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束微光》去时影

5、王浩

　　镇海中学开学的第六个礼拜，教学楼被撒着斑斑点点的橘黄色的光，充满青春的味道。
　　楼道上熙熙攘攘，教师办公室隔壁也是整个楼层最西边的杂物间外，一矮一高的两个背影十分显眼。
　　“喂，娅娅！”李鬼鬼往陈小娅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陈小娅的黑历史回忆就此结束。但也似乎没有完全结束。
　　“你可别真生气。真不是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只是想让你学会换位思考。”李鬼鬼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温柔些，好让自己更带有明大理的形象。
　　“哦，那随你便，反正我不喜欢她。”陈小娅甩着她短而简练的黑发，头也没回的下楼。

　　“他妈没开玩笑吧？”王浩惊讶又带有谴责的叫骂声在班级一众议论声中显得格外出挑。
　　“学委别叫了，叫破喉咙也要考~”潜小可埋在摊开的练习册底下，踹了一脚前面男生的椅子脚，阴阳怪气地拉长娇滴的语调。
　　“你他妈怕什么，我被坤大爷喊去强化班，上了足足半个月高三的课，也他妈落了你们大半本书。”一直在为是班里唯一一个去强化班的学生而感到骄傲的王浩鼓着满脸通红的脸蛋，扶了扶说话幅度太大而滑落的金框眼镜，头顶微黄的光反射在他的厚厚镜片上，为他笼罩了一层高冷学霸的气质。
　　不过这么想你就白痴了！王浩中等身材，骨骼细小，是整个人看起来瘦小纤长。从小当到大的班委，做什么都是 Top one，把一双大而黑密的眼睛围起来的厚镜片无疑是象征。
　　他没什么脾气，特别热心，平时什么忙都帮，什么事都做。连坐在他后面的潜小可也从不感到有厌恶的感觉。

　　不过这次的周考来的确实不是时候。本就比以往提早了两个星期，大概是因为强化班考试实在录取率太低，才想到从全校性考试中抽取人才。现在还让王浩的处境变得很尴尬。
　　不考，被说耍学霸性子。考了，好像根本不会。他是真的开学以来没认真顾忌过正餐，全忙着吃加餐了。
　　“谁来救救我啊！”王浩哭爹喊娘的声线压着哄哄的上课铃。他急忙闭上了嘴。

　　教室出门隔壁就是办公室，门框“砰”一声合上，走出又走进教室一个人影。是高一五班的班主任章坤。
　　藏在透明镜片下深邃的双眼，不算浓密的短黑胡，平展的嘴角，看见这张嘴脸，同学们全都默默低下头。
　　他们的坤哥，多么食人花般的存在啊！

　　“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下礼拜二周考，来的有点突然，自己注意着点。”
　　……“好，数学试卷拿出来…”
　　这种看似是大事的事却被章坤低沉的嗓音一笔带过，但大家也都习惯了。

　　坐在第三排靠窗的夏娜意识到有人在盯她。她带着好奇的眼神抬起头。
　　…潜小可。
　　她忙着收回视线，可还是没法避免潜小可那满是嘲讽又带有一丝期待的眼神贯穿她的脑子一整堂课，她浑身不自在。

　　“叮叮……”对于所有人来说刑满释放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
　　潜小可在下课前三分钟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迫不及待的起身向夏娜走来。

　　“贱婢，上课看什么呢？”潜小可重重踢开夏娜的桌角，夏娜整齐排一的书本刷刷掉落下来。她抬着尖挺的下巴，用看哈巴狗的眼神扫视着这个正驼背靠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看热闹的女生纷纷把目光射过来，夏娜瞬间成为班里三十双眼睛的聚点。那眼睛里，有轻蔑，有嘲讽，有辛灾乐祸。
　　夏娜感受到潜小可的底气更强了。

　　“小可，下课又发什么疯？”李鬼鬼急忙放下订正的笔，挡在夏娜面前。
　　斜角也正看着热闹的陈小娅脸一沉，她看见了自己。

　　夏娜起身，推搡开李鬼鬼的肩膀。
　　“对不起，我是不小心跟你对视了一眼，如果你觉得恶心或者不爽，我和你道歉。”
　　原本面带笑容的女生都笑的更欢了，也多带了些真正的恶心。她们交头接耳围坐在一起，说不定赌着下一秒夏娜会不会给小可下跪。
　　这女的真怂，一点没花头。有些男生早已转过身去，还没偷吃辣条来的舒服。

　　“挺好的，还知道你恶心到我了。”
　　“嗯，当然知道。”

　　“夏娜，你干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李鬼鬼双手捧住夏娜光滑软萌的脸颊，这是夏娜除父母外第一次被人摸脸，她瞪大了眼睛。
　　“小可，快回去吧，别这么对她。”她放下手，拍拍潜小可的肩膀。
　　“好死了？李-鬼-鬼？”潜小可赌气般甩开她的手，一字一个音地念着她的名字。
　　这也是李鬼鬼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校霸的欺凌感。

　　“对，确实很好。”李鬼鬼平淡地收回手，直视着潜小可。
　　眼神里全是坚定。
　　夏娜被吓到了，眼前这个离她只有四十厘米的少女似乎心底装满的全是她，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
　　我对她真的很重要吗？夏娜从这一刻开始想，没念到这个问题几乎萦绕着她的一生。

　　“行，你这么说着。”
　　“对，我就这么说着，就没想过收回。”
　　李鬼鬼对答如流，脱口而出的话语惊呆了所有人，尤其是潜小可。
　　他们甚至是她自己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的镇海中学，曾经有着看似最投合最般配的校花和校霸会吵架，而且是为了另一个女孩，一个所有人讨厌的女孩。

　　潜小可绷不住了，脸色和雷雨天一样黑暗。她好面子，怔怔说:“俩个好极了，有种，真有种！下周考试见，看这个乡婊子能不能有个位数。”
　　“到时候，就到时候，你会为今天而后悔。”她又转身，对李鬼鬼补充了一句。
　　见潜小可气急败坏的样，同学们连忙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来到座位旁的潜小可正好撞见要起身相向而行的王浩。
　　“干嘛去？”
　　“帮人。”
　　“帮你妈，她自己的书自己不会捡？要你去献殷勤？他妈刚刚怎么不知道站出来？”
　　王浩看着眼前透着黑气的大姐大，只能转身回去坐着。
　　他望夏娜那边望去，两个少女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捡着落上灰尘的书，他再转头看着“嚓嚓”撕烂作业本的女人，
　　心中暗道: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