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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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魔，是不会压抑自己欲望的生物。
或许说得确切些，是不懂得。
狼叔第若干次在他身后哇哇叫，“傻小子，你认不认识魔界的路啊？！再转错弯你信不信我踢你回去！喂喂，你一路上发什么呆啊，莫名其妙的一会笑一会叹气的，我记得弃天帝没有这毛病的？恨长风——！”
“……吾无事。”
“无事？我看就怪了！难道前几天晚上弦首叫你去帮赭衫军疗伤的时候阵法设错了？？？你之后就是成天神魂不守的……啧，精通术法的人怎么都这么麻烦，不过，小子你更是烦人！”
“…………”
我没有神魂不守啊……
恨长风灵巧地解开一个又一个结界。
我明明很冷静……
顺手劈翻两个巡逻的魔兵。这种程度，应该不会挂了吧？
我不过是……不停反复地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罢了……
丹房中，灯火幽微。苍端坐在其中最大的一张坐榻上，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的赭衫军则是枕在他腿上，发冠已散，一身深红道袍衬得他面如金纸。
他与伏龙进门时候，苍正半闭着双眼为赭衫度气。伏龙与苍简单交谈几句之后便即刻离开，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他了。细看，苍的装束比平日里简单许多，衣褐着裳而已，并未着云袖外帔，浅色长发以深色木簪簪起。如此，反而更显出他清峻超拔的气质。
柔光里，苍的气色看上去仍不太好，声音也低弱，“……恨长风，可否助吾一臂之力？”
“请说。”
“吾有一不情之请……纳真神诀吸取天地灵气，吾欲借此一用，但吾不能确定道门圣气……是否会对你有所损害。你若是为难……请直言相告，不必勉强。”
“小事……吾愿尽力一试。”
苍微微欠身，郑重对他一礼，“多谢你。朱武。”
眼前骤然落下一重石门，他顺手一刀劈开。嗯，够利落。
咦，等下，这里怎么有石门？天魔池难道改门脸了么……
这里的路看上去……有点陌生啊……
本来应该在身后的狼叔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从下面一把拎起自己的襟口，“银——锽——朱——武！”
“狼叔……”
“死小子不要叫我！”
“……”
“我说你啊，专心点。”狼叔抓住他的肩膀狠摇一通，气顺了也就罢了，“虽然弦首不是伏婴那种人，我说，你确定你真的没受什么伤？”
“无。”这个……怎么都不算受伤吧……只不过……冷不防被他亲了一下……
那一瞬间，恨长风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甚至，直到几天后的现在，他还是无法摆脱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昏暗中，柔软温润的唇贴住他，眼前人微合双眼略带倦意，容色清冷如雪，发髻微斜，散落的浅色发丝有几缕滑落颈侧，缱绻贴住了月白的中单。
他竟有些怔忪——苍是峻傲的男子，异度魔界数百年中最头痛的敌手，说什么容色绝艳自然十分不妥，但是……他发觉自己完全找不出什么更适当的词来形容。昏沉暗室中，只觉那风神如玉，醇酒般醉人。
一刹那，他心早乱如雨中飞絮。
气息不受控制地紊乱开来，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尽力按下展开双臂狠狠抱住他的冲动，纳真神诀还是几乎在气海走岔了，然后听见他的声音，很稳，“凝神静心，吾自会引导行气。”
“…………”
他倒没觉得真气走岔有多痛，但很有觉悟地闭上眼睛。好吧，他该庆幸自己是圣魔元胎，魔气中兼具圣气；同时还该庆幸，赭杉军与他虽是同修但功体性质正好互克，所以苍救了人之后自己伤势严重到不得不借自己的真气来恢复……
那个算不得是吻，只是权宜时简单的导引行气而已……
他对自己强调。
反复再三。
失败。
情爱扰心，修道有成者必定清心寡欲。他早已明了，却不可遏止地心痛起来。
只恨，这般步步紧逼的时势，令得他连这点心痛的时间都没有……
终于近在眼前的天魔池，高大的天魔像威武如昔，翻涌的血池上方，由天书投影而出的第三根神柱微微闪耀，如此美丽又脆弱。
22
北越天海。
据说那是遥远寂寞的苦寒之地，少有人烟，位于神州极北，云水茫茫的深渊终年不见天日，黑色海水冰寒彻骨。朱闻苍日在苦境虽漫游多年，从不曾到过。
他自忖，看来恨长风大概同样没有机会……
眼前，黑衣华服的魔神傲然矗立，不言不语，可怕的压迫感便已经令空间都开始扭曲。所谓排山倒海，所谓天昏地暗。那种冰冷的战栗感，是过往战阵上出生入死常常感受到的死亡气息，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贴近，也更加鲜明。
他手持涅磐凝神以对，天之神器剑光如水，仿佛他此刻平静的心情。
无所谓胜算，却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战斗。死，算不了什么。
力量不是一切，人间不能崩毁。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几分惊异。
所谓的选择很简单，两分法：要不他杀了自己，或者自己有一天……毁灭他。
弃天帝的回答，仅仅是简单干脆的一掌。犀利的气流如刀锋刺穿胸口，一瞬间，血染尘埃，他的心仿佛也随之跌落到飞扬的尘埃里。
不曾战败的王者，魔界无敌的战神，在弃天帝面前，如同蝼蚁般的渺小。那苦痛一点点咬噬着他的心，他恨这样的“父亲”，更痛恨的，却是无能的自己。
“父皇就留你一命，亲眼见证人间毁灭。”
弃天帝笑得很愉快，或许是因为明白他必然会为此而痛苦，完全不在乎他必将把刚才得知的第三根神柱位置告诉中原正道，正如他毫不在意地在自己前面杀死补剑缺……
恨长风已经没有悲哀的力气，事实上，他奇怪自己居然还能勉强站着。
血顺着指缝一滴滴地流下，狼叔最后的嘶喊依旧在耳边回响：狂怒，决烈，骄傲，无悔。
异度魔界元老重臣，一生历经无数风波的血狼族之主，魔界最出色的天才铸剑师，逃山补剑缺，他最后的亲人，亦师亦友的良伴，死得如此惨烈。火热的鲜血从可怕的伤口中喷溅如泉，蛛网般的血迹覆盖了眼前的一切。
那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破碎的语句同时在脑海中闪过。
“魔神现身凡界，神力进入空间，接触尘地产生空间扭曲之后，自然产生毁灭爆力。”
“傻孩子，任我说得如何口沫横飞，没亲眼看到，你们会相信吗？”
“……不同界，也进不去，只能送返；要阻止弃天帝，只有毁灭他的媒介。”
“这个苦境，只剩下我对他最了解，就算我不去，他也会来找我……”
事有前因，避无可避。或许早在千百年前就早已注定。
“练有气双流与纳真神决，只剩一息，也能自我复原。圣魔元胎无法自尽而亡，又难以消灭，朱武，我要你看着至亲好友死在你面前。痛苦，后悔，但是求死不能。”
游戏。
那双琉璃般美丽剔透的异色双眸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仿佛在对他说话，隐约的不耐，些微的纵容，残酷的怜悯，毫不在意的嘲讽：
你哭你笑你期待你绝望你痛苦你挣扎你疯狂你无奈，这一切统统不过是——神的游戏。
补剑缺如此，苍如此，你如此，天下所有人的命运，也必然如此。
“从你产生自我意识，就改变的命运……”
倏然闪过的这句话，仿佛解开了数百年间他心上的尘封魔咒。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痛苦到了极点，愤怒到了极限，他反而想笑，大笑，笑得五内俱焚，笑到哭不出声。
原本风雨飘摇的天空却在此刻忽然明亮起来，天际沉沉密云倏然被猎猎长风吹尽，一时蓝天白云，阳光明澈，岁月静好。
弃天帝，最后的结局，你我必亲眼见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21-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