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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清泉瀑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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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以前,临柏最害怕的便是秋冬季节。
被困于宁安宫,毫无自保能力的少年时常挨饿受冻。春夏秋初秋时节倒也还好,临柏时不时能想办法打一些路过的野鸽野鸟果腹,等到深秋冬日,就很糟糕了。
可以猎捕的鸟雀一扫而空不说,光是那寒天冰雪,就能冷死人了。
要不是母妃早就教会了他生火和堆囤衣物的取暖方法,他可能也跟着母妃一块就去了,根本活不到后面睡暖被窝的日子。
深知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临柏不愿让赵予墨受这样的苦。
更何况,这间宅子,从衣服到被子,从屋檐到床铺,没有一处不属于赵予墨。
…万没有鸠占鹊巢,叫主人受难的道理。
拍完床铺以后便把脑袋缩了回去,裹紧被子把自己给蛄蛹到床铺内侧,愣是给赵予墨刚出了两个自己大小的位置。
少年想得简单,做得更是敞亮,只可惜被他邀请的镇北侯并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好东西。
其实赵予墨不止有一次机会搬到另一侧厢房去睡,但他以外有眼线,怕两人分居,消息走漏出去,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为借口留在主卧打地铺。
听得挺正经,然实际只是为满足他和临柏同处一屋的私心罢了。
没想到临柏竟如此轻易地就邀请自己上去同床共枕。
……。
不,若真要细论,赵予墨是想过的。而且,这个结果也在他意料之内。
宫里的人各个心机深沉,若非临柏是一无权无势且与基本同王位无缘的‘公主’,恐怕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被困在宁安宫的临柏,虽然防备很重,心中的纯善却被宫墙好好保护了起来。
像是一颗干枯的种子,只要用善意耐心浇灌,即便是虚假的,他也会生长发芽,然后用嫩绿的芽叶蹭一蹭给他浇灌的人。
就像现在。
只是……哎……
赵予墨在心中默默叹息。
他是真不明白这一句字数寥寥无几的话,对一个日思夜肖想他,又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有多危险。
很显然,他把自己当哥哥,当兄弟,当朋友,并无爱恋的心思。
赵予墨挺想让他清清楚楚明白“心悦”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又担心他迈出这一步,会适得其反,把兔子推得更远。
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
一边想着,赵予墨起身打包的行动可没有任何停滞。
将地上的褥子收放到一侧,他抱着被就钻进帐中。
然后…然后就和睡姿端正的临柏对上了视线。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远远地在食桌那一侧散着微弱的光。这点光仅供夜起时提供照明,并不会晃人眼睛,更落不到帘帐中,扰了睡意。
赵予墨就是借着这一点点的光,看清被被褥包裹着的散发少年。
然后心里默默念着:瞧,他就是不知道。
这一觉睡的赵予墨又是高兴,又是煎熬。结果就是,熬了整整一夜都没能睡好。
与他相反,骑马累了半天的临柏这一夜睡得可是无比香甜。
然后在第二日成功收获了酸胀疼痛的四肢。
疼疼疼…
他连早膳都不想吃。
但一想到只要习惯了就能好好练习骑马,他又依凭着自己坚定的毅力,从床上爬了起来。
侍女为他簪发时,问了一嘴:“夫人可要等侯爷一块用膳?今儿侯爷未去上朝,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没上朝?
临柏的眼会说话,侍女与他在铜铃中对视,便清楚知晓了他心中疑虑。
心灵手也巧的侍女昨天刚得了侯爷厚赏,这会儿做事更是殷勤,直道:“侯爷一大早就往南院方向去了,啊,就是府里饲马的院子。”
听侍女说,那里有一处清泉瀑布,是赵予墨特地引来的山泉水,他经常会去那儿喂马,很少让下人过去伺候。不过临柏身为侯爷夫人,自然是没有不能进出的限制的。
还想着骑马的临柏这么一听,当即决定不管腿有多酸,也要去南院看一看。
腿脚酸胀,今日的临柏走路比寻常要慢上许多。但这种程度的难受不算难受,都被又能骑马的喜悦给抹消掉了。
来到南院,陪同的侍女与下人自觉在门外等候,临柏顺着道一路前行,还真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哗啦哗啦,瀑布流动。然而除去落瀑声,还有一些细碎的动静。
临柏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从着其中听到了一些暧昧的,模糊不清的喘息。
其中还断断续续,夹杂着几个零碎的单字。
咦?
临柏总感觉,那几个能听得清的单字,拼凑起来好像跟他有关。
又走得近了一些,临柏听得更仔细,便更加能确定,那正是他的名字。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别说是镇北侯府了,就算是在宫里,在其他地方,都不会有人直接唤他的名字。所以临柏几乎不怎么用思考,就能猜到是赵予墨在喊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喊他?
这儿距离主卧如此远,就算喊破喉咙他都听不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临柏慢慢走到了清泉瀑布所在之地。
紧接着,他听到更清楚的声音。
“临柏。”
是赵予墨在叫他的名字。
“临柏…”
一声一声,低沉暗哑。
莫非赵予墨知道他到这儿来了?特地叫他过去?
如此想着,临柏寻声去,果然在清泉瀑布那儿看见了赵予墨。
只是他表现得有些奇怪。整个人泡在清泉瀑布中不说,还弓着腰,一手扶池边,一手入水中,规律行动。
看模样,好像并不知道临柏到这儿来了。
流动的水体反映着月光,自高处坠下,冲刷着赵予墨的头发和背部,游走于他略带着小麦色的肌肉纹理之上。
临柏的视线也跟着那水一块流动,从赵予墨闭着眼,略有些扭曲的脸,和不断呢喃着临柏名字的唇上划过。
最终落到手动作的集中之处。
临柏也有,却基本很少碰过的东西在赵予墨的动作中生长成了另一种姿态,此刻一半藏在水中,一半冒出水面。不过因为赵予墨始终没有松手,临柏也瞧得不全。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赵予墨开口呼喊自己的名字而吸引。
“临柏…”
“临柏…”
……
被呼唤着名字的少年瞳孔慢慢缩紧。
不知缘由却开始面红耳赤的临柏整个人僵愣在原地,脚下如同灌了铅,也不知该跑还是该停。
赵予墨却完全没有觉察到心上人近在眼前,依旧忘我。
直至一声低低的呢喃在抖动中倾泄而出,和瀑布清水一块儿溅在岸边。赵予墨扶着池岸,略有些急促的呼吸着,才算结束。
平复一阵,赵予墨睁开了眼。
眼角余光却好似捕抓到了什么,他愕然抬头。
……与驻足在院中的少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