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播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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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谭诗打过招呼的原因还是这个面试本来就是这样，爱阳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台下坐着的四五个站内领导就点点头，叫他去广播站门口等着等会儿的复试。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走廊上就还剩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他来得晚还是面试的人就这么多，反正这场景是远远不能和上周学生会校团委那架势比的。
广播站就在图书楼一楼，紧紧挨着政教处的一个差不多二十平米的小隔间，除了大门还专门朝政教处开了个小门。
爱阳上去的时候谭诗就带着一群人在政教处里面坐着，那扇小门半开半掩，隐约能透过磨砂的玻璃门看见里面有人影闪动。
周日下午没有老师办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开的政教处的门。不过看见谭诗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模样，倒也不难猜。
虽然已经是十月下旬，天气没有了初秋那般燥热，在洒满阳光的大厅里呆着，到底是没有开了空调的政教处凉快。但爱阳只是站在大厅没有被阳光眷顾到的角落里，隔着一堵墙听那边人声鼎沸。
忽然想到俞蓝平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他坐在人群里，看他们嬉笑怒骂肆意快活，近在咫尺却如隔山海？会觉得不是一个世界所以自动退开吗？那自己现在这样拉着他……对不对？
大概是秋日的午后太温柔，爱阳难得动了心弦，嘴角的自嘲隐在阴影里并不真切。
等到广播站的领导们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写完了刚刚自习课要完成的两套数学卷，正从包里掏物理。看见有些眼熟的几个人，他松开手里的试卷拉上包，对着迎面走来的几个前辈微笑。
领头的女生对他点点头：“站外面干嘛？要复试了，进去吧。”
爱阳乖巧的跟在几个人身后进了政教处。
领头的女生在政教处中间的空地站定，拍拍掌叫坐得零零散散的众人围过来，不高的音量有一丝沙哑：“大家好，我就是现任广播站站长刘清涵。恭喜你们通过了广播站招新的初试，因为时间关系，我们的复试安排得很紧迫，在我结束讲话之后，大家被叫到名字的就来我这领一份材料。”
她从身边成员的手上拿过一张报纸展开：“复试主要考验大家的语言功底，我随机挑选一段，你们要马上给我念出来，尽量做到不错字不卡壳感情充沛，至于设备的调试，在你们成为正式成员之后我会教，现在准备开始吧。第一个，谭诗。”
“涵姐，我在这！”谭诗兴奋的挥挥手，走了上去。
刚刚起就一直板着脸的刘清涵对她笑笑，顺手就把手里的报纸给了谭诗，待后者接过后，她在报纸上某一块点了点，示意谭诗直接念。
爱阳刚刚进门就跟在刘清涵一群人身后，现在刚好就站在了谭诗的侧边，因此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刘清涵手指点着的那块区域用铅笔画了不少横线和斜杠，和小时候语文老师教念书时划的停顿和轻重读类似的标记。
轻轻挑眉，爱阳往后退了一步，周围的人马上就往前挪，占据了他刚刚的位置，他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挪到了人群最外圈。然后听着人群里往复着点名，朗读，鼓掌的循环。
“爱阳。”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清涵叫道。
收起手里的物理卷，爱阳挤过人群走到了人群中心，从刘清涵手里接过一张崭新的报纸。
“这个有点难度，我给你换一张吧。”扫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刘清涵轻微的皱了一下眉，“这是给高三的时事新闻稿，数字和专业名词太多了，你还没培训过这种应变技巧，换谭诗刚刚读的那个试试吧。”说着就要把那份报纸收回去。
爱阳却已经展开了报纸：“没事，就这份吧。谭诗那个我刚刚听过了有印象，再念她的对其他人不公平。您说要念哪段？”
刘清涵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谭诗，对上后者还没收回去的白眼，她也没说什么，随手在报纸上一划，也没仔细看点了什么，就退开一步等爱阳念。
爱阳把报纸折成书本大的小块，吸了口气就开始念：“十三五规划……“
那一段的字数至少得是大家刚刚的两倍，而且每句话都有一个百万以上的数字，其间夹杂着一些拗口的地名。
爱阳把握着念读的速度，较长的语句和数字都提前扫过去，恰当的停顿和重读使得他所念诵的内容主次分明，而他稳定的速度也让人无法决出他是否有遗漏或差错。
双眼一刻不松地盯着那个段落，一气呵成念完，再抬头的时候，爱阳触到的目光少了会议室外的鄙夷不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羡慕敬仰。
站在刘清涵身边负责拿报纸的广播站成员率先鼓掌，掌声雷动间谭诗走到刘清涵的身边攥住了她的手。
之后就是几个站内领导的讨论时间，面试者们都被请到了政教处外面的大厅里。甫一出门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开口。
“你的普通话发音很标准诶，是练过吗？”
“你怎么做到那么大的数字一口念出来的啊？我总是要花几秒分出个十百千万才敢开口……”
“你是理达班的吧？你来面试这个你们班主任没有劝吗？我们班主任之前就警告我们不要……”
爱阳站在人群中心谈笑自如，谭诗站在人群外围孑然一身，场面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政教处的门隔音不是很好，现在也没关严实，有零碎的字句飘出来。
“前站长说过……宣传部的……不能……防着……竞选……排除……”
谭诗的两个朋友趴在门缝上听，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劲。
其中一个扯扯谭诗，问：“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和站长说了什么，现在他们里面吵起来了，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怎么会，我还不至于。”谭诗沉着脸凉凉道。
她的朋友不知道是习惯了她这幅腔调还是没有意识到她心情不佳，兀自问：“那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啊？”
烦躁的甩开那只一直扯着她的手，谭诗盯着爱阳道：“我就和她说了爱阳是校团委宣传部的，广播站和宣传部水火不容，谁知道他是不是间谍。”
那个女生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应道：“这种事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就是过来玩玩，不喜欢直接退掉就好咯。”说完就继续趴着听领导们的争吵。
最终刘清涵出来宣布了入选名单，爱阳和谭诗及她的两个朋友都在行列内，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一共七个人，比起谭诗之前说的十几个人，现在这人数多少有些寂寥。
重新回到政教处，刘清涵语调比起刚刚的严肃更多了几分不耐：“我们现在负责的是每天午餐和晚餐时间的播音，午播只播周一到周五，晚播多一天周日。你们现在虽然是加入了广播站，但是只是实习期。实习期间要做什么等我给你们分好组，组长会告诉你们，一个月以后考评过了才是正式成员。”
“等会儿有个晚播，爱阳你就和这个男生，对就是你，有点胖的那个。”她点了点默默站在人群外围的有些矮胖的男生，“你们两个留下，等会儿播音员来了你们问她。其他人加一下我们播音群，轮到你们实习的时候我会通知的。”
说着她就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抬眼一看发现在场八个人只有爱阳和谭诗掏出了手机之后那丝不耐就显露在了脸上：“那你们记一下群号回去加，我们的通知都发在群里，没加群错过了消息后果自负。”
她手指在屏幕上边滑动边报了一串数字，也不管大家记没记住，说完就叫大家解散率先离开了政教处。
跟着她的几个正式成员脸色也不是很好，冲大家点点头也跟着离开。剩下八个人面面相觑，终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爱阳和那个男生。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根据广播室门口贴着的播音表来看，还有十五分钟今天的播音员就要过来备稿了。
爱阳在那扇小门边朝里看了看，最终决定去大厅边上的沙发坐着等人来。
那个男生跟在他身后也走出了政教处，却没有坐在那张唯一的沙发上，而是远远靠墙站着，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爱阳靠在沙发上用自己的现实小号加了群，回复了几条初中同学对他在二中的慰问，在讨论了一下午某游戏新英雄的出装的初中班群里冒个泡。
再抬眼，他就发现那个男生慌张从他这边移开的目光。轻轻挑眉，爱阳却没像往常一样主动开口，而是从包里又掏出一张化学试卷铺在膝盖上就开始写。
时间滴滴答答在笔尖流逝。刚做完18个选择题，一个女生就从大厅进来，直直走向广播室的正门。
爱阳赶紧收好试卷跟了过去，那个男生依旧跟在他身后，始终落后他一步。
女生打开门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身后有两个人，愣了一下，问：“同学，你们有什么事吗？”
声音轻灵间有一丝磁性，像晨间的云雾，飘渺而过仙气飘飘间，又独有大自然的灵性。资深声控爱阳一瞬间就被俘获，当即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
瞥一眼身后神色紧张的男生，爱阳活泼而不失乖巧地问候道：“学姐好，我们是今天刚来的广播站实习成员。我叫爱阳，他叫杨森林。”指指身后明显呆滞起来的杨森林，他跟着女生一起进了广播室，“我们怎么称呼学姐呀？”
那个女生温和的笑笑，答：“我叫邢格，开耳邢，格子的格，叫我名字就好。”
爱阳内心“嚯”一声，想起名字读音相似的他家师父，对邢格的好感更多了些。
双方介绍完毕，邢格让开半个身子，任他们打量整个播音室。
空间不大的小房间里，靠里是满是按钮的一看就很专业的几个大箱子，然后电线杂乱间是一个立着的麦克风，和爱阳在兮格的录音棚看见的那种很像。再往外，挨着政教处的左边，一张长桌延伸过来，最后被一扇门截止，应该就是他们在政教处看见的那扇门。
长桌上面摆着三台电脑和一个打印机，靠里的两台电脑边还配了两个较小的麦克风，靠近门边的书立里是各式报纸和杂志。右边则是一整块透明的玻璃墙，此时白色的落地窗帘半掩着，能看见旁边是一个比播音室大一倍的会议室，里面摆着一张十八位的会议桌，角落里还有个书柜和几盆花草……
注意到他的目光，邢格拉开掩着的那半边窗帘，露出又一扇玻璃门：“那边是广播站的会议室，上学期学校才批下来的，这些设备也都是新换的。我现在要开始准备播音了，你们就在旁边看着学行吗？”
爱阳和杨森林齐齐点头，就站在比较空的门边看着她打开了最靠里的一台电脑和大黑箱子最边上的两个按钮，然后她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的音乐界面排了几首歌曲，跟着就打开了浏览器进入不同的网站挑选不同的文章存在任务栏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调整了一下旁边麦克风的位置，侧头冲他们笑笑：“那我开始了？”说着就在音乐舒缓的音调里微笑着说出那几句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开场白。
保持着一首歌一篇文章的速度，她不间断的念了四篇时事新闻稿。声音温和而沉稳，语气跟随着文稿内容抑扬顿挫却不显得做作，而且全程听不出有失误，句与句、段与段之间的停顿也恰到好处。四篇之后她关掉了麦克风，任由列表音乐在独自播放。
爱阳在播音开始前就拉开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看着邢格播音，余光瞥见杨森林不知所措的站在他身后，使劲扯着自己已经发皱的校服衣摆，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反手扯出旁边那张椅子和自己排排坐，爱阳眼神示意杨森林坐，后者红着脸乖乖坐下，跟着他一起看着邢格。
播完一轮音，看见身边两个人巴巴的眼神，邢格眉眼弯弯：“你们接下来要试试吗？”
杨森林像是想要说什么，嘴巴开了又合，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整张脸涨得通红。待发现爱阳和邢格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之后，那红就开始朝脖子蔓延，饱满的大额头上冒了一层虚汗。
迎上邢格疑惑而惊奇的目光，爱阳无奈抬手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你刚刚复试的时候不是念稿念得很顺畅吗？播音腔很标准，那么多外国人名你也没念岔，去试试吧？”
邢格马上就打开了旁边那台电脑，撑着桌沿伸长手在机箱组那边调试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冲杨森林招招手：“过来试试吧，杨森林。”
看杨森林仍有些踌躇，她嘴角笑容有了一丝无所谓的态度：“周日人少，站内考勤向来不管我们周日，外面听的人也不一定认真听，你就当玩玩。”
听见两人这番话，杨森林头都埋进了胸口，坐在椅子上要挪不挪的终于开口，声音却是一阵极细的气音：“学姐这么好……都没人听……我肯定也……”
对此邢格却是笑：“我在周日有我自己的原因，你们既然过了复试那实力大体没问题，对自己自信点，来试试吧。”
杨森林终于低低出一口气，挪了过去。在邢格的指导下手指僵硬的操作着鼠标和键盘，脸上的颜色始终下不去。
爱阳托着下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刚刚复试的时候他其实一直有在听，刚刚对杨森林的夸奖是真心实意的惊艳。但是他在政教处里偷偷观察发现这个人好像……很怕他？
如果他只是腼腆的话，爱阳还能自来熟和人拉近关系，但是如果加上这一层隐约的害怕，爱阳直觉直接凑上去会弄巧成拙，于是在大厅里时也没有贸然凑上去，直到刚刚感觉杨森林对他的戒备慢慢放下去了一些，他才主动开口鼓励他。
此时他看着杨森林原本紧张无措的表情在触上麦克风后慢慢沉降，几句话之后那层虚汗就干了个透，那一片绯红也渐渐褪去。
播音时的他神情专注，神色间是和刚刚截然不同的自信愉悦，就连有些粗壮的腰身都有了一种挺拔的感觉。
他的声音在交流时细若游丝，播音时却放出了原本嗓音里的低沉庄重，一口播音腔纯正得和新闻联播有得一拼，虽然是一篇较为简单的新闻稿，但他念起来和邢格刚刚的水平几乎并驾齐驱。
一关掉麦克风，撞见邢格表情里的惊艳，杨森林那片血色又漫了上来。
”你功底很好啊！初中也是播音的吗？”邢格拍拍他的肩膀。
杨森林慌忙起身，眼睛看向爱阳，声音又变回蚊子叫：“跟着电视学的……他的水平更高……”
说着就给爱阳让了座。
爱阳走过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播音腔比我好，我咬字还是太清晰了。”
落座后他依葫芦画瓢选了另一篇稿子开始念。如他自己所说，他的声音是稚气和磁性并存的正太少年音，每个字又咬得非常清晰，虽然语气节奏等没有问题，却到底不如他们两个人，有心人要是说一句这是“牙牙学语”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待他俩都试了一遍后，邢格就把歌单排满专心放歌了，自己则转过椅子看着两人，眼里有光：“你们很喜欢播音吗？”
“喜欢！”这回杨森林倒是没用气音，而且果断干脆。
爱阳倒是兀自微笑，没有接话。
邢格收到了杨森林满眼满心的肯定回复，笑容里也是满足：“你们基础和水平都不错，接下来只要学会调控这些设备，实习期肯定能过。加油哦！”
杨森林当即大受鼓舞。
三个人随意闲谈了一会儿，邢格看了看时间，叫爱阳和杨森林先走，她随后做完结语，把设备关机也锁了门。
周日的晚播就此落幕。
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好踩了晚读的点，首司一见他就开始眉飞色舞：“可以啊老板，这么勇？又是校团委又是广播站的，作业写完了吗？”
看见黑板上写了一板的晚自习前交作业，爱阳露出一个心肌梗塞的表情，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从包里掏出一叠试卷。然后在首司幸灾乐祸的表情中痛苦展开，话语更是痛苦非常：“怎么办？太简单了，一不小心就写完了……”
然后在首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向前一递，搭在俞蓝的肩上。
理达班的作业都是按小组收的，语数英理化生从每组第一个数着来承担，课代表到时候只需要找每组的这些科目组长就行了。
俞蓝不耐烦的接过，看也不看就往前面传，丝毫没有在意首司哀嚎着“看一眼”的乞求。
爱阳直觉俞蓝现在心情不错，要是以往他这么搭，俞蓝指不定反手就冲他脸上一招呼，今天乖巧得过分诡异了。
他当即不再理会首司，随便抓了本书出来摆好样子以后就开始戳俞蓝肩膀：“诶班长，今天生物竞赛怎么样？”
俞蓝偏开肩膀赏了他一个冷眼。
爱阳当即士气大振，要知道之前他可是连一个冷眼都讨不到，只能对着一个冰冷的后脑勺述衷肠呢！
于是他决定趁热打铁：“我今天还说和你们一起去附中走一圈，要不是没有参赛资格我还想看看题呢！虽然说我给你下了战书，但平时这种咱们还是可以互相多交流交流携手共进，你说是吧？”
瞥见首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爱阳一遍朝她发眼刀一边情真意切：“我的本意其实只是互相激励而已，君子量力而行，我们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展露锋芒切磋琢磨就行了，有些东西倒也不必那么强求……”
还没等爱阳说完，俞蓝就转过半边身子看他，语调平平：“君子量力而行，三千米你在强求些什么？”
“噗。”首司赶紧捂住了嘴假装认真读书。
爱阳的脸凝固了一瞬间，随即笑意加深，却是磨着牙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谢谢挂念”，之后就埋进了书本里不再自己找虐。
好心和你讲道理，既然你不接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播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