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安春胡同04号

4、高焱-3

　　“他看你给的东西了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眉目清秀，嘴唇上下动了几下，温柔的嗓音顺着信号传到了另一边。
　　“没有，他给丢了。”话筒这边的人，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说这话时，低着头笑了一下，不知道是遗憾还是觉得意料之内。“不过，我放在卧室里面了。”
　　“我妈的那份呢？”话筒那边继续问道。
　　“我放在家门口了，不过，咱妈没看，交给他了。”话筒这边的人转了个身，靠在工作台上，“你猜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和咱妈都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问我要多少钱，然后开门看见文件之后说我强买强卖，要报警。”
　　话筒那边的人，听见这个答案，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这确实是你能说出来的话。”那边的人还在笑。“我妈呢？我妈怎么说的？”
　　“咱妈说我是传销的，叫我做点对社会有意义的事，不要出来骗人了。”
　　电话那头笑得更厉害了。
　　“看不出来，你普及防骗还普及的挺好的。”这一句明显是在挖苦电话这头的人。
　　“都说了，我不是他。”电话这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变得有些生硬。
　　“对不起。”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语气里的戏谑消失了。
　　“没，没事，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不论是在哪儿。”
　　“我知道。我在，高焱。”

　　——

　　不知道是电视内容太无聊还是最近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送柴妈妈进卧室不久，我就在沙发上坐着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电视机里正演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新拍的综艺节目，里面的热闹和现在客厅里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揉了揉腿，站起身，将电视关上，准备回楼上的卧室时，视线扫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上。我没多想，拎着它一起上了楼。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我都要将任何有可能的风险带离柴妈妈。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也是柴飞语走的时候拜托我的事情。
　　卧室里没有拉窗帘，月光照进窗子，即使没有开灯，里面的陈设也看得差不多清楚，我将牛皮纸袋扔在桌子上，转身进了浴室。
　　因为有些乏了，所以我洗澡没用太久的时间，随便冲了一下就出来了。速度可以与以前柴飞语在床上等我时的速度相比。
　　我打开了卧室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柴飞语不在了以后，卧室里的灯就很少开。而没有柴飞语的卧室，开着灯意义也不大，因为我知道他不在了。
　　刚吹干的头发上还有些水气，我打算等头发再干些再睡觉，就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书桌前，想要探究一下牛皮纸袋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可当我真的坐下来看清桌子上的牛皮纸袋时，却吓了一跳。那纸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我拿进来的时候是一个没错啊。
　　我看着桌上的东西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办法将眼前的事情按照合理的逻辑解释清楚。柴妈妈是不会进我卧室的，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别想了。耳边，好像听见柴飞语在低语。我笑了一下，今晚，幻觉好像有点多。
　　我拉开抽屉拿出剪刀，将两个牛皮纸袋依次剪开。里面装的和我之前估计的一样，确实是一沓纸质的文件，两个都是。我将这些文件拿了出来，分成两摞。最上面的两张纸上，一致的写着“简历”两个字。我先翻开了左边的这一沓，那是我从楼下拿上来的，也是柴妈妈给我的那沓。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只不过比我认识的人要年轻上许多。
　　阮丽娟，1968年生人……曾在阳城中学任教……丈夫柴立国于2018年去世。之后跟随儿子柴飞语一同生活……2023年儿子柴飞语去世……
　　那张年轻面孔的照片下，写着她一生的事迹。有些还是我一同经历过的事情。这些事情被别人写成文字，读起来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和柴妈妈生活的这几年，那些痛苦的经历好像都像是老照片一样褪色变得模糊，但只要你仔细耐下性子去回想，那照片就会立马变得清晰很多。
　　柴妈妈的一生，前半生里顺风顺水，可最近的这几年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于是翻开了放在右边的一沓。那里面的内容，我更加熟悉。
　　一翻开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我的照片，只不过应该是张高中时代的照片。那时候的我笑得有些青涩，面对镜头不知道要怎么表现自己，只能抿着嘴，不哭也不笑。现在也是如此。
　　我顺着里面的内容看下去，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正当我想合上不再看时，指尖不经意的划过纸面，停留在了配偶一栏里。那里面写了一个已经变得可望不可即的名字——柴飞语。
　　是谁？是谁把他写在我的配偶栏里。是谁？开这种低级的玩笑。
　　就在我正百思不得其解，胸中怒气不断上涌时，洗澡前被扔在床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高先生。”是早上那个虚拟号码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屏幕，确实如此。
　　“你到底是谁？”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面的愤怒并未因此减少。
　　“高先生不要激动。我上午的时候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我来自平行事务所。”对面的声音平静如水，并未因为我的情绪而产生波动。
　　“我不管你们是谁，私自调查我和我的家人，这是违法的，你们知道吗？”我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资料，怒火中烧，现在的骗子胆子也太大了些。
　　“高先生，我知道我这样说，您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你说。”我偷偷地点开了通话录音，想要记录下骗子的行径，以便事后报警处理。
　　“我来自平行事务所，我叫高焱，是来自平行世界的你。”
　　听了那人的话，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确实很熟悉，那是，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