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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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常雩殿内室。
鎏金火树映照满室，盆中银炭噼啪作响，明明是一日中最不缺温度的时候。
然而此刻殿内伺奉之人却俱觉寒冰刺骨，栗栗危惧。
所有人皆将头深埋，不敢妄自抬首去瞧，哪怕如此，上首那阵冷峭，还是衬得满室温度徒降，使得室内之人抖抖簌簌。
李岘安身着玄色上锈十二章纹衮服，立于常雩殿窗棂之前，恰时正午，有斑驳光影透过，头上白玉十二旒微微晃漾，细碎光影便从缝隙间漏下，覆至其尖峭下巴之上。
阳光所笼罩的周身恍如披洒金光，然而只有一半，另一半，李岘安陷于一旁的阴影中，半明半暗，使其整体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之感。
既雅静又妖娆，本是对立的两种气质，此刻却完好的糅杂在了一块。
然而这等花光柳影，身处其中之人不觉，而一旁之人却不敢，亦无心欣赏。
暗卫姚昉低垂着头，尽职尽责地进行汇报，见身前之人始终没有动静，他终是硬着头皮道：“栖红那边已去请顾小姐，相信不用多时便能抵达，如今已至吉时，陛下可要……”
倏地，李岘安回身，凤眸微敛，白玉旒因此动作摇晃叮当，他两步行至身旁之人跟前，长身玉立，暗影整个覆下，一瞬将眼前之人笼住。
登时难言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姚昉话音戛然而止。
见着眼前噤了声的暗卫，李岘安下巴微扬，凤眸轻眯，“你方才说这几日……她情绪都不是很好？”
近来有许多之前遗留之事需要收尾，李岘安这几日马不停蹄处理，未曾合眼，然而如今骤闻这话，连日来的疲乏所导致的额角处尖锐刺痛，都不及此刻突然泛起的烦闷。
感觉……心情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姚昉不明自家主子此话深意，只以为他未听清。
是以秉着严谨的态度，他努力又回想了片刻，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才点头道：“顾小姐连日来总唉声叹气，目光时不时看向殿外，想来是情绪不佳。”
看向殿外？李岘安微愣。
姚昉接着道：“不知是否如之前王太医所说，顾小姐疲乏气虚，我见她这几日，也实在没甚精神。主上，王太医之前开过养生方子，您不打算拿给顾小姐她调理吗？”
姚昉觉得奇怪，李岘安让自己寸步不离的守着，说是尽量不要暴-露，除非殿内之人有何过-激行为才准出现，让他务必守好殿中之人的安危。
跟随李岘安那么多年，他们这主子寻常对自个儿都不曾如此上心过，如今……对方还是位姑娘！
这如何让人不多想？然而就在姚昉打起十二分精神，誓要守护这位未来可能成为他们女主人的姑娘时。
他们这主子的行为，又着实让他有些发懵。
说他们这主子在意这位姑娘吧，但王太医所开药方，他们这主子却置若罔闻，不允熬制送去。
可说他们这主子不在意这位姑娘，每日他们这主子又会趁姑娘入睡后过来，在宁安宫外站一小盏茶的时间才走。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姚昉想，他终是不能理解。
“她只是唉声叹气？可有哭或是目露过绝望？”适时的声响打断了姚昉不断扩散的翻飞思绪。
他立马回神，“谨遵主上命令，属下并未靠宁安宫太近，所识有所限，并未见过姑娘哭泣，但是否目露绝望……”
姚昉想了想，“应当也是没有的，属下每日皆有同栖红对接，未曾听她提起过。”
话毕，眼前之人陷入沉默。
姚昉不敢擅自开口，是以也随之安静，等候面前之人的指令。
良久，姚昉才听得面前之人轻声‘嗯’了下，“若是如此，那便吩咐下去，之后可以让人给她送滋补之物。她那边，你也不用再暗中保护了。”
之前是为防止意外，既然她没事，那便没必要再安排他的人在暗处，她不会喜欢。
李岘安顿了顿，袖下指腹缓缓摩挲掌心那道新结痂的疤痕，“让王晥随时复诊观察，待她恢复……不用再限制强留，若她想出宫，也让人护送她出去。”
“是。”姚昉应下。
“还有，提醒栖红，办好待会儿孤让她所办之事。”李岘安话毕，未再停留，迈步向室外走去。
……
顾淼淼本以为她的机会来了，然而如今随栖红行至一半，她才想起来问，结果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见得跟前之人停下，栖红低了低头，福了一礼，“回姑娘，是常雩殿。”
顾淼淼：……
常雩殿，顾淼淼有印象，那是李岘安血洗皇城后，举办登基大典的地方。
原作对此描述不多，但顾淼淼之所以有印象，是因原主这渣爹自登基大典之后，便恢复了丞相身份，开始虚与委蛇在李岘安身边。
之前未注意，现下一算，登基大典正好是今日。
栖红的声音适时响起：“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陛下说，希望姑娘能够参与，不过您请放心，无需您露面于人前。”
“常雩殿有内室，内室与外殿隔开，姑娘于内室可清楚瞧见外间情况，而外间之人并不会发现您。”
“这好像不合礼数，亦不合规矩吧？”顾淼淼此刻感觉自己要疯了，哪怕原作背景是架空朝代，但依旧保有固有的封建古板，让个女子参与登基大典，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做法？！
她实在是不能明白李岘安在想些什么？也想不通他如此的目的！
顾淼淼拧眉问：“陛下为何要我参与？”
“回姑娘，”栖红音调无波无澜，“奴婢不知，圣意不敢妄加揣测，而至于规矩礼数之事，姑娘倒无需担心。”
“这点陛下有提过，陛下道：他便是规矩。”
顾淼淼：……
很好，这很有李岘安的风格，藐视一切，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顾淼淼无语凝噎，正当她沉默之际，那边栖红却又开口，“不过陛下也曾吩咐，说倘若顾姑娘当真不想参与，他亦不会勉强，栖红会将您再安全送回宁安宫。”
李岘安会如此好说话吗？顾淼淼有些不信。
这话初听上去似是宽宏大度，但仔细一琢磨，顾淼淼又从中品出些不同的东西来。
——安全、送回、宁安宫。
这是打算软-禁她么？
顾淼淼觉得，她实是看不透李岘安这个人。
原作中，说李岘安为获取陆尧舟的信息，这才将原主留于宫中，根据原主之前的记忆似也可以印证。
但是……
李岘安这一留，就留了几年！甚至他后宫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原主！
也不难怪之后陆尧舟杀回皇城，能借此造谣出那么离谱的传闻。
不过，这却是最让顾淼淼奇怪的一点，将原主困于宫内的这几年，李岘安与陆尧舟不说百次，几十次的交锋也总该是有的，既是如此，那么最初陆尧舟逃出宫的下落……
它还重要吗？它压根就不重要了！
顾淼淼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奇怪。
之前看书光顾着看男主与反派的针锋相对了，初时穿来，一门心思也是如何避开死亡结局，压根就没去细想此事的合理性。
如今乍然深思，顾淼淼心里突然冒出了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这李岘安，该不会是喜欢原主吧？！
否则，明明当初原主早已没了利用价值，他为何还将原主留于宫中。
而且如今她也早将陆尧舟下落告知，可密道内，他不去搜查，却是将她带回，还给请太医……
顾淼淼并不觉得李岘安是为借助她来制肘顾家，从全文来看，其实顾家势力于李岘安来说可有可无，并非那么重要的存在。
这么看来，原主父亲轻而易举的就再次恢复丞相一职，也十分可疑。
顾淼淼倏忽想起之前宁安宫的对话，她有同李岘安说过她在意家人。那么也许李岘安让她去天牢的目的，之前是她想错了？
就如现今让她参加登基大典一般，李岘安旨在暗示她——
‘你可看好了，你们顾家如今在我手上，要想你的家人安然无恙，你可得乖乖听我的。’
若当真如此，那还真是垃圾啊。顾淼淼在心内轻哂。
可转瞬顾淼淼又觉得这番猜测还有不自洽的地方。
如果李岘安当真喜欢原主，不择手段将她留于宫内的目的是为巧取豪夺，那既已达成目的，这不得照小破文网站不可描述的发展几十回？
强-制的，借助家人威胁的，怎么刺-激怎么来。
不然李岘安将人囚在后宫干什么呢？观赏用吗？可是原作，整本书里，李岘安不是在专注政务，就是在与男主掰头，他甚至都没怎么理过原主，鲜少去见。
喜欢一个人会这样吗？
顾淼淼也不太清楚，她从未投入过一段感情。但她却下意识觉得，感情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联系前后文看，她如何都觉得这样有点违背常理。
仿佛身陷迷雾，懵懵懂懂闯出，却又接连陷入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顾淼淼此刻思绪混乱至极。
太多谜团，太多疑点，还有那个在暗处意欲将她置之死地之人……
栖红见顾淼淼站于原地，脸色乍青乍白，她眉头微蹙，有些担心，轻声询问道：“姑娘若不想去，那奴婢便先带姑娘回宁安宫？”
“不，”顾淼淼凝眉，“去常雩殿吧。”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缩，既是暂时想不明白，那便先看、先听，况且顾淼淼不能确定倘若她当真不去，李岘安会不会对她做什么，毕竟她压根不知他此番的真正目的。
反正旁人也发现不了她，去看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她还能在那通过观察找到些线索呢？
……
顾淼淼被栖红领着，从旁一条不起眼小道直接进入内室，并未引起众人注意。
透过隔扇，顾淼淼能清晰地瞧见位于上首心不在焉的李岘安，他坐姿随意，一手放于膝侧，一手懒懒撑着下颌。
下首跪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倏地，有位身强体壮的魁梧男子，领了一众人入内，该男子精神奕奕，而他身后之人皆形容枯槁，狼狈不堪，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定睛一看，顾淼淼才发现，这些人是前朝的那些大臣，这里面还有她那便宜爹！
甫一入殿，前朝朝臣中的一位，官袍脏污，其上满是褶皱，已快看不出这衣袍原本模样，他挺胸抬头，遽尔啐了一口，随后大声道：“呸——乱臣贼子，休想吾等臣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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