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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雪峰 ...

  •   其实要写新疆,对我来说是很难的。乌鲁木齐是首府,她虽然有些偏远,却是高楼林立的城市,所以在我笔下很难有“大漠孤烟直”的辽阔景象。

      我记忆里只有破旧的六层老式居民楼,风一吹都怕它会倒;从书桌旁的窗户望出去,通常是冒黑烟的垃圾箱——很呛人。

      烟雾紧紧缭绕年迈的小楼,也钻进我的小屋,楼下那排半死不活的老树总没什么叶子,既不遮阳又于净化空气无益,不如早点砍了。

      在远一些是河滩,夜里总能听见卸去降噪器的汽车声——真是很没素质,然而我十二年的学习生涯都深受其害。

      这方院子很神奇。

      它位置其实不差,出门就是高速路,去大小西门也只要十来分钟;背后有两个大型超市,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边上还有个很亲民的菜市场。

      但它在河滩辅道上,是我夜里打车回家时,司机师傅会很疑惑的问:“锅炉厂?什么地方?在哪啊?”

      于是我说:“第十中学,到那儿我给你指路。”

      抵达目的地时他会发出一声感叹:“这地方居然还有个小区!”

      要拆迁的传闻我从小学听到现在,然至今未能动工,在我读书的十二年里,前后左右都拆了个遍,我寻思怎么也该轮到我家了,但直到我搬家也没有。

      如今它已被高楼四面包围,看上去……是没什么拆迁的可能了,我从小听说拆迁款很巨额,可惜无缘一见。

      在偏远的祖国大西北,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是读书。曾经我很天真的以为,只要考上好大学,就能跨越阶级,成为人上人。

      这方小院子住的大多是老人,所以楼下总有很多小孩在玩。他们仿佛和我处在不同的世界,没有作业、不用背书,只要玩就好了,我背着沉重的书包路过时他们一般在玩捉迷藏,又或者是猫抓老鼠,总之我很羡慕。

      每周末我发小会来,他爷爷奶奶家在这里,只要他来,妈妈就会放我出去玩。我小时候相当喜欢他,毕竟他来了,我就不用学习。

      在周内,我写完作业还有大把空闲,妈妈还是不允许我下楼玩,这令人很郁闷且百思不得其解。
      愉快的童年时光很快过去,初中之后,我们都扎在无边题海里出不来,不过每每放学回家,从前的小伙伴依然每天在楼下玩——只是这个时候,我们见面不打招呼了。

      高中我读文,他读理;我在兵二,他在一中;前者是文科最好的学校,后者是理科最好的学校,但综合排名嘛——

      一中更好。

      现在提起来,我会跟人说,我读文,所以去兵二(其实并不是)。

      只是中考那年一中分数线700.5,我考了700。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似乎渐渐明白了父母为什么不让下楼玩,那个理由并不是所谓“出去玩会影响学习”,毕竟我妈妈自己就很爱玩,我小时候看过的十部电影里至少八部是她非拉着我去的。
      高考结束之后,院子里只有两个人上大学。

      一个是我,一个是发小,华师大和川大(好像他更厉害)。

      这个院子里的老人很多信奉“读书无用论”,他们总认为比起上大学,拿到手的钱更有意义,而儿时那些小伙伴,他们也这样想。

      生活是个染缸,我们没有泡进去,要感谢爸妈的高瞻远睹。

      要说我和发小关系有多好,嘶,其实也没有。只是在遇到什么麻烦事的时候,请求帮助的名单里永远有这么个人,例如半夜下公交回家,我连打三个电话把他薅下楼接我。

      这是很奇妙的感情。

      拉着行李箱奔赴上海之后,我才明白“偏远”和“落后”这两个词的含义,和国际大都市长大的同学相比,我就像山里来的野孩子,那种莫名其妙又不可抑制的自卑感是无法言说的。

      它时刻存在,却时常无法察觉。

      那方小院子给我画了一个圈,它决定了我的眼界、高度、起点在哪里,我至今被它束缚。

      我很久没回去了。

      楼下的老树大约会生出些叶子,无论是否蓬勃,它都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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