来时，对靖修亲王的封地属民的处置，也一并传下来了！

　　与之前的亲王谋反相比，这次皇帝可算是宽宏大量：一没有杀鸡儆猴屠几座城！二没有加收数年赋税。只是小惩大诫：一增加一次兵役、二增加一次宫中采买！

　　兵役原本并不属于强制徭役，想参军可以自行报名，不想参军不报名就是！但这次不一样，是二抽一、三抽二，但凡家里将两个以上成年男丁的，不论老弱病残，都必须参军！真不想参军也可以，一个免兵役名额十两银子！

　　宫中采买也是，一般而言，宫中采买五年一次，所有州郡轮着来！一地大约七八十年才能轮到一次。一个内侍五两银子、一个宫女三两银子，因为内侍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宫里，而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嫁人了。基本没有强制，都是穷苦人家自己卖儿卖女，但这次封地内的每个县城都有名额摊派，还不给钱！

　　消息传来后，村子里一片哭声，便是何家也不例外！

　　秋果知道，大伯家有爷爷和大伯两个成丁、二伯家有二伯和大堂哥两个成丁，也就是说每家都要出一个人去服兵役。但如果去服兵役，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不去的话，每个人就要拿出十两银子。

　　除此之外，他们村被分配了五个内侍名额、十个宫女名额！但是宫中不给钱，给内侍、宫女家的银子，要由村中其他人家出。简而言之，要么出一个儿子或一个女儿去当内侍或宫女，要么出钱！

　　村子里本来有将近百户人家，但一年的时间已经跑的只剩下六十多户。其中，一半以上的人家，都在为兵役犯愁！村长仁厚，不愿意再为采买的事去打扰他们，于是这件事便落到了剩下的三十多户人家里。

　　秋果今天听见的，便都是有关这两件事的议论、哭诉与叱骂。她家不需要服兵役，弟弟也够不上宫中内侍的采买年龄！但是，她们姐妹三个，却都符合宫女的采买年龄。所以，当得知她家要么出一个宫女，要么出三两银子的时候，她只觉得理所当然。

　　理解归理解，但秋果知道，她家里却是没有银子的。因着靖修亲王谋反的事，去年一年，爹都没有心思赚钱，连欠伯伯们和叔叔家的银子都还没还上呢，哪来的闲钱？所以，如果她家这次，必须会出一个女儿成为宫女，秋果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

　　大姐、二姐已经长大，能够照顾好家里家外、看护弟弟，但她却只会捣乱！没有自己，她们还能好好生活，但没有了姐姐们，家里就该乱了。她不希望如此，所以还是自己去当宫女吧！而且她去当宫女，家里就会得到三两银子，日子也会更好过一些。如此，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