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忧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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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五十五分，正是大家各忙各事的时候，空旷的长街尽头却出现了一道拎着黑皮袋的身影。
林隽神色凝重，全身都紧绷着，警惕地注意着附近的异常。他最后在咖啡馆的门口站定，踌躇片刻，推开了大门。
这家咖啡馆的位置有些偏僻，平日里生意并不是很好，此时只有几个客人稀稀拉拉地坐在偌大的店面里。林隽在事先指定的桌子边落座，并将黑皮袋在脚边放好。他打开手机，像是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些消息，收起后便再无多余的动作，只是垂眸看着腕表上的秒针一步一步地走动。
下午两点五十九分三十二秒，一个衣着明艳，脸上的粉厚得宛如涂了数千层的女人走进了咖啡店。她朝某个方向张望了一下，看到男人的背影，欣喜之情登时溢于言表。
她悄声靠近，然后猛扑上去扒住了男人的肩，深情地唤道：“林隽哥哥！”
背后的陌生触感让林隽猛地一激灵。他下意识地站起，甩开了女人，回过头震惊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我……你是谁？”
女人看着他的眼神近乎痴迷，甜甜地笑着说道：“我是你的粉丝啊，就是我约你来这里的啊。”
“……粉丝？”林隽深吸一口气，脑中诸多线索终于连上了趟，声音发颤地问，“所以，你就是那个绑匪？你根本不是为了要钱，只是想见我？”
“对啊！”女人对面前人情绪的变化仿佛浑然不觉，理直气壮地应道，“我怎么会要林隽哥哥的钱呢，我恨不得把我的所有都给你！林隽哥哥，你跟我合照一个好不好……”
说着，她又想贴上来，林隽却后退几步，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见也见过了，碰也碰过了，那么现在告诉我，张晁在哪里？”
“张晁？张晁在哪里……”女人似乎有些困惑地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注意到林隽背在身后的手挥动了两下，下一刻脸上的表情却突然狰狞了起来，“你居然还想着他？当年他给你抹的黑还不够多吗？他是什么狐狸精，让你这么记挂他？他也配？他也配……”
“林隽哥哥，只能是我的！”
女人猛然抬头，看到不动声色地离她越来越远的林隽，顿时面露凶光，想要再度扑上去。电光火石间，几个男人从蓦地四周冲上来，将女人牢牢地按在了地上，正是刚刚在店里伪装成客人的警察。
不多时，在街角躲着观察情况的男人也被警察发现，抓到了咖啡馆来，一场荒唐的犯罪就这么落下帷幕。
但这都不是林隽最关心的。
女人从被控制住后就开始胡言乱语，难以正常交流，于是所有的突破口都放在了男人身上。所幸男人也是个胆小怕事的，成为女人的帮凶完全是因为欠了女人的钱还不上，被警察抓到了后就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一五一十地把脑子里还记得的关于人质所在地的信息交代了个干净，帮助警方迅速确认了具体位置。一直在一旁不肯离去的林隽获知消息后，便不顾警察和陪他一起到附近来的钟姐的劝阻，执意一同前往，最后如愿以偿地上了警车，一路飞驰。
张晁是被疼醒的。
昨天打完电话后，绑匪又警告了他几句，就带着他的手机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张晁当时心头一片灰暗，高度紧张的神经又一瞬间松懈下来，便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此刻才终于恢复了意识。
男人打的那一拳在当时只有凌厉的疼痛，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与发酵，却像学会了蔓延一般地爬入了张晁的五脏六腑，他只感觉每呼吸一下，腹部就会抽痛一次。
但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蒙着的眼睛判断不出时间，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来改善自己的境况，恐怕迟早要么痛死、要么饿死在这里。张晁思索片刻，决定先把这剥夺自己视物能力的布条给想办法除去。鉴于自己还是个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状态，他用头抵着地快速地往下蹭了几次，布条便逐渐移动到了他的额头上方。
骤然亮起的世界让视线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人有些不适应，他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然后努力伸长脖子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他看上去是身处于一个废弃的工厂中，地上落满了灰尘和砂土，散乱着各种砖块、铁板和玻璃渣，让他不由得庆幸自己摔下来时没磕着碰着什么，不然恐怕现在已经傻了。
又观察了会儿，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翘起的铁皮上——铁皮表面非常锋利，抬高的角度也合适，正好可以用来割断绑着他的麻绳。只是，那块铁板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又没办法自己将凳子立起来，便只好就着这么个不太雅观的姿势一点一点地蹭过去。
这项工程显然比他想象的更耗费体力。仔细看看日头，估计已过正午，也就是说，他已经一天多没有进食，早已口干舌燥、内里空虚，身上还落了伤，每动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还没移动多长的距离，他就已经头晕眼花、气喘吁吁，张晁只好仰起头大口呼吸着，头上的汗汇聚成水滴落在地面，悄无声息。
林隽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张晁在行进过程中倒在地上闭目休息时的背影。全身的血液仿佛全部涌向头顶，他整个人瞬间颤抖得连路都走不稳当，一路踉跄地踩过地上的混乱，在那人身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滴眼泪在反应过来前就顺着脸颊滑下，他想伸出手去触碰那人苍白的脸，张晁却猛地咳嗽起来，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他时顿时愣住。
一瞬间，万般思绪皆化为空白。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经过了沧海桑田。
明明是非常严肃的场合，他却在回过神注意到他如丧考妣的表情后蓦地笑了出来，声音干涩沙哑：“这副表情干什么，我还没死呢……咳咳咳……快帮我把绳子解开啊，还愣着干嘛……”
眼角的一点泪光就这么被揭过，隐没在被汗水浸湿的地上。
林隽这才猛然惊醒，和姗姗来迟的警方一起把张晁身上的绳子割断。被固定在椅子上太久，张晁白皙的皮肤上早已遍布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而他只是稍微活动一下，就能听见骨头发出瘆人的“咯吱”声，让张晁心头阵颤。他有些头疼地想勉力站起，整个人却蓦地腾了空。
张晁忍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攀上了林隽的脖颈，然后才意识到林隽把他抱了起来，还是他昔日看肥皂剧时最瞧不起的……公主抱。
兵荒马乱的现场中，他却只能听到林隽有力的心跳声。
“嘭——嘭——嘭——”
“你……你这是干嘛，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张晁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又被疼痛感激得轻“嘶”出声。林隽脚步一顿，声音还有些打颤：“你还受伤了？”
“若是我再来晚一点，你……”
他不肯再说。
张晁有些担心，本想宽慰他几句，却在目光触及林隽比他这个一天多没吃饭的人还要苍白的脸色后作罢，乖乖地埋首于林隽的胸口处。
林隽将人一路抱上了救护车，警方也表示可以在检查完之后再做进一步的笔录。也许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张晁上车后不久就睡了过去，没有注意到车厢阴影中的林隽望着他的温柔而痛苦的目光。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病床上了。一边打着点滴一边吃了些小米粥，张晁终于感觉精力稍微恢复了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警察枯燥的问话。他努力回忆了自己经历的所有过程和细节，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林隽一起配合了警方的调查。
从林隽的答话中得知这个绑架案的起因其实只是他的粉丝想与他亲密接触后，张晁简直比刚被绑时还要哭笑不得。而且警方还告诉他们，那个女人被查出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不会为她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对于这个结果，张晁倒说不上来有多不满，但还是觉得郁闷得厉害——合着整件事情都是一场闹剧，最后受伤的只有他一个。
哦对了，还有林隽。张晁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从他睁眼开始就除了回答警察问话一言不发的林隽，在心里叹了口气。身边的人因为他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他心里肯定自责到不行，可张晁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生怕自己嘴笨把人说得越发有负罪感。
警察关门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张晁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终于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林隽……”
“嗯？”林隽抬眸，眼神幽深，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想喝水。”张晁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小声道。
林隽点点头，应他要求倒了一杯温水，自己抿了口试试温度觉得还行，便把杯子递给了他。张晁接过后缓慢地啜饮着，试图让自己感受不到林隽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的目光，却完全无法忽视。他索性将杯子搁在一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林隽，你……唔！”
未竟的话语就这么被林隽突如其来的吻堵在了喉中。
张晁懵了。
放下杯子的那一刻，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人突然欺身而来，伸手扣住他的后脑，而后将他牢牢地压在身下，却又顾忌他的伤而不敢将重量全部置于他身上，可唇上的力度却是分毫不让，甚至愈演愈烈，趁着张晁没反应过来便强势地探入纠缠，吸吮啃啮。
这个吻的情感无疑是复杂的。张晁好像从林隽毫无章法却疾风骤雨的侵入中触到了心有余悸与愧疚不安，又从他轻抚自己脸庞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庆幸与珍视。
像是宣泄，又带着温柔与决然。
于是他就这么生生地忘了挣开。
一时间，房间里只余下暧昧的水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直到林隽放他呼吸，锁骨上却又传来点点凉意，顺延向下，舌尖舔开衣襟。
三魂六魄刹那间回到躯壳中，张晁猛地推开还要得寸进尺的人，面上全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林隽一个踉跄向后倒去，终于退离早已过界的间距，也是有些没缓过神来的样子。抬眼看到面色依然一片绯红却显然气得不轻的人，他神色一黯，后退几步站好，沉默地看着他平复呼吸，不解释，也不逃避，隐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攥紧了拳。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
半晌，张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抬手指向门外，有气无力道：“你给我出去。”
林隽不动，依然看着他，眼神倔强。
“出去。”张晁闭上眼，不愿再多分给他一点目光，“别让我说第三遍。”
心中所有的妄想终究还是轰然倒塌，林隽知道自己毫无拒绝的理由。
他勉强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嗫嚅道：“那……那你好好休息……我……”
望着张晁冰冷的神色，他终是说不出下一句了。
门被轻轻带上，张晁如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脸上瞬间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他近乎惶然地抬手抚上自己被亲得有些肿起的唇，然后慢慢地滑进了被窝里，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忧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