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太阳》太阳和橘子草

3、醒

　　夏西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因为是靠坐在单人沙发上睡的，她觉得腰背的肌肉有些酸疼，睁开眼睛时也觉得脑袋昏沉，显然没睡好。
　　但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瞥见杨辰的身影时，却猛地清醒过来，昨晚的记忆像归家的鸟雀，一瞬间全部回到她脑里，叽叽喳喳地吵嚷。
　　杨辰已经洗过了澡，穿着白色家居服，马尾扎得很低，发梢还有些湿，大概是察觉到她醒了，刚站到单人沙发旁边低头看她。
　　夏西迷茫地对上杨辰的眼睛一瞬，立刻挪开时，就知道杨辰已经酒醒了，眼神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早上好”
　　杨辰说。
　　“早上好”夏西木偶人一般僵硬地站起来，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她连忙伸手把它捞回来。内心的兵荒马乱不小心展露马脚，她尴尬得脸颊微红。
　　“想吃什么早饭？”杨辰问，语气轻快。
　　好像她们之间没有那两个月的恋爱经历，也没有五年的形同陌路，只是平平淡淡地做着彼此最好的朋友。昨晚也好像只是个平常夜。
　　“不，不用了”如有实质的尴尬和紧张像一只铁手攥着夏西的心肺，她低头把薄毯叠起来，“你，你还记得昨晚吗”
　　“记得啊”杨辰说，“先吃早饭好不好？”
　　语气柔和得像半化的棉花糖，简直就像在哄小朋友。
　　夏西别无他法，只好点头答应。
　　“你想洗澡吗？”杨辰又问。
　　夏西脑子里乱糟糟的，下意识点了头，于是急忙说：“没事，不用”
　　“洗吧，穿我的衣服好了，有新的”杨辰说，“吃汤圆行吗，我去煮”
　　杨辰为她指明吹风机的位置后就出去了，夏西拿着杨辰给的家居服和崭新的内衣站在浴室里，心里有些崩溃。
　　手上的家居服也是乳白色的，除了图案稍有不同……分明和杨辰身上那件是情侣款！
　　而且，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直接走啊！夏西无声地呐喊着，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杨辰将汤圆从冰箱里拿出来，动作顿了一瞬。她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般从容自在，只是不像夏西那样把什么情绪都单纯地写在脸上罢了。
　　五年前，杨辰对夏西表白，得知夏西也喜欢她，两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她们很甜蜜，也因为是早恋所以很谨慎。但是进度稍快，在一起一个月就接了吻。杨辰主动。在一起两个月时，杨辰告诉夏西，她不喜欢她了。紧接着杨辰主动疏远了夏西。
　　但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连见面都成了不可能时，杨辰发现自己并不是不喜欢夏西，她也搞不懂十四岁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她想夏西想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痒，但又不敢去找她，只好在和宋嘉冉和张涵逸聊天时了解一点夏西的近况。夏西极少发朋友圈，偶尔发一条，杨辰都要一字一字地看好久好久。
　　后来的开学至少缓解了想念。夏西和杨辰考进了一所高中，因为两人成绩实在不分上下。但她们没能分进一个班，甚至在两个楼层，平常见面也少，连擦肩而过都是偶尔中的偶尔。
　　每次碰到夏西，杨辰都会有想要上前搭话的想法，可看见夏西与身边的新朋友交谈甚欢，她就会犹豫一瞬，于是便错过机会。
　　偶尔梦到夏西，场景总是在初中校园里，阳光正好，夏西对她灿烂地笑。
　　有时杨辰教朋友数学题；与朋友在操场、走廊上走时；与朋友有较为亲密的肢体接触时……杨辰总会想起夏西。与她在高中结识的新朋友相比，夏西显然更有质疑精神，总是会找出她证明过程中的错漏；夏西与她牵手时指尖偏凉的温度；夏西不喜欢主动，每每都是杨辰去触碰……
　　特别是高考前的那段时间，她刷题刷得疲惫至极，就会突然很想，很想夏西。好像想念的潮水把她整个心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留一点缝隙。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重聚，她当然要好好把握。
　　但她知道五年前的事对夏西伤害太大了，所以很愧疚。
　　如果夏西还喜欢她……
　　汤圆被一颗一颗捞起来，滚入碗中。相撞，分离，然后又相撞。
　　恰好浴室也传来开门声。
　　“能给我一个袋子吗”夏西穿着杨辰的家居服，大小还算合适。这五年杨辰长高不少，身高和夏西已经几乎不差分毫了。
　　“好的”杨辰把两碗汤圆端到桌上，找了个干净的纸袋。
　　夏西把换下来的衣物放进袋子里，跟着杨辰坐到餐桌边。
　　两人安静地吃着汤圆，夏西不时偷瞄一眼杨辰，整个人都是紧张拘谨的状态，腰背都不曾放松。终于等到杨辰开口。
　　“我记得昨天的事”
　　“……记得就好”夏西小声说。
　　“我先为我昨晚的鲁莽冲动而道歉”杨辰放下勺子，说，“然后认真地回答你的问题”
　　“夏西，我喜欢你”
　　夏西的手猛地一颤，勺子尖端在空中划出一小段弧度，汤圆在桌上乱滚，留下一行水渍。杨辰连忙出手截住汤圆的去路，并抽了几张纸巾把桌子擦干净。
　　“不好意思”夏西急忙说，把勺子放下，却无法控制住身体的微微战栗。
　　她的紧张，她的局促，她的无措，她的在乎，来源左不过是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她喜欢杨辰，很喜欢，刻进骨头里的、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只是，想起五年前那样绝情的杨辰，她还敢吗？还敢再和杨辰在一起吗？
　　“我，”夏西结巴磕绊着说，“可是你之前说……”
　　“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真的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杨辰说。
　　“那，你还喜欢我吗”杨辰又说，不停地无意识地揉捏手里湿漉漉的纸巾。
　　夏西沉默许久，垂着眼睛，衣角都被她攥得发皱，嗯了一声。她放不下。即使已经五年过去了。
　　“那……”杨辰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纸巾。
　　“可我很怕你会像那时候一样”夏西轻声说。
　　“不会的，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了，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杨辰万分诚恳地说。
　　夏西犹豫着，点了点头。
　　杨辰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动，勉勉强强地压制着感情，三两口把汤圆吃完冲进厨房洗碗去了。
　　夏西咬着汤圆柔软微黏的外皮，微热的芝麻馅在口腔里流动。
　　如果可以，她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因为是杨辰，所以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