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途》笨蛋妖精

6、临时保姆

　　岳晓途把这家医院从院领导到护士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问候了一个遍。见过不负责任的医院，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都跟他们说过了病人的情况，他根本就没吃过东西，还给他那么刺激胃的抗生素，要他的命呢？她是不介意他死啊，反正杨归鸿现在是在医院，有了任何问题，都属于医疗事故，跟她没关系啊。但问题是还有个杨湛呢，他杨归鸿万一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杨湛怎么办？没听说他有妈妈，这孩子孤独症已经很可怜了，虽然这当爸爸的对他的病情好转起不了什么太好的作用，但如果连唯一的亲人都没了，这孩子只能是更严重吧。
　　好在，人是抢救过来了。这几天，都是她带着杨湛打车去幼儿园，下班后要做些粥，无论如何，那人再厌食，也要想办法让他吃点儿东西。做好之后，带着小东西一起去医院看那个人。
　　这几天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是有些人缘的。住院期间，竟然也有人来探望他，不过只是说两句话就走了。也是啊，人家跟他说话，他又不理人家，搁谁谁也不舒服了。除非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他才会多说两句，其他的时候，多是一言不发。岳晓途非常不理解，怎么那些人还会来看他，这种人，多余管他的死活。
　　刚一进病房，那小东西就挣脱了她的手，跑到杨归鸿的病床边。但是他不叫杨归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病床上的那个半死人，看见他儿子也不说话，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她现在开始想，自闭有没有遗传的可能了。人家当爸爸的看见自己儿子来看自己，一般不都是特高兴，恨不得下了床抱抱自己儿子吗？不过还是值得玩味的，她捕捉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杨归鸿虽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但他和杨湛的交流却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这对父子的交流方式和别人不同，杨归鸿虽然没有能叫一声“儿子”，也没有想下床，却是静静的看着杨湛，父子俩一直在对视。而且，杨归鸿看着杨湛的时候，眼神很复杂。似乎是有些愧疚的，还有些淡淡的欣慰。他一向刻板的脸上，此刻竟有了表情。惨白的唇角，几乎微不可见的扬了一下，但就那一下而已，把一边的岳晓途看呆了。
　　一直知道，杨归鸿是好看的，即使他平时不修边幅，穿戴也不讲究，但他底子长的很好。他有浓长而英挺的眉，有着狭长的眼睛，看似无波，甚至可以说是死气沉沉的，但你就是不能否认那双眼睛很吸引人。他有高挺的鼻梁，衬得他五官怎么看怎么那么立体。他唇形很好看，虽然唇色过于淡薄。他很瘦，这一病就更瘦了，但就是这样，就把岳晓途那颗无波的心狠狠的蛰了一下。
　　“我熬了点儿粥，医生说你必须吃东西。”光靠打营养液，他身体根本就扛不住再一次生病了。端着倒在碗里的粥，她坐在他病床边的椅子上，这次她岳晓途打定主意了，无论他怎么反抗，她都坚定到底了，看谁拧的过谁。
　　毫无悬念的，杨归鸿把头偏到一边，眉心轻蹙着，还闭上了眼。他已经是习惯性的抵触食物了，这一病，更加的没有食欲。杨归鸿就是不能明白，这个女孩儿到底想干嘛呀？他的死活跟她有没有关系？她没有事情可做了吗？
　　“你再不吃东西会死你知道吗？你自己死了无所谓，你儿子怎么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他儿子说事儿，就不信他能不动摇。难不成，他真是一心求死？就狠心到让小杨湛自闭的基础上，再做孤儿？这是什么爹呀！比她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还不负责任。他老爸好歹还在意她的死活，按月给她生活费呢。
　　杨归鸿听了岳晓途的话，又看了眼自己病床边，一直看着他的儿子。“我喝。”他，已经够对不起杨湛的了。而且，死，目前为止还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他就算要死，也要等到杨湛满十八周岁成年了再死。
　　“这才对嘛！”岳晓途就知道，这招肯定有用。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做了多少思想斗争，心潮有多澎湃吧，这都跟她没关系。她现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他吃东西，让他活着别死了就行。其他的，那是他家的事儿，她管不着。
　　很久不进食了，这个过程对杨归鸿来说，是痛苦的煎熬。虽然岳晓途每次只喂一小勺，但他需要很多的勇气，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忍着不吐出来。这哪里是喝粥？简直就是变相的折磨。折磨吃饭的人，也同时折磨着喂饭的人。对于岳晓途来说，她总觉得幼儿园小班的孩子吃东西都比眼前这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痛快。耐心，耐心，都快被这个男人磨光了。就连身边这个小鬼，在幼儿园吃饭的时候，也一口一口吃的挺好。
　　一碗粥喂了多久？将近二十分钟吧。岳晓途的胳膊都酸了，好不容易喂下去了，那男人没吐出来。看得出来他忍的也很难受，一碗粥喂下去将近5分钟之后，他的眉依然紧锁着。她一直想，一个人如果吃饭都变成一种折磨，这人到底还活什么劲啊？这是对于一向偏爱美食的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
　　她终于明白那天她做那么好的饭菜叫他一起吃，他为什么那么死样子了。这碗粥，他喝着都快哭了，让他吃那些她认为的美食，对于他来说，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突然觉得杨归鸿很可怜，人生太失败了。儿子儿子，自闭。自己自己，一身的病。这人生到底是有多悲催才算是个极致啊？突然可怜起身边站着的那个一直看着杨归鸿的小鬼，有这么个老爸，还真是不幸呢。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这个老爸还愿意为他活着。不然，这个孩子就太可怜了。
　　杨归鸿生病住院期间，没有人做她的义务司机了，甚至还有多跑一趟医院，她的银子啊，又花费了不少。好在前两天杨归鸿竟然把她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了她，这人，还算有良心。其实，杨归鸿只是不习惯欠别人的而已。这个，跟良心不良心的，根本不沾边儿。不管怎么样吧，反正没有破财破的太严重就是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杨归鸿出院了。没有人接他，他自己打车回来的。当岳晓途带着杨湛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杨归鸿又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脑，开始忙了。只是还是会咳，脸色依然苍白的吓人。
　　晚饭的时候，岳晓途依然是熬了些粥，只不过放了些银耳、红枣，甚至加了一点点糖。那人依然打电脑不肯吃，杨湛就盯着岳晓途看。怎么意思？吃上她了是吗，就认定了她一定能让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爸吃口东西？
　　被小东西盯的浑身发毛，没有办法了，她只好盛了小半碗粥。她已经准备好了腹稿，打算说服他喝粥。结果，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粥，自觉的就端过来，像吃毒药一样，一口一口极慢的喝了那一小半碗粥。真的只是小半碗，几乎就是幼儿园小班的孩子用的那么大的碗，而且只是半碗。但至少，他都喝了，没有吐。就这样，岳晓途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这辈子没这么累过啊，其实看他吃饭并不是特别的累，主要是旁边儿那个死孩子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如果他老爸没有喝下那碗粥，都是她的罪过了。
　　怪了，她一不是他们请来伺候杨归鸿的佣人。二来，杨归鸿不吃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吃饭或者不吃饭，都跟她关系不大吧？为什么好像让他吃东西，成了她的一项任务一样？她又没有不交房租。好吧，就算她平时占了不少便宜，也不用这样抵债吧。
　　岳晓途还发现一个问题：杨归鸿先生有严重的自虐倾向。刚刚出院的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应该是回家之后卧床休息才对。他还对着电脑，跟一堆岳晓途完全看不懂的电脑语言纠缠不休、抗战不止。听着他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咳嗽，听的岳晓途崩溃的想杀人。从医院给他开的那堆药里翻出止咳糖浆放在他眼前“喝了它。”
　　杨归鸿楞了一下，看了看那止咳糖浆的说明，又看了看岳晓途。打开药瓶，把糖浆按说明的计量倒在配套的量杯里，一口喝了下去。一双好看的眉稍稍拧了一下，惹的岳晓途险些笑出来，这么大人了，还怕苦吗？活该！不愿意吃药，就别让自己生病啊。
　　倒好温水放在他面前，杨归鸿这次依然是看看水，看看她，把水端起来喝了一口。那表情，相当的逆来顺受。反倒是岳晓途看了觉得有意思极了，这样小媳妇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脸上，真是很可爱啊。而且，杨归鸿本身是很耐看的类型，所以任何表情出现在他脸上，都不觉得怪异呢。然而岳晓途突然发现，自己老了，都快成这父子俩的老妈子了。她一个二十二的青春无敌美少女啊，青春就这么被这怪异的父子俩蹉跎了，悲催啊~~~~！

作者有话说

　　我抽风了，小更一下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