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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挑拨 ...

  •   从医院出来后,江佑拨通了晏酌的电话。
      那头不过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起,“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江佑如实道。
      “那就行…你搞定了?”
      “算搞定了吧”,江佑抬手把帽子和口罩戴上说,“临时改变了些计划。”
      “怎么?”
      “这是个局”,江佑快速解释道,“从我在停车场给他们装监听器的时候,应该就被发现了,他们故意透露八点要启动防护装置,届时顶层是真的连只蚂蚁都进不去,所以,我必须立刻行动。但我进去后,发现通讯器的位置和我之前放上去的一模一样,我觉得不对劲,就没拿。”
      “嗯…病房每天是有护工会为你生父清理身体的对吧?”
      “不管有没有,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不会发现不了病房里多了个小东西,我当时把通讯器留下,就根本没想瞒着他们我来过的事实。其实这么多年我偶尔来医院这件事,也藏不住,本来这种被默认的微妙平衡一直很稳定,但今天他们居然想寻个由头抓我…晏酌,看来我父亲真是要恢复记忆了。”
      “你先别太早下结论”,晏酌提醒道,“毕竟现在黎家的情况谁都不清楚,别让猜测干扰你的判断。”
      “好”,江佑应了声问,“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晏酌静默几秒,回道,“有。”
      江佑被这个满是肯定的字激荡的浑身热乎起来,他压着声音问,“位置能有多确切?今晚能行动么?”
      “…临江酒店三层,今晚十点,你父亲会离开黎家老宅,参加一场晚宴”,晏酌抬手给他发了一份名单。
      “非常幸运,我父亲也在其中,了解到该晚宴为省长主办,是为了感谢近几年来对本省做出重大贡献的企业家们而设立,受邀人数众多,安保力度极强,没有邀请函是进不去的。”
      “地点”,江佑飞速问。
      这是要立刻行动的意思了,晏酌抿唇,试探道,“政府官员主办的活动,你…”
      “就算是天王老子办的我也要去拦人”,江佑打断他,语气坚定,“医院已经封锁了,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就算不是父亲的记忆问题,也可能是生父的身体问题…晏酌,我真的不能等,而且,宴会的安保再严密,也不是为了专门防我一个人,所以对我来说,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态度松动几分,但还是犹豫道,“你没拿到通讯器,怎么在短时间内让你父亲相信你?宴会的安保可不是外面的野生保镖,都是武装警察,是有配枪的,万一不顺利闹出点什么动静…江佑,我担心你。”
      江佑的步子顿住,他捏紧手机,往四周看了看。
      许久后,他做了个决定,问道,“那各退一步好不好,你别挡我去,我不拦你来。”
      晏酌惊喜万分,几乎是立刻道,“成交!”
      江佑看着头一回被挂断的通话,哭笑不得。
      按理说,知道此行危险后,是更不该让晏酌去的。
      但江佑想着,一来,他男朋友十有八九会阳奉阴违的暗自跟过去,毕竟时间地点那人都清楚。
      二来…
      他答应过,不再把对方拒之门外了的。
      所以,许其并肩同行,是他的义务。
      反正,不管再危险,他的人他会护着。
      —
      一刻钟后,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脚边,江佑坐上副驾,边系安全带边半真半假的夸道,“十四分半才到,看来是真听话了,没跟到医院呀?”
      晏酌一脚油门踩下去,抬手升起车窗,有些幽怨道,“我倒想是叛逆一波,但谁让男朋友给安排了艰巨任务呢?我父亲可也不是善茬,我差一点就被他给活捉了,偷不出来名单。”
      “哇哦”,江佑敷衍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做的不错。”
      “刚才路上怕你问得着急,我手一哆嗦就把名单直接给你了”,晏酌装模作样的痛惜道,“害得我损失好大一个筹码。”
      “是么?”,江佑抬眼看见前方的车辆在黄灯中磨磨唧唧的堪堪过了人行道,他们的车恰好卡在红灯亮起瞬间,不得动弹。
      江佑不由得勾唇,明知故问,“那你原本打算拿这个筹码讨要什么?我心情不错,可以答应你。”
      晏酌挑眉,侧身凑他近了些,确认道,“什么都能答应?”
      江佑点头,“说。”
      “那好…”
      alpha不怀好意的靠近,野心昭昭的盯住omega的颈后,目标明确。
      这眼神里的东西实在荒唐,江佑饶是有心理准备,也不免被击得干咳一声。
      “…路上呢,还有十分钟就到目的地了。”
      “嗯”,晏酌敷衍应了一声,自顾自倾身低头,在他的腺,体上落了一个吻。
      软而烫的触感,令江佑身体微抖,他正欲出言劝阻这人再耐心等会儿,alpha却主动挪开,归了位。
      “我要求你,保护好我的omega”,晏酌直视前方,音色稍肃,几乎是命令道,“不准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这样的言语,较真的让人以为,是在说别人。
      江佑松了劲儿,背部往后狠狠靠了下。
      良久,他低头无声的笑。
      他竟然觉得,大事当前,晏酌要索要的,会是标记之类的占有物。
      晚宴贵宾皆是上流人士,S级alpha数不胜数,标记,能让人心安。
      可晏酌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自身的心安理得,而是他得实实在在的安全。
      这一点,从最开始就没变过。
      实在惭愧,他竟然此刻才铭记起来。
      “严格来说…”,江佑懂他意思,却还是如实道,“这个要求,很不讲道理。”
      绿灯亮了,晏酌发动车子,声音飘过来。
      “那你就当我在无理取闹吧,反正,没得商量。”
      江佑在他不容置喙的尾音里笑了下,算是默许。
      临江酒店在城市中非常有名,据说其内置的室外温泉在冬日里乃一绝,一向是政府接待重大贵宾们的定点单位。
      酒店上下很配合的封锁起来,在不阻碍正常交通的情况下,连靠边的一条辅路都限行了,临时改造成为专用通道。
      他们的车根本近不了最终目的地,只能在一公里左右的一家商场停靠。
      两人下了车,晏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静谧的停车场里显得有几分突兀。
      “啧”,江佑没忍住咂了下嘴,嘲讽道,“原来你的手机具备来电提示音这个功能啊。”
      晏酌尴尬一笑,抬手示弱,“我错了,以后你的电话绝不漏接。”
      “呵…”
      当事人的保证毫无可信度,江佑懒得计较,抬下巴催促道,“快接吧。”
      “好”,晏酌浅笑着低头,看清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后,脸色微微一僵。
      他抬眼,“我爸。”
      “…接吧”,江佑顿了下说。
      晏酌没犹豫,迅速点了两下。
      ——开了免提。
      通话建立成功,这边没有先出声,那边也没有。
      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了几秒,还是来电人先开了口。
      一道光是听着,就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的男声在两人中间响起,“你动了我的名单。”
      对方是陈述语气,笃定的口吻。
      江佑心里一紧,要不是知道现在说话的人确确实实是晏酌的亲生父亲,他都觉得这人是想灭口。
      “是”,晏酌没做任何语言上的挣扎,如其所愿的承认。
      “嗯”,那头淡淡应了一声,压迫感消退几分,换上了些教育的口气,“下次记得,删监控。”
      江佑:“…?”
      晏酌冲他安抚的笑了下,用口型说了句“没事”,又对着手机道,“父亲,本来也没想瞒您,名单是机密,外传是犯罪,现在既然您知道我偷过了,我妈肯定不同意您大义灭亲揭发我,所以您不如帮人帮到底,顺便给我弄张邀请函?”
      “呵,合着你是故意留下马脚,在路上等着讹我呢?”
      “不敢”,晏酌坑爹坑的相当自然,笑道,“我是知道您神通广大,这是求您呢。”
      “泼皮…”
      男人轻笑一声,又迅速收回连带出的些许宠溺,正色道,“邀请函我可以给,但我要跟你旁边的人单独说几句话。”
      晏酌瞬间收了笑,拒绝道,“父亲,有什么话是我不可以听的吗?”
      “没什么”,对面不按常理出牌道,“他要是想共享给你,我没意见。”
      选择权给到江佑这边,他看着晏酌冲自己不停点头,要他共享。
      他知道,这是担心他。
      江佑垂眸拿过手机,轻声道,“等我。”
      晏酌愣在原地,手臂维持着弯曲的姿势,久久注视着渐行渐远的人。
      江佑走到停车场另一角才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关了免提,说道,“您好,久等了。”
      “不久”,那头带着些质问道,“你选择回避他,怎么,你难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跟我儿子开诚布公吗?”
      “是您说,单独”,江佑不卑不亢道,“况且我认为,让晏酌夹在我和您的对话间担心受怕,确实不必。”
      “嗯…这个回答我勉强接受。”
      男人没再说有的没的,直接进入正题道,“你是黎策和一个alpha的儿子,最近分化成了omega,你不能生育,不能被终生标记,并且,活不过四十岁。”
      这声音里没有惋惜,没有同情,更没有基本的悲伤,平静冷淡的像个机械,刻板的道出一件件事实。
      跟念判决书一样。
      砸得江佑手抖了抖。
      倘若对方是个随便的什么人,他都不会被这副态度击中,可偏偏,他是晏酌的父亲。
      “…是,您说的对。”
      “我说的当然对”,那头音调上扬的自夸了句,继续道,“我的妻子早就同我提过儿子爱上了一位alpha,我事务繁忙并不在意,直到今天他为你来偷名单我才觉得不对,就顺手查了下你…我们家其实也不是很封建的家庭,不能被标记不能生育都不算大事,但,你那被设限的寿命会成为你们头顶高悬不下定时坠落的铡刀,这样一份被标明了短暂时效性的感情,我想任何一对父母,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涉足,你说,对吗?”
      江佑紧紧攥着有些发烫的手机,手心沁出薄汗来。
      “再说了”,那头轻飘飘的补道,“S级人类的寿命长达一百五十年,你就忍心看着晏酌因为跟你的二十年,痛苦余生足足一百多年的时光吗?”
      江佑被多达三位数的数字打得靠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看啊,他的弱点这么明显,都知道踩哪里防线最弱,也最疼。
      “年轻人,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不要年少贪欢,比失去本身更痛苦折磨的,往往是曾经拥有时的回忆,回忆越多,就越…”
      “您别说了…”,江佑身体发着抖,他说不上来此刻心里是怨恨更多,还是害怕更多。
      晏酌父亲言语中描绘的种种,他不是没想过。
      只是自己闷想的时候,总能主观的找到诸多借口为残忍的事实划出些口子透气,但现在换了别人来陈述,还是晏酌最亲的人,就不行了。
      他觉得快被闷死了一样的喘不过来气。
      男人贴心的同意了他闭嘴的诉求,但只等了一分钟,就又开口道,“我与你的父亲黎策有些交情,对当年的事情也有了解,如今,江家突然封锁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佑贴着墙面,寻着依靠艰难转了个身,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咬牙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对方从来不爱绕弯子,直截了当道,“离开晏酌。”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江佑没回话。
      男人继续道,“你千方百计打探晚宴的消息,是想见你父亲吧?我可以帮你,哦不,准确来说,我可以帮你到,让你的两位父亲见面并恢复记忆和苏醒为止…晏家各方面都实力雄厚,你不用怀疑这个条件的真实性与可行性,怎么样,狠狠心收起小孩子家的情情爱爱,换一个期许已久的圆满家庭,考虑考虑?”
      江佑扯着唇角无声又嘲讽的笑。
      男朋友家真是好大的背景,是他眼拙,竟然一直没看出来。
      早知道…
      就不让晏酌去打探消息了。
      被人拿着最重要的两样东西逼迫二选一,这滋味着实不好受的。
      但所幸答案并不犹豫。
      江佑下意识抬手捏住颈间的小酒瓶,一身反骨的回,“多谢您的美意,只是我想,我可以凭自己达成所愿,就不劳您费心了。”
      “啊…”,那边并没太多惋惜,而是反问道,“你一个穷学生,怎么凭借自己?你现在能站在这里有机会做选择,都靠的是我儿子。恕我直言,你把晏酌牵扯进自己的家事,搅进江黎两家的恩怨中,实在不像是爱人所为。”
      “可能我这么说您会觉得疯魔”,江佑攥拳又松劲儿,头靠在墙上昂着脸,眼神有些失焦。
      “但只要是晏酌愿意的事,哪怕他会为我而死,我也不会拦着他去做,所以,您所有的话都威胁撼动不了我,我与晏酌之间,只有彼此才有资格说放手。”
      “是吗?”
      男人的语气终于有些情绪上的起伏,但随即又抛出一个致命问题。
      “那你觉得晏酌会怎么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晏家的实力,其实,成全你的夙愿,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可为什么他没有为了你来找我开口?你想想,他明明知道你的父亲们对你有多重要,你有多想一家团圆,可为什么,他始终只看你挣扎,只是帮你打探消息,而不拼尽全力做些实事呢?”
      “…您在说什么,闭嘴”,江佑压抑着情绪,声音低得嘶哑。
      “因为啊,他早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个选择题摆在你面前,他更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所以,他早就替你,做了选择。”
      “他选了你们,所以他靠不了晏家,帮不了你什么,呵,小孩儿,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会因为他对你们爱情的坚守觉得感动,还是会因为他舍弃了唾手可得的让你全家团圆的机会而心生怨恨呢?”
      男人的话像把冰冷的刺骨刀,明白透彻的,一点点把鲜血淋漓的内里剥开给他瞧。
      自己的左右手自己若要割舍,就总有坚定正当的理由,可若是别人来抉择,被砍掉的地方总会情不自禁生长出怨气来。
      这就是活生生的人性。
      江佑发觉自己,竟然也免不了俗,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懑,恨晏酌为什么非要做选择,为什么不能更完美一点的从两难中脱逃。
      还是说,这个问题只是对自己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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