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冬落雪》囚树

4、开学第一天

　　松陌槿的手脚蛮麻利的，他按照网上的教程一步一步地和面，发酵然后调馅。两人配合默契，姜韶暄几乎是听到松陌槿的需求就立马递给他需要的东西。
　　“我以前都是看我妈包的饺子，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就吃速冻水饺，反正怎么快怎么来吧。”松陌槿唠着家常，在面团上撒下一些面粉，将它们擀成条状的，再揪下一小块圆球。
　　姜韶暄在旁边默默地帮忙，他舀起一勺馅料放在饺子皮中间，有模有样地学松陌槿包了起来，不知不觉时光飞逝。
　　“你一个人来莫斯科父母不担心吗？”姜韶暄埋头包饺子，突然发问道。
　　“啊，我爸妈啊，都挺好，虽然刚毕业那会儿一直劝我别去莫大，但后面还是妥协了嘛。”松陌槿随口一说，他把放置在蒸屉上的饺子端进厨房，“我饿了诶。”
　　“我去帮你。”姜韶暄大步朝松陌槿走来，他伸手点开油烟机的开关。两人离得很近，前胸贴着后背，松陌槿甚至能感觉到姜韶暄温热的鼻息拍打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不禁微怔。
　　“怎么了？”姜韶暄察觉到松陌槿的异样，他稍微弯腰询问道，松陌槿却突然走开了。
　　“没事没事……”松陌槿摇摇头，把手洗干净，“突然有点头晕而已。”
　　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是因为你凑得太近才脸红心跳的啊喂。松陌槿心想，一整个身躯靠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在等饺子煮好的阶段，松陌槿拿出专业书复习，姜韶暄就在一旁，边拿草稿纸演算边注意着时间，两人缄默不语，只有锅里煮着的水饺冒着热气腾腾。
　　饺子一个个飘在锅中，像晶莹剔透的白色小船，里面透着鲜嫩可口的肉馅，漂在滚滚的开水海中。
　　十几分钟后，水饺端上桌来。煮熟的饺子皮薄馅足，松陌槿嘴馋，忍不住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顿时在嘴里化开来，美味极了。
　　“很好吃。”姜韶暄抿唇夸赞道。
　　“那当然，是不是比裹蓝莓果酱馅的好吃啊哈哈哈哈。”姜韶暄看着松陌槿不亦乐乎地咀嚼着水饺。他动作稍有些急促，滚烫的水饺刚塞进嘴里，又哈着气才勉强吞咽。
　　“别噎着了。”姜韶暄小声提醒道，他伸手蹭了蹭松陌槿的鼓着水饺的腮帮子。没料到这一举动会使松陌槿突然停下动作。
　　“小槿的脸颊上有面粉。”姜韶暄故作镇定地抹去松陌槿左脸沾染上的面粉，他离得很近，松陌槿可以清楚地看见房东俊美的脸庞，他的蓝眼睛，他高挺的鼻梁。
　　“啊谢谢……”松陌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股脑儿吃完了剩下的饺子，匆匆上了楼。
　　姜韶暄看着松陌槿离去的身影，嘴里嘟囔着什么，眼中满是阴鸷，夹杂着不满与丝丝委屈，只是阴沉的目光看上去格外瘆人。

　　莫斯科国立大学的开学季悄然来临。
　　开学第一天，松陌槿早早就起来了，姜韶暄在厨房忙碌。他总是醒得比别人早，松陌槿甚至在想房东是不是不睡觉。
　　他思考着，眼睁睁地看着姜韶暄把盘子放在自己面前。是几片面包和一个煎好的荷包蛋，上面用番茄酱画了一只小熊。
　　松陌槿不禁笑出了声：“好可爱的小熊。”
　　姜韶暄莞尔，把自己的那份端上来：“小熊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别忘记带好听课要用的笔记本。”
　　松陌槿挑眉，才发现茶几上摆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面还摆放了一只模样可爱的棕色小熊，额头用便利贴粘着，上面写了一句话：“Доброеутро！（早安）”
　　松陌槿微笑，镜片下的他眉眼弯弯，笑盈盈地和姜韶暄共享早餐，他由姜韶暄载着驱车去学校，两人到了大学门口才分开。
　　“下午我来接你。”姜韶暄站在一旁，把资料都整齐地放进文件夹里，垂眸看着松陌槿。松陌槿刚想拒绝，又被姜韶暄打断了：“你带着小熊了？”
　　“嗯哼。”松陌槿从单肩包里拿出那只小熊，抱着它亲昵地蹭了蹭，笑道，“它好可爱。”
　　“小槿。小熊都有抱抱了，我也想要。”姜韶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就像是故意在松陌槿耳畔低吟的一样，他微微张开双臂等待松陌槿的拥抱。
　　靠，房东他……好犯规啊！
　　不知为何，但松陌槿还是僵硬地抱了一会儿姜韶暄，两人只是拥抱了短暂的一秒，松陌槿便匆匆松开：“下……下午见，姜先生。”
　　姜韶暄看着松陌槿落荒而逃的身影，也不再多说什么，那一脸春风得意荡漾起上扬嘴角的面容瞬间变得冰冷，阴沉深邃。
　　松陌槿焦急地跑向教室，心里嘀咕着：我靠啊啊啊刚才，我好像抱了下他？！
　　当时的松陌槿似乎脑子抽了筋，鬼使神差阴差阳错地拥抱了一下房东，虽然说房东也不介意，身上也很好闻，有种淡淡的檀木和雪松味……
　　喂喂喂，松陌槿你清醒一点啊！！
　　松陌槿试图拍拍自己，别太沉迷于幻想了正巧，被路过的张柚打断了。
　　“墨镜……你不会真的谈恋爱了吧。”张柚看着满脸通红的松陌槿突然愣住，“你耳根子都是红的，还说不是？”
　　“靠，你说话真欠。”松陌槿没好气地打发走了张柚才勉强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踏入教室，里面人不多，他挑了左边靠窗的一排位置坐下，拿出今早塞进单肩包里的笔记本。
　　第一节课，教授讲的语速并不快，松陌槿甚至能跟上大半节。那位教授看着和蔼可亲，他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白却整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大鼻子下留着一撮小胡子，典型的斯拉夫外表。
　　大学课程并不多，松陌槿下午就没课了。姜韶暄似乎有课，趁着休息的时间，松陌槿去红场转了转。
　　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泛着幽幽的寒光，莫斯科河还未结冰，潺湲的河水奔流不息，带着历史的凝重感缓缓流向远方。
　　松陌槿喜欢这里，浓厚的氛围即使身处异国他乡，也觉得分外熟悉。初中时就颇为了解俄国历史的他忍不住拿起手机一通乱拍，唯恐错过了这般美景。
　　克里姆林宫和圣瓦西里大教堂这两个建筑他最为熟悉，有一种古朴但神圣的感觉。最显眼的就是圣瓦西里大教堂，眼花缭乱的色彩，丰富而错杂相交的图案，不愧是俄罗斯独一无二的建筑风格。
　　逛了一下午实在乏味，松陌槿又去了商业街，打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红菜汤虽然很早之前就听说是当地的特色了，但酸酸的感觉没给松陌槿带来什么好的印象，只是有些开胃。
　　他又尝了一口淋上土豆泥的牛肉饼，肉饼馅足土豆泥绵软，混着培根奶油芝士面一起吃也不会觉得腻。
　　正准备吃格陵兰虾的时候，松陌槿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姜韶暄。
　　“姜先生，您怎么来了。”松陌槿连忙支起身子，但还是停不住嘴里鲜香的虾肉虾籽。
　　“看你吃得这么开心，我都不忍打扰你了。”姜韶暄打趣道，“你刚来这边，我就猜你会去红场。”
　　松陌槿尬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白了还是让人家就等了呗，他见姜韶暄也点了些餐，又急忙搭话：“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餐厅啊？”
　　姜韶暄付款的手微怔，随即一笑掩饰过去。他收好钱包，对松陌槿说：“或许是心灵感应？”
　　松陌槿没去深究，他当时只觉得房东太幽默了，顶着一张绝世神颜跟他开玩笑，着实是有趣。
　　“红菜汤好喝吗？”姜韶暄看着松陌槿桌上没喝完的红菜汤，询问道。
　　“有点酸，但挺开胃，我能吃下一碗芝士面啦。”松陌槿最后扫荡了一遍盘子，夸赞道。
　　“在俄罗斯，会做红菜汤的男人就能娶到老婆了。不过那些都男人太懒了，都是女人在劳作。”姜韶暄切开一块馅饼，缓缓放进嘴里咀嚼，有意无意地调侃道。
　　“那先生您会做红菜汤吗？”松陌槿擦了擦嘴，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姜韶暄的答案。
　　“当然，要是不会做饭我也不能独自一人活下去了。”姜韶暄说这话时有种淡淡的悲伤，只是一笑而过，这使松陌槿回想起来中介说过，房东的父母早逝了，房子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难怪感觉房间格外冷清，平淡又单调。松陌槿思考着，见姜韶暄用完餐，他满含歉意地小声说：“不小心戳您痛处了，很抱歉。”
　　“没关系。”
　　两人刚一出来，才发现天快黑了。落日，瘦削的枝头挂着一轮红日，清澈明亮的美，那火红渲染了西边的云彩。
　　橙红的圆盘旁，拖着一抹淡淡红晕。厚重的云层也被烧成了炫紫亮红色，天空也镶嵌上了余晖的印记，从远处灰蒙的天空俯身盖过，最后覆在晚霞的那一抹余光中。
　　松陌槿提议走路回去，房东欣然答应。姜韶暄的车就停在学校不远处，只是这离莫大还有一段距离。
　　两人边走边聊。
　　松陌槿讲了一大堆自己高中大学时的糗事，还不停地哈哈大笑。晚风从发丝间隙中吹过，勾勒出松陌槿一副瘦弱美人的模样，月光下的他一副白皙的肌肤，眼镜搭在鼻梁下，有种即将支离破碎的美感。
　　“我高中时经常跟女同学们玩，聊天啊什么的。经常趁体育老师不注意就逃到小树林里，跟别人待着哈哈哈哈。”松陌槿走得很轻，但还是能听清楚树叶沙沙作响，秀樾不断传来簌簌的声音，像是灌木丛被摩擦，掉落的木枝被踩断。
　　沿着街边有几盏路灯闪烁，侧面映着松陌槿的脸庞，姜韶暄走在他后面，似乎在沉思什么。
　　“当然，我最讨厌上体育课了。”松陌槿不满地嘟着嘴，踢走旁边的石头，小石子滚落一阵，掉进下水道里。
　　“为什么？”
　　“很累。你知道，我们要考中长跑和一大堆选项训练，这会要了我的命！”
　　“但是你看起来比别人瘦得多。”
　　“那是因为我挑食啦，平时吃得又不多，跟锻不锻炼没关系。”松陌槿摆摆手。
　　“还是多健身比较好。”姜韶暄觉得这个样子的松陌槿着实可爱，随性又似乎强词夺理。
　　说完这句，松陌槿突然没话接了。他总不可能说自己就是懒，不想锻炼健身这种费体力的事情吧，毕竟那样显得自己太散漫了。
　　想到这儿，他又扭头看向姜韶暄。高大的斯拉夫人站在路灯旁，打光刚好能看见他熠熠生辉的灰蓝色眼眸，十分漂亮，像蓝宝石一般发光。
　　松陌槿觉得自己的运气未免太好了，房东那么通情达理，还是自己的理想型。但可惜，他似乎跟其他的俄国男人一样，眼神中有着暴戾，阴翳，深邃。
　　他想进一步了解他的房东，想试着当个朋友相处。但姜韶暄仿佛拒人之外，脸上冰冷的神情总使松陌槿产生错觉。
　　“我家的酒窖里有伏特加，要试试吗？”见松陌槿无精打采的，姜韶暄斜睨看过去，背着的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诶？伏特加啊，我不行的……”松陌槿摆摆手，“一口能要我命。”
　　“只是四十多度的。”姜韶暄觉得松陌槿这个比喻未免太好笑了，他忍不住逗了逗他。
　　“好奇心害死猫。”松陌槿嚷嚷着要拒绝，但总觉得要是错失了这次和伏特加的机会，下一次张柚肯定会嘲笑自己。
　　人类可怕的攀比心和胜负欲。
　　松陌槿咬咬牙，答应了这个请求。他嘟囔道：“先说好了啊，我喝醉了啥事儿都干得出来，你躲着点。”
　　“没问题。”姜韶暄银灰的睫毛又细又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猫……他忍不住想，松陌槿就是这样的小猫咪吧，有点脾气，但大多时候还是乖巧听话的那种？
　　姜韶暄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发现，每次跟松陌槿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笑出声。
　　忙碌了一天的两人静下心来，松陌槿提议去洗个澡。他这几天倒是累坏了，也没怎么碰酒，正巧今天舒心地畅快喝一把。
　　不一会儿，浴室的门缓缓拉开。松陌槿随意地穿着绒拖鞋，浴袍也随心所欲地绑好，一副舒快的模样。
　　刚洗完澡的肌肤还是白里透红的，松陌槿本身就白，有一种亚洲肤色的白，虽不能和姜韶暄比，但暖光的微醺下，他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状态，一脸兴奋地靠在吧台上。
　　他凑过去的时候浴袍松了点，衣领大大地敞开，然而松陌槿却没发现，自顾自的盯着姜韶暄手里的瓶装伏特加和酒杯。
　　姜韶暄倒是注意到了。他瞟见松陌槿平坦光滑的肌肤，浴衣里面若隐若现的红点，有意无意地蹭着桌面。
　　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下去，轻咳一声，倒了点酒在小酒杯里。澄澈的透明液体，远闻就有一种辛辣刺鼻的酒香味。
　　“要试试吗？”姜韶暄递给松陌槿那个小杯子。
　　松陌槿有些嘴硬，扯着嘴角勉强接下它：“试试就试试，有什么不敢的。”
　　说罢，他仰头便一口把那几毫升的伏特加闷下去，一顾灼烈燃烧的快感涌上喉咙，他发觉自己有些晕了，面前的姜韶暄也变成了三四个人影。
　　靠……好难受，这酒不能乱喝。
　　松陌槿强忍不适，看着眼前愈发模糊的背影，勾勒出一个白花花的形状，只有那蓝色的眼睛他还看得清楚。
　　“姜……韶暄……韶暄……”他捂着脸，嘴里不停地念叨，“韶暄……”
　　松陌槿此时完全失了理智，他全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只觉得手脚发麻，脑袋嗡嗡地转悠。
　　“靠。”松陌槿感觉他看到了姜韶暄站在雪地上，恍惚间又觉得他站在月光下，无论怎样都是一副高冷男神的模样，“你好帅啊……”
　　他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什么？”姜韶暄愣了一下，真真切切听到了松陌槿突然嘟囔一句。他本想去扶松陌槿的，却没想到他突然站起身来。
　　两人隔得近，布料贴着布料。松陌槿两只手撑在吧台上，姜韶暄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后吧台被松陌槿堵着不让走。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似的。松陌槿的眼神有些迷离，黑色透亮的眼眸仿佛一颗黑色玻璃珠，映着姜韶暄自己。
　　他垂眸，仔细端详松陌槿的模样。越过眉骨的刘海碎发是天生的棕黑色，他的眼睛却闪着泪光，黑漆漆的却像浩瀚宇宙。眼镜是金框的，用眼镜链固定着，被拨到后背去。
　　他刚洗了澡，浑身只有一件浴衣披着，或许是房间里开了暖气，姜韶暄只觉得现在温度蹭蹭往上涨。
　　他有些单薄瘦弱，锁骨上方喉结滚动，下面微微露出一些肌肤和r粒，粉嫩嫩的，看起来十分s情。
　　姜韶暄正准备站起身想给松陌槿煮完醒酒汤，再把人哄睡着，实在是头晕目眩，大脑嗡的一下模糊了神志，只可惜松陌槿抢先一步，在酒精的催促下，当姜韶暄直起身的时候，他突然搂紧姜韶暄的脖子，嘴对嘴亲上他。
　　高挺的鼻翼不断地有温热的鼻息拍打，姜韶暄猛地愣住睁大眼睛，他们唇齿相抵。
　　松陌槿似乎不擅长接吻，他的吻稍有青涩懵懂，却硬生生地咬着姜韶暄不放。啃了好一会儿姜韶暄的嘴唇，松陌槿始终没把舌头伸进去，反倒是姜韶暄突然来了火，按住松陌槿的脑袋，与他交换了一个缱绻而缠绵悱恻的吻。
　　松陌槿被亲得喘不过来气，他大口喘气，殷红的嘴唇上仍残留着两人吻在一起时牵扯出来的银丝，周围仿佛情愫环绕。
　　“酒精作祟吗……”姜韶暄脸上喜悦的深色淡然消失不见，只是又一次吻上来，强势地掠夺松陌槿的温柔。
　　见松陌槿没有反抗，他顺势做下去。姜韶暄托住他，抱着松陌槿将他扑倒在沙发上。
　　松陌槿闷哼了一声，脸颊两边红晕泛起，没一会儿便倒头睡了。姜韶暄垂眸愣住，才发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立马停止住手上的动作，拦腰把松陌槿抱起，回到他的卧室里，给他盖好被子才关门离去。
　　姜韶暄离开时的眼神过于阴沉，灰蓝色眼眸透着一丝异样的亮光，他凝视着松陌槿好一会儿，在他额上烙下一吻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