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向日倾》不碌11

14、第14章

　　颜兮君看着课桌子上堆积如山的饮料，零食还有未拆封的物品很是惆怅，他找来一个大塑料袋把它们塞进去，空出整洁的桌面放置书本。
　　“颜兮君，送给你。”
　　倪婴婴捧着棕色打底，粗黑色条纹的七号篮球站在颜兮君身后。
　　“斯伯丁篮球送给你。”
　　颜兮君接过篮球，笑着道谢，
　　“不用谢。”倪婴婴娇羞地低下头，半晌，微启朱唇，“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中午不行，我和别人约好了。”
　　“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约一下。”
　　“好的，没问题。”
　　倪婴婴离开后，颜兮君便寻找着兰欣。他看到兰欣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篮球上，随即，两人相视一眼，兰欣非常利落地低下了脑袋。
　　看到颜兮君手中质感很好的篮球，兰欣悔恨着自己还送的东西档次太低，应该也学倪婴婴一样，去专卖店买才行。不过她转念一想，专卖店的价格自己好像也承受不来。
　　她在心里谋划着如何把送出去、拿不出手的东西偷回来。
　　想了一上午，也没想出个究竟。
　　“要是不在上面贴便利贴，他不知道是我送的就好了。”兰欣责怪着自己自作聪明的举动。
　　张铁林在打完下课铃声后，拿起书本“啪啪啪”地在讲台上拍打起来:“别吵了，别吵了，说个事儿，今年我们班贫困生助学金只有两个名额，按照以往惯例，需要的同学先写一下申请表，我会综合评价你们的家庭情况，给到最被需要的两位同学。需要填写申请表的同学来我办公室拿一下。”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比较强，即使需要帮助，也不愿露出恳请的颜色。想要助学金的同学一边渴望着珍贵的名额，一边生怕周围的同学看出自己的窘境，他们面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却都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溜进老师的办公室。
　　兰欣以往很不屑同学的这种做派，觉得甚是矫情，这种天上洒钱的机会拼了命也要抓住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有些顾忌新同学的眼光。
　　“我什么时候也这么虚伪了？”兰欣在心中痛斥着自己。
　　她瞟了一眼颜兮君，他正在和同学说着话。
　　兰欣心里想：我太虚伪了，妈妈每天累死累活地干活，不就是为了钱嘛，而我居然有这种可耻的想法，罪过罪过！
　　随即，她拉着曹惠雯朝着张老师办公室走去。
　　兰欣有曹惠雯的陪同明显安心很多。
　　曹惠雯有机会逃过课间操，也是非常乐意的。
　　张老师正在走廊上抽着烟同其他几位老师闲聊，看到兰欣和曹惠雯并肩走来，心里有了数。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坐定，伸出右手，拿出两张表格给她们，说:“曹惠雯，你家开诊所挺挣钱的啊，你填贫困生助学金表格干嘛呢？要把机会让给其他需要帮助的同学。”
　　“我不填的，我陪着兰欣来的。”曹惠雯笑嘻嘻地回答。
　　兰欣听到张老师发表的言论，心想着：深怕不说这些正义之词，别人不知道你是好人似的。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她不做声，伸手接过老师手中的表格。
　　“兰欣，好好填，你妈妈的年收入少写点。”张铁林指导着。
　　“好的。”
　　张铁林听到兰欣的回答很生硬，便不再说什么。
　　她俩也识趣地拿了表格就走。
　　“兰欣，你过来一下。”张铁林突然叫住了她。
　　兰欣好奇回首看着张老师。
　　“你过来，有些话我要问你。”
　　在这种场合下，兰欣不知道该如何让向曹惠雯发出求救的信号。
　　曹惠雯看不懂兰欣眼中的焦急，她轻松礼貌地告别了兰欣和老师，自顾自朝教室方向走去，半路遇到语文徐老师。
　　“不做操吗？”老师严肃地问。
　　“我陪兰欣来写助学金申请表的。”
　　“兰欣呢？”
　　“在张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吗？”
　　“就兰欣和张老师。”
　　“你先去做操。”
　　得到徐老师的驱逐令，曹惠雯碎步变小跑，迅速逃离，她回首看了一眼徐老师，她换了前进方向，似乎也去找张老师了。
　　“兰欣，你想拿这个助学金吗？”张铁林把半掩着的办公室门全部打开。
　　“想。”即使门被打开了，兰欣依旧很紧张。
　　她感觉这间屋子压抑地让她头晕，平时人模狗样的张老师另外一副不堪的面孔正冲着自己笑。她在心底筹谋着，如果这老东西敢再动手动脚，她就大喊大叫，大家鱼死网破好了，大不了学颜兮君转学。
　　“兰欣，来，坐我边上，我教你表格怎么填！”
　　“老师，我不想要助学金了，你给其他同学吧。”兰欣说着，放下手中还没热乎的表格，壮着胆子，耿直不阿地说，“张老师，曾经有一位奶奶和我说过，没有人是完美的。成人也会犯错，但总是不愿意承认，小孩子不能因为成人不承认错误就肯定他们是对的，如果我实在分辨不出来，可以找其他大人问清楚。”
　　张老师听到兰欣的话，神色凝重，他瞪圆眼睛，抖动着脸部耷拉下来的肉，无辜地表示:“兰欣，你这是说什么话，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和意见吗？”
　　兰欣心里叹了一口气，说着:“谢谢张老师。”
　　话语刚落地，徐老师进来找张老师了解职称晋升相关事宜。
　　张铁林急忙和兰欣说:“兰欣，把助学金表格拿去教室填写好，放学之前交给我。”
　　兰欣秒懂，拿起桌子上的表格三步并作一步跑回教室。
　　张铁林断没想到平时看着乖乖巧巧，话不多的兰欣嘴皮子这么厉害，脑子这么有想法，还这么有胆量，竟然威胁上自己了，以前对她的判断误差有些大。冷静想想，这事毕竟是自己理亏，万一她真没轻没重闹出事来，难免自己的名声受到影响，权衡之下，他只能受着这小丫头片子的气。
　　兰欣坐在教室，感谢着汤院长曾经的教导，在危难时刻帮了自己一把。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严冬午后，兰欣在时隔一年半后再次回到孤儿院。
　　兰欣被暂时安排坐在走廊冰冷的不锈钢长椅上。
　　办公室内，养父母和汤院长说明了不能继续抚养周希子的原因，无非就是现在自己也有孩子了，没有经济条件供养两个孩子之类的推脱话。
　　他们走后，周希子开始哭起来，倒不是不舍相处了一年多的“家人”，而是觉得很害怕，没有爸爸妈妈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汤院长抱着抽泣的希子，手掌不停抚摸着她的后背，在她耳旁喃喃细语安慰着“希子不哭，希子不哭，不是你的错，是汤奶奶不好，没有早点接你回来。”
　　“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不要我了？”小希子流着泪，沙哑着问道。
　　“没事没事，他们不要你，我们都要你，别难过了，这不是希子的错，是他们不好。成人也会犯错，但总是不愿意承认，小孩子不能因为成人不承认错误就肯定他们是对的，如果自己分辨不出来，可以找其他大人问清楚。现在汤奶奶和你说，我们小希子没有错，所以不能再哭了哦，不然就不漂亮了，来，奶奶给你重新扎一个漂亮的小辫子。”
　　汤院长在周希子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惹得小希子更加委屈了，她紧紧抱着奶奶老师，又痛哭了一顿。
　　数学课上，兰欣一看到张铁林的身影，便排斥得不行，她努力自我安慰:这事本来就是张老师的错误，我才不会不好意思，我没有错。我不能因为他的错误影响到我学习考大学，那真的是太便宜他了，我要把数学学好，让他找不到我一点儿错处，即使他想报复我，我也不怕，反正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毕业了，毕业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见面了。
　　这样一想来，兰欣原本佝偻的后背挺得笔直了，只不过课堂上，前半部分没认真听，后面也很难跟得上。干脆，她偷偷摸摸填写着助学金申请表。
　　数学检测环节，她一道题都没做出来。
　　数学课刚下课，她就把表格交给了张铁林。

　　“曹惠雯，着急回家吗？”兰欣朝着正在收拾书包的曹惠雯喊道。
　　“不着急，我爸爸还没到，怎么了？”
　　“教我一下数学课上老师讲的知识点，我没听懂。”
　　“好的，没问题，我正好也来巩固一下。”
　　颜兮君看了兰欣一眼，好奇着今天这节课讲的知识点也不难啊，怎么会听不懂呢？想毕，他抱着倪婴婴送的篮球去了操场。
　　刚打没几下，他就觉得甚是无趣，心中忍不住嘲笑着她俩人太有信任感，估计曹惠雯讲错了，兰欣都发觉不了。越想越心烦，他把篮球扔给同伴，走回教室，看到兰欣和曹惠雯正在斗嘴。
　　他假装收拾书本。
　　“怎么AC就和BD平行了呢？”兰欣不解地问着。
　　“哎呀，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利用垂径定理啊？”
　　“你刚刚没说。”
　　“说了。”
　　“你刚刚说的是这个面垂直这个面。”兰欣拿着笔在试卷上比划着。
　　“好像是的，垂直过后，再利用垂径定理，就可以得到AC和BD平行。”曹惠雯努力解释着，刚说完，她手机响了。
　　“喂，爸爸，到了是吧，等一下，我教兰欣几道题，等会出去。”
　　“要不你先走吧，我再研究一下。”兰欣被曹惠雯一教，感觉知识点更复杂了。
　　“好吧，那你再好好想想，想不出来，我再教你。”
　　“好的，你快去吧！”
　　曹惠雯走后，兰欣绞尽脑汁地想着凭啥利用垂径定理就可以得出两条线段平行了呢？
　　“我来教你吧。”
　　沉浸题目中的兰欣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打了一个寒战。
　　“你还没走？”
　　“回来拿点东西，一节课都没听懂吗？”
　　兰欣惊讶且着急忙说道:“嗯，前十来分钟没怎么听，后来就听不懂了。”
　　“那你前十分钟在想什么？”
　　“也没想什么，就胡思乱想了一下。”
　　颜兮君看了一眼兰欣，想不明白她，本身数学成绩就不是特别的好，课堂上怎么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但这不妨碍他拿起兰欣的笔袋寻找一支铅笔。
　　兰欣从颜兮君的手中倏地夺过笔袋，紧张地询问：“你找什么？”
　　“铅笔啊。”颜兮君看着兰欣，揣度着她笔袋里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出于对他人的尊重，他并没有过多询问。
　　兰欣悄摸拨开笔袋里颜兮君为了《小石潭记》默写道谢的纸条，拿了一支自动铅笔给他。
　　“看这儿，你还记得空间图形三个基本定理吗？”
　　学霸就是学霸，讲起题目来有理有据，和老师一样专业，知道学生的疑惑点在哪儿。颜兮君在草稿本上，把每一个结果涉及到的性质定义都整理好，不到二十分钟，兰欣就完全理解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倪婴婴在操场转了好几圈，都没见到颜兮君，她找到平时和颜兮君一起打篮球的小伙伴，恰巧看到他们手里捧着的是自己送给颜兮君的篮球，高兴得不能自己。她坐在篮球架下，等了二十分钟，还没见着颜兮君的身影，便问道:“颜兮君呢？”
　　“他回家了吧，不知道。”
　　倪婴婴听说，急忙去学校车棚，看到颜兮君山地自行车还在，她疑惑地又朝着教室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颜兮君低沉的声音。
　　“你以后数学题不会可以直接找我的。”
　　“哦。”
　　“我们两家离得近，如果你在家做不出来，可以到我家，我讲给你听的。”颜兮君看了兰欣一眼，补充道，“我指的不光是数学，还有其他科目。”
　　兰欣回敬他一眼，恰好触碰到颜兮君看着自己温柔的目光，她恍惚地低头收拾书本。
　　倪婴婴进了教室，酸醋横飞:“讲题目不带我，真不够义气！我也不会做，颜兮君你也教教我吧。”
　　“今天不行了，今天我弟弟生日，我要早点回家。”
　　兰欣听此，心里不禁一阵感动。
　　“真的吗？帮我和你弟弟说声‘生日快乐’哦，对了，为什么我送你的篮球会在其他人手上啊？”
　　“我下课拿过去的。”颜兮君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
　　“篮球的手感怎么样？”
　　“嗯，挺不错的。”
　　“那，你喜欢吗？”
　　“还行。”
　　兰欣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内心泛酸的同时，又冷笑着倪婴婴的目的太过明显。
　　她眼神游移不定瞟着颜兮君和倪婴婴，笑得意味深长。
　　“我先走了，你俩慢慢聊。”
　　倪婴婴没有搭理兰欣的道别，她和颜兮君撒着娇：“下次带我一起打篮球吧”
　　“嗯，可以，我也走啦，再见。”颜兮君说完，单肩背上书包，快速离开教室。
　　倪婴婴待颜兮君走远后，走到兰欣桌子旁，狠狠在她凳子上踹了一脚。
　　“咚～”凳子四脚朝天，发出痛苦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