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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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冬天，乌云低得像是要飘进六楼的窗户里似的。
任平生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看见一个做鸡蛋羹的视频，去年夏天每日早餐的味道像是又飘了回来。
翻身爬起来，他跑向厨房，想试着自己做一碗。
蛋清和蛋黄在手里搅动着，外面的乌云也像冰淇淋一样要把浅色和重色的搅在一起，下一秒就要滴下雨来。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那是任平生给叶辰设置的专属铃声——校园每日新闻的背景音乐。
他急忙跑去接了电话开了免提，随手放在了厨房的架子上。
“喂叶哥，你可算是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啊，我还以为你是进什么深山老林了呢。”
“任平生，你还记……说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号不好，叶辰说的一句也听不清。
“喂，你那儿是信号不好吗？你换个地儿吧。”
手里的鸡蛋液依旧在筷子间翻滚着，公放的音量也听不明白叶辰在说什么。
“任平生，来不及了，我……回去，你……看星星。”
电话那边依旧嘈杂，好像还有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又像是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
“喂？叶哥？叶哥？”
“任平生，照顾好自己。”
说了那么多，只有这一句字字清晰。
嘈杂的噪音没了，叶辰的声音也说完这句后戛然而止。
手中不断翻搅蛋液的筷子停了下来，他看着面前从通话中自动退到主屏幕的手机，呆立原地。
那一刻的任平生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甚至什么都没想。
一定有问题。
窗外骤然响起一声闷雷，闪电照进了厨房的窗子里，暴雨般的雨点疯狂砸向了窗户。
手里的碗筷突然跌落在地上，他像是大梦初醒一样，一把拿过手机，慌张的又拨了回去。
那边传来的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瞬间炸的他头皮发麻，无论后面再怎么拨电话过去，都是关机。
他没有叶辰任何家人的电话，无奈之下他甚至打给了叶辰的导员。
等待往往是最折磨人的，他坐在沙发上抓着头发，试图让自己停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甚至希望导员突然打来电话骂他一顿，什么事儿没有别一天一惊一乍打扰他。
可黄昏等到黑夜，雨声渐息，始终也没等来一通电话。
这时，家里的门锁传来了转动的声音。他抬眼朝前看去。
来人站在门口，静了两秒才打开客厅的灯。任母站在门口，入眼的是面露惶恐、头发乱糟糟的儿子。
“妈，你知道他吧，我说过的，他……”
她两步走过去，一把拥住了早已肩宽挺拔的儿子，“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老师那边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怕你，接受不了。”
那天晚上，任平生就病倒了。
本就在冰冷的客厅坐了快一夜，母亲回来说了那两句之后，他便什么也没听进去。
高烧让躺在床上的任平生睡不安稳，胡乱的做各种着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自己还是个孩子，非嚷着父亲教他周易，可父亲看着他小小的一点个头，耐心又悲伤地说：“你不能学，你也想变得像我一样吗？”于是父亲竟又在自己眼前逐渐分崩离析，化作碎片般的光点。
年幼的孩子哭着朝那些光点追去，喊着：“爸爸别走!”
可追着追着自己好像逐渐长大了。
面前出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那人说，“你过来，别站那儿，花盆要掉下来了。”
他听话地跑过去，那人一书轻轻拍在了他后脑上，又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等他伸手去抓时，人已经不见了。
“我看不见你的因果。”
“从明天开始，早饭你做。”
“我搬过来，为了离你近点儿。”
声音不断在身旁回想，可不论手伸向哪里，都是空空如也。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他茫然的在原地乱转，焦急又无助。
过了很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路。
身后忽然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孩子，不论以后路在哪里，你都不要放弃。”
耳边又响起一人随意的一句叮嘱：“任平生，照顾好自己。”
“别走！”
猛然坐起，惊魂未定。
“你醒了？快躺下不要着凉了。”
任母端来热水坐在旁边，看着他喝下，又给换了额头上的毛巾。
“妈，叶辰他”，他哽了一下嗓子，想了想才接着问，“他是不是跟我爸一样，也是那么没的？”
沉默了片刻，任母才深吸一口气说道“雨天车祸，路上大石滚落，车子躲过了三次，后面又遇见了山体滑坡。”
任母似是也说不下去了，只握着儿子的手。
她知道任平生需要时间缓缓，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连遭逢至亲和好友的离世，她都不晓得该去如何安慰儿子。
“妈，我没事，我会缓过来的，你别这么担心我。”
任平生感受到了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他不能再叫母亲为自己担忧了。
“他叫我，照顾好自己。”任平生垂着眼，说了叶辰最后告诉他的那句话。
任母一听，貌似震惊地抬头看了儿子片刻，才又缓缓低下头，像是追忆又像是思考，张口要说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了句：“妈妈也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莺飞草长的季节，任平生收拾东西去了学校。
当他从寝室门再出来时，依稀觉得，旁边寝室也应该出来一个人跟他一同锁门才对。
学校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少了一个人。
每日的新闻播报里，少了一个玉石之声娓娓道来自己的观点，球场旁边的看台上，少了一个嫌自己嘴贫拿书拍他的人。
他还是照常过着每天的生活，却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叶辰出事前那通电话，令他这一学期都百思不得其解，他绝对不是要说照顾好自己这么简单。
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他问我记不记得？还有为什么出事前还要提星星？
任平生陷入无尽的怀疑和迷茫中，他甚至怀疑叶辰出事，会不会不是意外？
临近大三结束，有一通电话打到了任母那里。
“喂，是任平生的妈妈吗？”
“我是。”
“我是任平生的导师，叶辰同学的事大家都很难过，我知道他们关系好，可那孩子还是走不出来，您假期带他出去转转吧，同学们也很担心他。”
老师又大致讲了任平生的状况。听完后，任母陷入深深的沉思。
她想了很久，甚至可以说是挣扎，来回度步。
她看着一家三口的照片良久，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般，颤抖着吸了口气，走到窗边，打了几通电话：
“喂，是我。”
“还是告诉他吧，事到如今再瞒着不见得就是对他好。”
“对，他也怀疑不是意外。”
“嗯，就按你们说的。”
挂断后，任母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喂，小生。”
“妈？你怎么这么晚打过来。怎么了？”他觉得母亲的语气不对，或者说没有语气，像是压抑到极点后反而没了半丝起伏。
“叶辰的家乡在云南，你暑假去转一圈，全当旅游”，她不等儿子回话，接着说：“回来后，妈妈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你爸的事儿。”
听到这，任平生像是才这把半年也捋不清的乱麻找见了一个线头，只要他轻轻一拽，就能找到另一端到底绑着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挂了电话后他想了一阵，从母亲的话里听出来些别的东西
——她怎么知道叶辰家在云南，自己绝对没说过，所以他们早就认识。
可为什么他们认识却没跟自己说，叶辰这么久对自己只字未提。
那么叶辰的特殊之处，会不会跟自己、跟父亲的特殊性有关联？
还有那通电话。
思索良久也没什么头绪，他急忙订了两天后去云南的机票，接着便是一夜的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任平生在洱海边上坐着，想着临行前母亲说的要告知他真相，可又为什么要自己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散心吗。
他在这晃悠了足足七天，古镇、湖边都跑了一遍，散心也散够了，他现在只想知道所谓的要告诉他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后面几天他跑去了雪山。在雪山下漫无目的走着，胡思乱想起着以前跟叶辰的一段段聊天。
他曾说他看不见自己的因果，他说前世都在历史里。
等等！自己曾嫌弃说，轮回了半天全在地球上打转，那叶辰他！
可想想又丧气的觉得太荒唐，难道自己还去找他转世不成。
任平生再次陷入了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怀疑，他看周围没人，伸出手，将路边的一块石头瞬移到了手里摩挲着，确认着自己这种能力真的不是臆想出来的。
光顾着走路，他甚至没注意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抬眼看看房屋全都没了，那片蓝色的湖也看不见了，他不甚在意的沿着小路继续往前。
在拐过一座山脊时，后面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小伙子，前头没路，回头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