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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为何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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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长宿仙尊中毒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无间阙。
底下弟子听闻,这下毒之人便是他日日带在身边的关门弟子——容祁。
有人唏嘘不已,说谢咎这是养了个白眼狼。也有不少人说他坏事做尽,早该有人替天行道除了他这祸害。不过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在私下里才敢议论几句,没谁不要命的跑到谢咎跟前将这些话说给他听。
当然,也有那么为数不多几个敢的。
谢咎发了很大的火,让岑廉将容祁带来问话。
自从有了容祁这个关门弟子,岑廉这个心腹便极少再跟在谢咎身边,如今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去为难容祁,岑廉自然是乐意的不得了,当即叫了几个弟子就去绑容祁。
人被带进来时身上还有伤,谢咎差点就想问“谁让你伤他了”,好在管住了嘴,还记得自己现在该干嘛。
他将手中的瓷瓶摔出去,正砸在容祁面前,碎了一地,几颗丹药也滚了出来。
那是指剑拈花时,乌闲逸赠与各家弟子恢复灵力的丹药,容祁没吃,留下来给了谢咎。
谢咎面色发白,无力地倚在榻上,手肘搭着桌案勉强支起半边身子,一股子病气。
“你说将这丹药留给我,原是存了这个心思。容祁啊容祁,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徒弟,能耐了,竟想着下毒要杀我。”
容祁被强按着跪在地上,双手也被绑在身后,但到底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只皱着眉,开口辩解道:“师尊,我从未想过杀你……”
“闭嘴!”他话未说完,便被岑廉一脚踢倒在地,“好啊容祁,谁给你的胆子敢给师尊下毒?往日师尊待你不薄,你如何下得去手!”
谢咎刚想感谢这人助攻,后面一句“往日师尊待你不薄”又让他顿感不妙。
果然——
岑廉继续道:“师尊日日将你带在身边,教你剑术,传你心法,下山带着你,去拜访其他仙尊时也带着你,连梦华宗那么重要的比试也只带了你一个,还处处维护你。如此悉心培养你,你怎能恩将仇报?全然不顾师尊往日对你的好,竟下毒害他。”
岑廉细数着以前的事,一整个为谢咎打抱不平,一心就想让容祁因此事无法再翻身。
但谢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说得像是他真对容祁有多好一样。
剑术和心法不过是为了让容祁有点自保能力才教的,把人带在身边也不过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监视,怎么到了旁人的嘴里就变了味了?
为避免岑廉继续给容祁灌输这些错误的认知,谢咎虚握着拳抵在唇边咳嗽起来,强行让岑廉闭了嘴。
容祁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神色掩不住的慌乱:“师尊,我没有下毒,更没有想过要害你,你待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曾忘。”
谢咎更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待你好什么好?岑廉给你洗脑了吧。
若非现在时机不对,谢咎是真想一掌把岑廉给送走。
谢咎冷笑一声,敛了神色:“这丹药只经了你的手,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想来是我平日苛责你太多,你记恨在心,如今终于忍不住想杀我了,是么?”
“我没有。”容祁摇头,神色坚定,“我知师尊是为我好,并非真的罚我,我从未记恨师尊。”
不,你得记恨。
谢咎冷声道:“记不记恨也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既害我,我便留你不得。我们师徒一场,我不杀你,但师徒情分也到此为止了,此后你下山,不许再踏足无间阙半步。”
“我不走!”容祁应得决绝,他紧紧盯着谢咎的眼睛,“师尊,我未曾想过要害你,你信我……”
那日在梦境中,这人问他会不会丢下他时,那双清明的眸子里也是像这般含着泪。
谢咎最怕看他这幅模样,也最怕旁人将真心捧来递到他面前。
谢咎冷着脸,沉了片刻平静道:“我为何要信你?”
“我与你不过做了几月师徒,除此之外再无瓜葛,你如何让我无条件信你?”
在容祁失望的眼中,谢咎双唇轻启,神色淡漠,落下了最后四个字——
“我不信你。”
***
不过半日,无间阙内便议论纷纷。
谢咎中毒,容祁被赶出师门。这两件事哪一件谈起来都能引出无数猜测。
有人不信谢咎真中了毒,也有人就盼着谢咎赶紧驾鹤西去。
而对于容祁是凶手这事,众弟子间更是争论不休。
谢咎上山下山,身边总是只跟着容祁一人,这是人人都瞧见的。明明那么久了都相安无事,偏偏今日出了差错。
昔日师徒,转眼就成了仇人,换谁都难以相信。
容祁几乎是被岑廉几人打下山去的,落了满身的伤,在山下昏迷了一夜,醒来后就一直跪着不愿离去。
无间阙不少弟子其实都瞧不惯容祁,因他是谢咎门下的弟子,便觉得他也不是什么善人,更何况谢咎又常把他带在身边,这就更让人以为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如今容祁被驱逐师门,那些原厌他的人反倒觉得他可怜,有几个心善的弟子更是偷偷去给他送了水和吃食,还劝他早日寻个别的去处,为了谢咎那个魔头不值得。
本是些苦口婆心的话,容祁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谢过这些弟子后便一声不吭,紧抿着唇,像是要把那地皮生生跪出两个窟窿来。
岑廉带着弟子每日都要去驱赶几回,赶不走便打,如此一来,旧伤好不了,新伤不断添,要了容祁半条命。
007怕容祁真被打死了,在谢咎脑袋里念了好几天的经,谢咎终于受不了,禁了岑廉再去找容祁的麻烦。
玄溪峰那位多半是心虚,知道容祁是为他抵罪,于是派了弟子去给容祁送药送吃食,有了这些救济,容祁便有了力气一日复一日地跪下去,就是不肯走。
谢咎也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再联想到此前种种,他拼凑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猜想。
或许从一开始,容祁就不是来杀他的。
照007所说,这个书中世界受到的波及并非是固定不变的,这也意味着很多细枝末节的情节都会被篡改。
原剧情里,容祁是得了魔族少主奚宵的命令来杀他,可如果这一段剧情被改了,那容祁就很有可能是从北湮逃出来的,而不是背了奚宵的命令来杀他。
或许从一开始,他和007就想错了。
衣宿宣来看他那日,谢咎找了个借口将免肃留下了,让衣宿宣将人借给他几天。
衣宿宣倒没说什么,大方得很。免肃就不一样了,心里把谢咎祖宗都问候上了。
谢咎屏退左右的人,只留了免肃一个在屋里。
免肃远远地站在角落的竹帘后,死活不往前走两步。
谢咎瞧他这样,忽然又觉得找他可能也不顶用。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谢咎盯着人看了半天,终于把话问出了口。
“容祁迟迟不去梦华宗,你心里慌么?”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其实很大,但免肃根本懒得过脑子细想,当即就回:“弟子听不懂仙尊在说什么。”
谢咎笑了:“你自己写的你还能听不懂?”
免肃错愕地抬起头来,谢咎开门见山道:“谢咎死了,我不是他,你用不着跟我装。”
免肃:“?!”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他死了那你是谁?”免肃脑子终于转过弯来。
“我?”谢咎顿了顿,平静道,“我是与他相似之人。”
……
“所以我和你都是因为这个叫007的系统才被弄过来的?”
007只能绑定谢咎一个宿主,免肃看不到也听不到他说话,费口舌解释这件事就落到了谢咎头上。好在谢咎虽然不喜解释,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愣是好脾气地把经过给说了一遍。
免肃脑子不行,但穿书这种事也算是专业对口,一听便懂。
谢咎点了下头:“原本被拉过来的只是你一个,007业务能力太差,牵连到我了。”
免肃才是007原定的宿主,谢咎也是前两日和007商量着拉免肃入伙时才知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那个的?”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免肃也没那么怕了,走近了几步问道。
谢咎道:“不久,在千云台的时候。”
“这还不久啊!”免肃瞪大了眼睛,“这都多少天了?你既然都认出来了,为什么不找我说清楚啊?”
天知道他在衣宿宣身边过的是什么日子,成日提心吊胆装深沉,就怕一个不注意让衣宿宣逮到了把柄直接送他归西。
谢咎半垂着眼,淡声道:“我为何我不找你,我想你应该有自知之明。”
闻言,免肃总算想起来梦华宗的那场比试,他被吓跪了很多次……
“你是……嫌我蠢?”免肃问出来时自己都有点不信。
谢咎赞许地笑了下:“这回倒是聪明了。”
免肃:“……这夸赞我宁可不要。”
捡了个地方坐下,但也没敢太放肆坐到谢咎脸上去,免肃没好气道:“你既然一开始不认我,现在又找我干嘛?”
“你这脑子倒是时灵时不灵的,我一开始便说了,看来你是半个字没听进去。”
“你说了?”
免肃反应慢半拍地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谢咎确实是问了他一句什么,问他容祁没去梦华宗他心里慌不慌。
沉默半晌,免肃才开了口:“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劝他走吧?”
“这可不行啊。”他摆着手,一脸抗拒,“容祁那个性子倔得要命,我哪儿劝得动。说起来,他不愿意走跟你有关系吧?你俩不会真的跟外面传的有什么……嗯……那啥吧?”
好歹是刚认了面的同乡,免肃说得还是比较委婉。
但委不委婉都一样,谢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温声问:“你在衣宿宣那里活够了?”
免肃:“……”
他后怕的往后缩了缩,讪笑着道:“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你威胁人怎么跟‘谢咎’一样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