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玫瑰》陈时已安

7、第 6 章

　　幼时的沈窈容易生病，妈妈们难免会多注意她一些，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窈越长大越显露出原先出色的五官，小小奶团子玉雪可爱的，说话也机灵，每当她说话时，那摇头晃脑的小模样，都很是招人疼。而沈窈也很喜欢照顾她的妈妈们，有事没事就去往老师妈妈们那里凑，曾一度是众多妈妈们最喜欢的小孩。
　　然而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对于是非观念还不十分明确的小孩子来说，那种淬取了嫉妒的恶意来得格外强烈。
　　沈窈被针对了。
　　那种不知道出自谁之手的针对，既如隐匿于黑暗的暗器般令人措手不及，亦如凛冬的暴雪般令人遍体生寒。
　　先是晚上睡觉时掀开的被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三条毛毛虫，再是喝水时发现茶杯里多出了不应该出现的小捧尘沙，然后是去找妈妈们途中被不知道是谁的脚绊倒……
　　起初这些针对都还只是暗戳戳的间断发生，直到发生了那件事，那些隐藏着的恶意不再满足于躲藏在阴暗的角落，而是开始张牙舞爪的大肆行走，如跗骨之蛆般开始蚕食沈窈，让她一步步退向黯然无语的深渊。
　　那是一个最寻常的下午，阳光透过窗子，显得是那样明媚。
　　孩子们午睡起来准备去外面晒晒太阳，他们三两玩闹打趣的慢慢起床准备走向外面。
　　沈窈在脑子还处于昏昏沉沉时掀开了被子，她混乱的思绪开始归于清明。
　　突然，她感觉裤子有一阵濡湿的凉意，她低头向下望去，发现裤子湿了，那湿的地方十分巧妙，就像…
　　“呀——！你们快看，沈小七尿裤子了哈哈哈哈…”
　　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嘲笑声如刺破空气的利剑般打破了还算比较安静的大堂，本来有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在此刻全部被时间偷走。
　　场面一度静得可怕，孩子们的目光如刀剑般顷刻间统一对准了沈窈，沈窈手忙脚乱的拿起被子，想用被子盖住濡湿的地方。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的笑声打破了此刻寂静的僵局，于是轰然间，嘲笑声如越好一般开始此起彼伏的响应。
　　“真好笑啊多大了还尿床哈哈…”
　　“是呀是呀，她是巨婴吗，你以后还是少和她走在一起，不然她尿你一身哈哈哈…”
　　“什么呀，我看她是尿你一身才对！嘴好碎呀你…”
　　“我们是不是要离她远点，尿裤子会不会传染啊，我可不想像她一样，真丢脸…”
　　“咦——你闻到没有，一股子尿骚味…”
　　………
　　沈窈的面色由红到青再到白，如同打翻了调料盘。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尿裤子…”
　　她怔怔地喃喃自语道，声音小的如图蚊子哼哼，在此刻偌大吵闹得如同市场的大堂，约近于无。
　　他们嘲笑的目光与言语如淬了毒的刀子般刺进了沈窈的心里，且刀刀致命。

　　事后，何妈妈阻止了他们的嘲笑，并给沈窈换了被套和裤子，还安慰她说：
　　“没关系的，偶尔尿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呀，我小时候向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尿过裤子…”
　　可是何妈妈的安慰并没有起到效果，沈窈泛红的眼眶开始生出泪水，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尿裤子，但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她无法解释为什么没有尿裤子，裤子却是湿的。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尿了裤子，可是她没有，她知道自己没有，她不知道自己的裤子为什么会湿，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嘲笑，她只感到委屈和气恼。
　　近日来的委屈如排山倒海般压上她的心头，她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后几近休克。
　　她试过将近段时间身上遭遇的事告诉妈妈们，可妈妈们也没找出是谁干的，还让她不要在意，他们也许是在和她开玩笑，和她玩。可沈窈知道，这根本不是玩笑，他们也根本不想和她玩，那若有似无的带着恶意的视线快将她刺穿了。
　　沈窈被中伤得厉害，可那只是她噩梦的开始。
　　他们在背后议论她，甚至有时会当着她的面嘲讽她，那种不屑、嫉妒、鄙视，带着满满恶意的眼光像酷刑般将她刀刀凌迟。
　　开始时他们还只是说她尿裤子的事，到后面开始说她的母亲。她是被母亲送至孤儿院的事不知道被谁知道且说出来了，济生育婴堂里知道自己是由母亲送来的孩子都会对其三缄于口。
　　众人开始从编排她到将她和她的母亲一起编排，从她母亲是个不自爱的女子到她的母亲是一个耽于风尘的女子，甚至还扬言沈窈以后会和她的母亲一样，因为那种下贱的气质是会遗传的，他们一个个煞有其事的模样就好似亲身经历看过了一般。
　　沈窈厌恶他们，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也恨过自己的母亲，恨她是不是和别人说的一般不自爱，恨她为什么要把她生下却不养她。
　　她也曾在夜半时分睡不着时跑到堂外将曾被当作宝贝似的怀表一次次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又哭着将它捡起来，最危险的一次是怀表被摔在了大门外，差一点沈窈就失去它了，失去她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为了拿回怀表，沈窈的手也因此被大门的铁丝刮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拾回。
　　沈窈轻摸着怀表一道又一道划痕，什么也想不出来，思绪怔愣，只有眼泪珠子像不要钱似的一滴又一滴的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