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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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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之后,荷叶上的雨水稍稍一碰就要洒人个满怀,到时候纵使衣衫不湿,吃了这样一遭之后,只怕也会着凉。
祁太安站起来,手中仍旧握着方才用来当做伞撑的荷叶,所幸他们的船还没到中央,要出去也容易,祁太安用手中的荷叶将那些荷叶上积蓄的雨水都一一打落下去,免得等下船一动就仰头泼下来。
船上倒还好,显出来比方才更深的木色,祁晏接过祁太安手中的荷叶舞了起来,让祁太安去划船。
他们一个在船头打落雨水,一个在船尾划船,渐渐离开荷塘,被雨水滋润过后的荷塘看起来比方才更绿了,是快要滴下来的绿,就连远处的青山也是如此,天越发地蓝了。
“皇叔。”祁太安轻轻唤了一声,祁晏回头,两人身处蓝天白云之下,青山绿水之间,有所爱之人的眉眼温润。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祁太安和祁晏在心里想,两个人都悄悄去看对方,目光冷不防地撞到一起。
只微微相撞一瞬,就各自挪开了,祁太安抿着唇在笑,宫里也有荷塘,没有这里大,她回去就叫宫人收拾出来,好好呵护,她要带着皇叔去划个十几回船。
快到岸边的时候,清晓和苏玉带了好几个人在岸边等着,等祁太安和祁晏一上岸,两人就各自抖开手里的披风,套到了祁太安和祁晏的身上。
等到祁晏回了自己的营帐,苏玉又端来一碗姜汤,还冒着热气,祁太安最先挡着他,祁晏没淋多少雨。
一口气将姜汤喝下去,祁晏顿时觉得身上暖和起来,他随口问了一句:“给陛下送了吗?”
无意却是有心。
“自然是有。”苏玉掀帘出去了,换了望隐进来。
祁太安那边,也送了姜汤来,是清晓吩咐厨房备下的,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了有备无患,就算是一碗小小的姜汤。
“给皇叔送去了吗?”祁太安盯着那个碗,突然笑起来,笑完之后问清晓。
“两碗,一碗给陛下,一碗给皇夫。”
厨房里又不差这一点姜汤。
“对了,你把昨天皇叔赢的古画和曲谱送过去,还要算上这一幅。”祁太安将另外一幅古画递给清晓,都是祁太安收着的,这一次带出来也是想要送给祁晏。
“另外就是,等回了宫后,把库房里收着的古曲谱找出来,还有那根白玉箫,都找出来,你亲自送到秦府去,交到秦时手里。”
“陛下,你就是回宫了再交代属下,那白玉箫和曲谱也不会跑的。”清晓打趣一句。
祁太安那是怕她回头再给忘了,说到秦时,她又问:“秦时呢?”
“来了。”秦时将帘子掀开,跨步走了进来,俯身到祁太安的案桌前,“陛下你方才说的话我可全都听见了,白玉箫,曲谱,都是我的了。”
祁太安挥了挥手,让清晓先下去,她看着秦时,“君子一言。”
秦时马上接了下一句:“驷马难追。”
说完她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说起来,陛下你这朝中,可真是赏心悦目。”
这一次出来的多是朝官和她们的家眷,既是朝官样貌就不会差,不过祁太安的朝中多为女子,看秦时这个反应,她问道:“你喜欢上哪家的公子了?”
“知我者,陛下也。”秦时优哉游哉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有几分张扬的意气。
居然真的被祁太安给猜中了,“谁?”
“你的新任礼部尚书。”
新任礼部尚书——那个寒门出身并非世家子弟的,荀尘。
没想到是他,祁太安皱了皱眉,“你要他做什么?”
秦时倒还没想那么远,那日她与祁太安赛完马之后,遇见了荀尘,也不算是遇见,荀尘避她如洪水猛兽,她追过去,只迎回来一堆骂人的句子。
从前荀尘也这样,浑身上下都是刺,只为了将自己那颗柔软的心保护好,但他在秦时面前永远都是撒娇,耍小性子,要秦时哄她,秦时很少见荀尘这样牙尖嘴利的样子。
“我没想好。”秦时据实以告,她就是想要把那个张牙舞爪的荀尘留在身边而已,可出乎意料的是,祁太安却一口回绝了她——
“他办事可靠,是个良才,如若你还没有想好,就不要来向我求什么。”
祁太安想,若是秦时真的有意,也起码是要荀尘入府做个正君,以荀尘如今的官职和能力,做个正君,本就无可厚非。
秦时点点头,也没什么可惜的,她如今看荀尘,只是觉得有趣而已,这天底下,有的是各色男人等着她去挑,可是每每看见荀尘,她总是心痒难耐,想看他没有刺的样子。
秦时掏出来一封信递到祁太安面前,“是我母亲的回信。”
祁太安将信拆开,其实秦之宜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信只是求彼此一个心安。
祁太安想要收拾世家,但光靠她是不够的,朝中黎问是个老狐狸,要是祁太安和世家斗起来,她肯定是那个坐山观虎斗要收渔翁之利的人。
黎问已经不能指望,那就只剩下这些世家里面的人了。
谢家她已经彻底得罪,沈家也是一样,都不用再提,那就只剩下工部的云家,兵部的秦家,吏部的程家,刑部的严家。
秦时与她一向走的近,在那些世家眼里,秦家是最早支持祁太安的人,秦时虽然和秦之宜吵的很厉害,可秦时结交什么人,她还是知道的。
放心让秦时跟祁太安结交,就说明了秦之宜本就是偏向祁太安的。
至于剩下的那三家,祁太安都在争取,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祁太安是天子,开出的条件自然会很诱人。
这里面程家和严家需不需要这样的利益,祁太安并不清楚,但云家是肯定需要的,云家衰微,又常常被谢家打压,这是她们家族翻身的最好机会。
“你要动世家我并不意外,世家霸住六部实在是太久了,可是为什么你要从谢家开始。”秦时身子前倾,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兴趣。
先是撤了谢一水礼部尚书的职位,后来给了她个东宫的闲职,这才刚刚过去两个月,祁太安又把谢一水打发了,要把她发落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去。
谢家的骨头硬,更何况还牵扯沈家,那就更不好啃下来了。
“巧合。”祁太安只轻轻说出两个字就想作罢,秦时当然不肯。
“朝廷上,我要立皇夫,需要礼部,谢一水拒绝了我,再到几天前,她举荐上来的人,肖想我的皇夫,我还留着她的命,她已经是侥幸。”
要不是谢一水跳的最欢,祁太安也不至于从她开始,那时她刚刚醒过来,正是心中火气最大的时候。
谢一水要做这个发泄口,那祁太安只好成全她了。
……
“陛下吩咐属下把这些东西给皇夫送来。”清晓亲自抱着两个长盒子,上面还放着一本古旧的书。
“这是秦小姐说的那本曲谱,这是陛下承诺的那幅画,另外还有一幅,是陛下送给皇夫的。”
祁晏将盒子打开,清晓和苏玉把整个画卷展开,呈在祁晏面前,望隐也凑过来看。
第一幅是《春宴图》,第二幅是《曲水流觞》,春光扑面而来,处处都是所感之景,所感之情,祁晏是爱画之人,他的手停在画前,还是没碰,脸上带了笑,让清晓和苏玉收起来。
清晓临走前,祁晏叫住她:“替我谢谢陛下。”
“只是谢谢?”清晓利索地反问。
祁晏一愣,将那枝系着彩带的桃花和着瓷瓶一起交给了清晓,“以桃花相谢。”
人间芳菲尽,可这烟岚云岫之中,桃花都还开着,这便是开得最好的一枝,现下仍旧开得好,秦时最爱风花雪月,为了挑到这一枝合心意的桃花,她也费了不少心思。
“皇叔送给我的?”祁太安不可置信地看着案桌上的那一枝斜倚瓶口的桃花。
“是,皇夫说以桃花相谢。”
“清晓,快去找个裱画名手来,替朕把这桃花裱起来。”
开得正好的桃花抖了抖,清晓无可奈何地问:“陛下,那这个瓷瓶怎么办?”
“那自然是好好收着,放在朕能看得见的地方。”
祁太安大概在想,要是这瓷瓶能够随身携带就好了,谁也想不到天子的口袋里可能装着什么——
一个白瓷瓶。
一个皇夫送她的白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