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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鲜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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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允霜哼着歌回家,刚进大门就见言管家在指挥着佣人洗洗擦擦,她换了鞋,边问:“言爷爷今天怎么回来了?”
一个多星期前,言管家回了趟帝都,洛允霜就又开始放飞自我、唯我独尊的生活了,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言管家又回来了,她的好日子又到头了。
言管家听见声响,回头就看见她站在门口,这才咦了声,笑呵呵的对她说:“先生和太太回来了。”
洛允霜喝水的动作一顿,是了,早在之前老爷子就跟她说过国庆他们会回来的,只不过她给忙忘了。
其实也不算忘了吧,主要是他们说过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假的,借口是常年不换的太忙了,下次。
久而久之,洛允霜觉得很讽刺,再没对他们抱过什么希望了。
洛允霜一听到这话,唇角的笑意转眼间便消失,嘴角小幅度的扯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哦,那我先上楼休息了。”
言管家看她这样,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应了句:“等会吃饭叫你。”
“好。”
……
洛允霜大步往前走,三两步跨上镂空楼梯,拖沓哒哒哒的响起一阵有规律的余音。
洛允霜一口气走进房间,门啪嗒一声锁上,她才松了一口气,肩膀慢慢的塌下来。
她扑到柔软的大床上,脸贴着被子,手握成拳,闷闷的在上面锤了几下才解气。
本以为会胡思乱想,结果没躺多久,脑袋就沉了,意识慢慢变模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洛允霜再醒来是被冻醒的,房间早上佣人来整理的时候开着窗子没关,她又没盖被子,秋风萧瑟,冷风灌进来她才悠悠转醒。
她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混乱,第一个想法就是,她为什么没在房间里备一根晾衣杆,这样她就不用起来了,手一伸,窗户就被勾回来了,想着想着,把自个儿给委屈上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突然,门被有规律的敲了两声,听见佣人说话:“小姐,开饭了。”
“唔”洛允霜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搓了搓脸,应:“知道了,马上下去。”
外面人应了声,脚步声又逐渐远去。洛允霜在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找了件披肩给自己穿上,又去洗了把脸才下楼。
……
一下来,就见一对中年夫妇坐在餐桌前,她缓缓吐出口气,才提步往餐厅走。
“爸,妈。”洛允霜乖乖的开口叫人。
“嗯,坐。”她的父亲难得的温声说。
她的这对父母都是一样的严肃,有时候她会怀疑他们是怎么看上对方的,慢慢是一样的性格,眼里工作永远是第一,连孩子都是计划好在什么时候空出时间来生的。
就是这么讽刺,洛允霜很早就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她其实是一个意外,那个时候殷女士的工作刚好在上升期,她没时间再生一个孩子也腾不出时间来管她,甚至她的母亲殷女士当时本来打算把她流掉的,后来还是洛君和不同意,才保下了她,在怀她八个多月大的时候,因为殷女士没有休止的工作,差点导致一尸两命,最后还是命大,她才早产出生。
说来讽刺,因为工作,两个父母从她几个月大就把她交给佣人照顾。
不过好在,她是被洛昀絮养大的,他几乎包揽了的七岁之前的一切,他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其他的几乎都是亲力亲为,直到洛昀絮走了以后她就被老爷子接回了老宅照顾。
对现在的洛允霜来说,眼前的父母她妹什么感情,说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也不过。
洛允霜就知道他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果不其然,刚坐下,就听见她的母亲殷悦容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国?”
洛允霜接过洛君和递过来的鱼汤,淡声道:“高考完。”
殷悦容一听,柳叶眉一拧,刚拿起的筷子立马又隔回去了,厉声道:“以你的能力,早就该出国留学了,你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我不想出国。”洛允霜看着她,不卑不亢的。
闻言,洛君和蹙了下眉,一瞬又松开,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以前没听阿洛说过?”
洛君和其实是一直很喜欢也很尊重她的,几乎是有求必应。就像那年洛昀絮救她一样,他也从来没把过错压到她身上半分,对她的态度还是依旧的宠。
殷悦容和他不同,她怨过洛允霜,觉得要不是因为救她,洛昀絮就不会被殃及,最后还丢了性命,但是被洛昀絮和洛允霜的做法给折服了。
洛昀絮留了遗嘱,把他的一切都留给了洛允霜,不论是不动产或是他名下自己的产业,还是洛家家主的信物,全都给了洛允霜,连他的父母都不曾留过半分。
一个刚成年不到一年的少年,却把这一切给了洛允霜,那里面的数据却大到,就是她洛允霜什么都不干,也够她挥霍十辈子了。着实让人红了眼。
洛昀絮做的这一切不止是为了让她别愧疚,还是怕家族为难她,他把家主信物交给洛允霜,就意味着他要拥护洛允霜为下一任家主。
他做的这些,不止让殷悦容大惊失色,就连洛君和也没想到,乃至于整个洛家都没想到。后来殷悦容也慢慢想通了,对洛允霜虽说不上偏爱,但也不错了。
洛允霜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国内的学校也不差。”
洛君和也没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说了句:“你先好好想想,要是决定了我们也不逼你。”
洛允霜点点头,垂着眼没说话。
“我听说,你又打算参加明年考级了?”
“嗯。”
殷悦容凤眸一眯,语气加重了些:“你不想出国就是为了这个考级?”
洛允霜握住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用恢复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就有那么多时间学这些音乐,也不愿早点出国留学?”
说来说去,还是在说出国的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收到了◆国的几所大学抛出来的橄榄枝了。”
洛允霜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洛君和的咳嗽声打断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别说这些了。”
洛君和这十多分钟里咳了好几声,洛允霜不自觉的蹙了下眉,想着可能是感冒了。
没等她想些什么,思绪就被殷悦容打断了:“你就纵着她,自己看看你那身体,还能撑多久?”
倏然,洛允霜抬头看向他们,洛君和正蹙在眉头看向殷悦容,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猛的咳了好久,咳的脖子都泛了粉。
洛允霜帮他顺着背,才问殷悦容:“妈,爸怎么了?”
殷悦容冷笑一声,“你自己问他。”
洛允霜又看向洛君和,洛君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爸爸没事,别听你妈妈瞎说。”
话音刚落,殷悦容猛的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洛君和的话刺激到她了,她眼眶泛着一丝红,声音变得略带尖锐:“你就非得把自己熬死才算有事是吧?”
她复而又看向洛允霜,“你说说他,他一个年近六十的人了,还去跟人拼酒,到后头自己和出胃出血,肝也出问题了,还被误诊过肝癌,养了大半年都没见好,你说说是不是大事?”
洛允霜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其实明白殷悦容什么意思,想让她早点接手洛家,不然洛君和也不放心。
好半晌,她终于松口,“再给我一年,明年我再跟你们出国行吗?”
洛君和不同意,当场就反对,说让她按自己的想法来决定。
一场家宴,闹到最后不欢而散。
洛允霜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矮墙上的粉蔷薇盛开,她坐在海棠树下的秋千上,一个人想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风铃的响声,脚步声渐进,一双杏色的棉拖停在眼前,顺着往上看去,一双修长的细腿,再往上是栗色过膝长裙,看清来人的脸,洛允霜愣了一下,“妈,你怎么来了?”
殷悦容坐在她另一边,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是逼你,就是你爸这个犟脾气,他不放心下面的人,旁系那边又盯的紧,我实在没法子了。”
“我知道。”洛允霜抱着膝盖,一边脸埋进去。
夜里静谧,偶尔能听见几声远处草丛里穿出来的蛐蛐声。
她突然看向殷悦容,问:“妈,哥哥的事,您怨我吗?”
殷悦容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明显顿了下,她听见她说:
“怨过。”
冷风萧条,夜晚寂静。
她说的是怨过不是怨,洛允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框里水光潋滟,抱着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凉风席过,她听见殷悦容的声音变得悠远:“但那都过去了,也没必要拘泥于过去。”
她和洛君和一直都知道洛允霜还在查当年的事,她不希望再有一个洛昀絮了。
她说:“你也忘了吧。”
洛允霜猛的抬头看她,只见她站起来转身就走,没再看她一眼。
她终于没忍住,晶莹滚烫的泪珠“啪嗒”的滚落,无声的哭泣。
……
幽澜亭,
长椅后的湖水冰凉,凉透指尖,滚烫的泪水坠入,激起小小一波涟漪很快融合。就像世界何其之大,你躲在角落落泪也无人发现。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等到快要自动挂断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一道暴躁的女声:“洛棠!你是不是疯了,大半夜打电话,我还没倒够时差呢!”
洛允霜闭了闭酸涩的浅眸,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你们查出什么了?”
那边好像清醒了,说了句等下。又听见窸窸窣窣响了好一阵,接着电话听筒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又听见她说:
“他们最近动作很大,应该是又开始行动了。”
“嗯,其他的呢?”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们查到了点东西跟几大家都有些联系,目前,我们怀疑最大的就是秦家,但还有一个,我们不敢确定。”
“说。”
“洛家。”
洛允霜猛的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狂跳,似是不敢置信。
她捏着酒瓶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瓶身被挤的变形,空间变小酒顺着瓶口流出来,冒着白泡沫挤到她白皙的手上,她也没感觉。
她声音有气无力般颤抖着:“你……什么意思?”
“旁系,你二爷爷那边。”
“你确定了?”
“查是查出了点眉目,跟他们不说是十成十有关系那至少也有五成的关系。”
洛允霜凉凉的笑了两声:“我就说怎么藏的这么好,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
……
贺羽夏沉默着没说话,她知道洛允霜需要时间。
“你跟周嘉宁盯紧点,我时间不多了。”洛允霜突然出声说。
“这么急?”
“嗯。”洛允霜看向湖里游动着的黑影,那是金鱼,她路过的时候看见过的,很漂亮。
“只有一年时间了,我要出国了。”
贺羽夏一瞬间失神,洛允霜原本不想出国的,她知道。但她不知道洛允霜怎么就这么短时间内就决定出国了,明明前几天聊天还说会留在国内的。
你出国了,他呢?他怎么办?
她脑袋探出窗外,看见旁边别墅那个房间依旧有一道微亮的光线,她知道,他一定是还在找线索。
他为了洛允霜半夜三更都没休息,只想多帮她一些。
那自己呢?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好朋友还是为了他呢?
贺羽夏搓了把眼睛,苦涩一笑,再怎么自欺欺人也骗不了她自己。
她是为了洛允霜,更多的是为了他。可他从来不知道,一颗心全都扑在洛允霜身上。
她羡慕,但不恨,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吧。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很小。
她听见那道声音失去了它的鲜活,更多的是哽咽。
“夏宝,为什么他们都要劝我放下啊?他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没用。这根刺扎在她心里太久了,就到有一个世纪一般,断不得,忘不掉。
她只能听着她述说,充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他那么好,为什么要被忘记……他们都让我过去,可是我过不去,要是没我,他就不会出事了。”
“如果连我也忘了他,那他就知道没人疼了啊。”
贺羽夏长而密的睫毛被风抚过,往后扬了扬,她轻声说:
“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