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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会比较喜欢做姬深杨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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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张晓茫,是这几年来大周最红的角儿,小名成哥儿。
他当时是来开封巡演走班,属于他的那块地方在燕京,北朝的燕京城。
他那时是刚刚小有名气,第一次参加福佑堂在北朝势力范围内的巡演,据说冯音听他唱戏听哭过,也就由此将名声传了开去。
我当时对他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名气在大周那是越来越大,甚至掀起一股一股的听戏热潮,给福佑堂带来不少收入,自己也有了专属的场次演出。
等到冯音亲自投资了福佑堂,堂主趁着热乎开了许多分堂,他的名气也才真正走向顶峰,可以说是全民偶像,你随便问一个大周闲下来还会关注娱乐的百姓,没人不知道他。
他非常喜欢自己搞创作,不仅写戏,还写舞乐,整个大周音乐界都很看好他,无数人都想为他写词曲让后送给他唱,要真能成功,那可算是沾了光了。
你敢相信吗?就算打仗打得人们悲心失神,他的场次也全部坐满,全大周基本没人不喜欢他,遍地都是他的粉丝。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他。
身为娱乐事业的资深爱好者,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所说的机会是指一睹他的芳容啦,这还得从我离开金陵之后说起。
后来先帝仙逝,南朝节节败退,几场重仗全输,军士死伤惨重,兵部只能尽力僵持,而皇帝人选一直没有着落,我这唯一的一支也开始倍受南方百姓的重视起来,可以说现在还能跟姬姓沾得上边儿的,全大周上下也就我一个了。
毕竟我就姓姬嘛。
我娘在我爹死后悲伤过度,也不懂旅栈生意,无法撑起巨大的家业,生活压力太大,很快上吊自杀了,而我那小半年,几乎是被几个姨娘手下的小厮要饭才能养活的。
后来过了没几个月,郑老太来了我才知道,那次走失是我家的买娘收了北边的钱,故意趁着购买的机会把我一起带到开封,杀手正是埋伏在集市中,等着我,我跑到了戏园子里才躲过一劫。后来我的家丁发现我不见了,才找到我。
当时郑老太有意寻找南朝遗落的姬姓旁支血脉的消息刚刚走失,北冯就派人找到了我,现在想起来这效率也是杠杠的。
也就是说,如果那时我没有被他的声音吸引,再乱跑跑到别的地方去,可能我的命就没了。
那么我会变成什么样,大周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现在这样,谁都不知道。
然后买娘就被处死了,保护我的家丁受到了郑老太极其丰厚的奖励,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重要。
郑老太把我从金陵带回大鸢,我那是第一次进帝都,就算新帝都,那繁华程度也是其他城州和府路根本无法比拟的。
帝都超大,足有几百个金陵那么大,光皇宫就有两个,一个在北宫城,被姓冯的占领,也就是属于北朝,俗称北城皇宫,也是北朝女帝冯天骄这几年来一直在住的皇宫。
从正宫门的气派程度能够看出北冯这十几年割据围剿的钱财数目实在不小,宫城内挖出八条大河,水流从全大周万州汇聚而来,聚在正殿地底下的地宫周围,护卫北朝英杰的骨灰和财宝。这个工程当时还被鬼界详细报道过,大周百姓当时都以为鬼王也想偷学,不过人家没有。
正殿前是烫金锁链斜扯的吊桥,当有人前来时才可放下,郑老太说是冯天骄小时候玩前朝古技师庞山的模型玩多了才有的变态情结。
为了尊佛,冯天骄还采纳北朝群臣意见在北城皇宫的不远处建了一座明修寺,以作礼拜用,她还特地故作大度地说此寺修建完成之后,大鸢百姓皆可礼拜,当然也包括南朝。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南朝也算是北朝的百姓,我们都得听她的。明修寺最出名的就是三座青铜大钟,将晨钟暮鼓的仪式感发挥到极致,郑老太跟我说反贼都喜欢这样过日子,以此标榜自己的命脉多么纯正。此刻寺内三钟齐鸣,标志着傍晚日落的来临,年幼的我侧耳一聆听,果然气势辉煌,令人神往。
而我被当时还是郑老太首席打手女官的念姑拉着小手,回头看看漂亮的北城皇宫,恋恋不舍地接受了我是现在南朝的皇帝,北朝的人、事、物和我们是敌人的关系这件事情。
另一个皇宫在大鸢的南部,我随着骑马的念姑过了一座叫漫漶桥的桥,过了一片叫冢址沙的地方,再过一条叫丘海沟的大河,大约经过了八十多公里的模样,一群人骑着马从清晨到下午,又到了南城。
南城的皇宫相比起刚才北城皇宫的豪华春色,显得完全势弱起来,可以说是把“穷酸”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南城的百姓多为旧帝都的移民,在当时刚刚落定,皇家丧事也在不久前刚举行完,整个南城都弥漫着一种萧条凄切的感觉。
我随着车队进了宫门,宫殿一共七所,均在一年前完工,我住的长乐宫在宫群的尾部,被层层保护,而且距离每个宫殿基本都很近,这大概是仍有的臣相们对于姓姬的皇帝最大的尊重了。
我也不需要上朝,因为上朝也没几个人来,武将基本全都战死在黄沙中了,文将该投降的投降,该跳河的跳河,南朝朝臣现在就那么几个女的,大部分还都是郑老太的人。
所以我就被安排住在后殿,离后宫倒是不远。朝政大事一般都在长乐宫的正殿坐下来嗑嗑瓜子探讨解决,我经常就在那里玩泥巴。想想也是,谁会和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屁孩儿天天说民生大计呢?
我的太傅先生倒是有这个空闲,因为他他娘的就是干这个的。郑老太请了南部最出名的儒学先生为我讲习圣贤之道。你不要看我们大周也只是封建王朝,但是我们民风开放,思想潮流,太傅就算给我讲圣贤之道,也都是以非常生动的方式来讲的。
以下是我十岁前跟他的对话举例:
“陛下,孟子之道‘民贵君轻’,何解?”
我端着下巴想了一下,“啊......大概就是他要我们把老百姓明码标价,先拣着贵的卖了,再自己减肥,这样国库就重了,体重就变轻了。”
“您知道这是在倒卖人口吗?”
“什么是倒卖人口?”
“额......就是把人标上价码进行买卖做生意,不把人当人,只把人当物。”
“那样可不好。”
“那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我看看书,下面有句话,我直接就照着念了出来,“法先王,行仁政。”
“您对这句话有什么理解吗?”
“嗯......就是大概把先帝的牌位吊起来鞭打,这样人贩子就不敢买卖人口了,毕竟我连先帝都敢打,那个叫‘仁政’的家伙自然就得满口‘行行行’了!”
太傅听我说完,差点没栽倒在地上,我赶紧扶起他。他捋捋胡子,又伸手摸摸我的头。
“陛下心思仁厚,就是文言文没学好啊。‘法’字是效法之意,可不是鞭打。”
我似懂非懂得点点头,太傅先生看着我叹了口气。
时间倒回到我刚被接入南城皇宫里的时候,念姑拉着我的手,我们跟在郑老太背后,进了长乐宫正殿。正殿的台阶上有个颜色暗沉但还是经过擦拭后可以看得出金灿灿模样的龙椅。但它当时对我来说只是个奇怪的冰冷的大椅子。
郑老太遣散了护送我们前来的兵士,女相、各部尚书和其他女官闻讯急忙前来觐见。当时我还不认识她们,看到这么多人难免有点儿怯生,我就挣开了念姑的手往郑老太边上的区域挪,摆弄东西,尤其对殿后那两把大羽扇子感到好奇,因为是第一次见。
“我家里剩下的人怎么办?”我皱着眉头爬上那个奇奇怪怪形状的椅子,用手一边锤一边问。
“一律殉葬。”郑老太眉锋眼厉,话语冰凉,毫不留情。
“啊?我也要吗?”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殉葬”。
“你不用,你留下,以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她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用平视的眼神看我,和我说话。
“可我的姨娘们都很好。”
“现在要正你家的名,而她们都不姓姬,为防以后落人口舌,还是尽早处死微妙。”
“那我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好孩子,”她摸了摸我的头,“你可以好好长大,以后为她们报仇,为你爹娘报仇,也为大周报仇。”
她说的大部分我都听不懂,我感觉自己和她说话说累了,就自顾自地在龙椅上爬着玩起来,一旁的念姑把郑老太扶走,郑老太和她与宰相,还有其他女官在殿下说了些话,大约就是关于接下来该让我做些什么之类的事。
照郑老太的说法就是,即刻即位,事不宜迟。
然后我就成了大周有史以来最最混乱年代的皇帝,年号元焱,行大礼那一年我才五岁不到。
其实自从姨娘们哭喊着在我面前求我开恩却被拉走,我就逐渐感到这个皇帝我做得真是非常厌烦。
每天的课程排满,学完之后又有一波接一波,长大了之后课少了些,但还要去前殿听臣子们论政。除了节日庆典时宫中热闹一些,其余天天基本皆如此,有时候真是觉得活着好腻味。
是的,会腻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做姬深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