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郎君躲猫猫》泠莫亦

76、进山

　　余舒苗和令狐离两人在县里找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精神抖擞地上路出发。

　　不过这主要指的是令狐离，余舒苗则是心安理得地躺在提前租来的马车里补觉。

　　马车晃悠悠地行过半日，停了下来。

　　余舒苗被一阵食物的香味唤醒，起身撩开马车门帘探头去看，直接一头撞上过来喊她吃饭的令狐离。

　　“好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余舒苗揉着额头问道，然后就见他递来了一块热乎乎的馅饼和几串烤肉。

　　都是她喜欢的。

　　但余舒苗坐在辕座上只吃了没几口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不合口味？”令狐离也是头一回看到她吃不下东西。

　　“不是，只是我突然想吃甜的。”余舒苗又咬了口烤肉，也觉得奇怪，“是不是最近事太多了？”

　　“吃点甜的是能缓解些压力。”令狐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奇怪，据他所了解到的，余舒苗的口味向来是偏咸口的。

　　不过，最近这几天的作息确实违背了她的习惯，也难怪会觉得累了，偶尔想换个口味也挺正常的。

　　也是他自己能力不够，才连累余舒苗不得不陪着自己，解决这些由那个令狐家制造出来的麻烦。

　　余舒苗吃完了一串烤肉，把手中木签往边上一放，故作娇声道：“那么，郎君能不能满足你家娘子的这个小小的要求呢？”

　　“这有何难，就是得再等我一会儿。”令狐离揉了揉她的头，起身回到火堆边。

　　他们出门时带的东西挺齐全的，从锅碗瓢盆到油盐酱醋都有，食材也带了够两人食用数月的，放在储物玉石里不会坏，这会儿只要生火烧煮就行。

　　余舒苗跟着下了马车，见是停在一条溪流边，就站着看了会儿风景。

　　嫁给令狐离后，也不是没出过远门，甚至连妖界瑶岛这种地方都去过了，但每次都是有事在身，没有闲情逸致去游山玩水，很是无趣。

　　余舒苗低着头在岸边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块符合心意的鹅卵石，用某个适当的角度将它旋转着甩飞出去。

　　平扁的石头连续点着水面，荡出数道涟漪，轻松地跳跃到了溪流对岸。

　　“厉害。”令狐离在她身后赞叹了一声，“这叫什么，怎么做到的？”

　　他从来没见人做过这个，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余舒苗见他好像对此很感兴趣的模样，“就是打水漂啊，不难的。”

　　令狐离那双本来就很好看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令她不免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余舒苗往后退了一小步，看他手里端着碗，便伸手去接，顺便转移话题：“这是给我做的？”

　　“木瓜羹，刚好你昨天买了。”令狐离笑着将碗和调羹递了过去，“小心烫。”

　　他做的木瓜羹吃起来甜而不腻，余舒苗在溪边寻了个空地坐着，吹着热气，吃得眉飞色舞。

　　不过她还是很“大方”地留了小半碗，给什么都还没吃的令狐离。

　　余舒苗笑意盈盈地托腮看着令狐离，考虑起解决完凤砚深以后要做的事来，正想和他说话，右眼忽地一痛，情不自禁地“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令狐离把手上的东西一丢，先去看她。

　　瓷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裂成不少碎片。

　　“眼睛好痛。”余舒苗闭着右眼，泪水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

　　令狐离满心担忧地擦去她的眼泪：“感觉如何？”

　　余舒苗稍稍能适应这种刺痛感了，语带呜咽道：“眼睛里好像有东西在发热。”

　　令狐离二话不说地将手指覆在她的右眼上。

　　不知道他用了哪种术法，余舒苗只觉得被他触碰着的地方清清凉凉的，顿时舒服不少。

　　“按理说，凤凰泪与你的身体应该不会再产生排斥了。”令狐离见她表情舒缓下来，轻吐了一口气，“恐怕是藏在其中的乾坤鼎感应到了别的神器。”

　　“所以释幻铃真的在那边，离得这么远也会有感应吗？”余舒苗揉了揉自己的脸，“该不会每接近一个神器，我这眼睛就会痛上一次吧？”

　　令狐离思量一阵，无奈道：“可能是这样。我现在能做到的就只有帮你缓解下而已。”

　　眼看着余舒苗的那张俏脸因苦恼而变得皱巴巴的，他又出言安慰道：“或许等集齐神器取得乾坤鼎后，这种状况就会消失了吧。”

　　“但愿如此。”余舒苗也没了继续悠闲下去的心情，“我们赶紧去找释幻铃吧。”

　　令狐离应声收拾了下东西，熄灭火堆，和她一起回到马车上，继续顺着乡路向东疾驰而去。

　　大概是因为心急，两人只赶了三天不到的路就到了李家村。

　　他们并未多做歇息，向李家村的村民简单询问过情况后，直接徒步进了附近的山林。

　　有个年纪较大的村民听说他们要进山，直接拦着不让两人去，说是这时节山中多雾，又是荒山野岭的，迷失方向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余舒苗直接拿出了从她哥哥那边要来的罗盘，经过法力加持，能确保他们在任何环境中都不会迷路。

　　那老人见他们是做足了准备执意要进山，这才没再阻拦，只是摇着头叹气。

　　或许是藏有乾坤鼎的凤凰泪与其他神器之间，真的有什么奇妙的感应。自从他们进山后，村民说有十多年不曾响起过的铃声，就开始时不时地传入两人耳中。

　　那铃声忽近忽远，听上去却都是从同一个方向传来的，吸引着两人一路走入深山。

　　尽管早有提防，在山岚逐渐将两人淹没时，余舒苗还是有点紧张地去抓令狐离的手。

　　“狐狸，你有没有觉得，这和在石中境里遇见那个……弹琴的‘人’的时候很像？”

　　同样是发出声响吸引他们接近，然后用浓雾围困，再将他们送入陷阱。

　　“确实。”令狐离与她十指相扣，握得更紧了些。

　　他空出一只手来，拨开挡在面前的灌木枝条。

　　木枝上长着小刺，在他掌心划出道细微的伤口。

　　令狐离低头看了眼，伤处渗出点点血珠，并不严重，很快就能止住了。

　　“没事吧？”跟在他身边的余舒苗凑过去看了眼，准备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罗盘先收回去，“应该有带着伤药的，我找找。”

　　因为她通常是用刀做近身攻击，容易受到外伤，所以伤药之类的都放在她这里。

　　“不过是划破点皮而已，不用麻烦了。”令狐离出言阻止，与她交握的手突然一空。

　　他反应迅速地转头去看，却没看见余舒苗。

　　“苗苗？”令狐离试探着唤了一声。

　　往常总会紧跟着响起的那个清亮好听的声音没有出现。

　　他的心也随之往下一沉，不肯放弃地放大了音量再喊了一次：“余舒苗！”

　　依旧没有回应，而那方才一直在响着的铃声也同样跟着消失不见了。

　　四周浓雾层层涌动着，遮天蔽日，让他彻底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在他不死心地连喊数声余舒苗后，终于放弃了这个找人的办法。

　　令狐离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还是头一回以完全清醒的意识独自进入这种局面。

　　余舒苗和他说过之前那几次，她一个人进到幻境中去的事，当时他还不是很明白，像她这样胆量不小的人，怎么还会觉得害怕。

　　现在算是明白了，也难怪余舒苗与他一起进到石中境的时候，会显得那么高兴了。

　　原来一个人会变得如此寂寞。

　　令狐离笑了笑。

　　在父亲离世后的那段时日里，他不也是独自一人过的吗，怎么现在会这么多愁善感起来？

　　这种体验对令狐离来说极其陌生，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慌乱，闭了会儿眼睛，很快就冷静下来。

　　令狐离试着凝聚法力，一小团冰蓝色火球立刻浮现在他摊开的掌心上，没有什么异常。

　　这意味着他仍可以在这片浓雾中施展术法。

　　是个好消息。

　　令狐离翻过手掌，握紧了拳头，那团刚凝聚成型的火球随之消散成点点星火。

　　他看了看四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狐狸的嗅觉比人灵敏许多，就算他是半妖，这部分能力有所削弱，但用此来找人是完全足够了。

　　令狐离不喜欢动用这种能力，所以一直封闭着这些感官，努力保持着自己与常人相同的模样。

　　依靠嗅觉找人，就好像他是只野兽一样。

　　可现在视觉被浓雾遮蔽，也听不到其他声音，用这个方法是最方便的。

　　他就怕余舒苗被带往了别的地方，或是进入了什么结界、法阵，那这方法也没什么用了。

　　令狐离猛地睁开双目，难得有惊惶之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而且是只有余舒苗的纯阴之血，才能散发出来的那种，对妖物、游魂之类极具诱惑力的，带着特殊甜香的血液气味。

　　余舒苗讨厌被这些东西缠上，他应该把炎玉还回去的。

　　令狐离懊恼地想着，一边往那气味散发出来的方向快步跑去。

　　这么重的血液气味，只有在她受伤的时候才会散发出来。

　　别出事……

　　令狐离努力保持着冷静，心神不宁地穿过山林间杂乱丛生的灌木，衣袍甚至脸上都被边缘带着锯齿的树叶划出几道口子。

　　但他感觉不到疼痛，一心都在寻找余舒苗这件事上。

　　山林间的草木枝叶因为到了初冬而变得枯黄，直至凋零化泥。

　　令狐离朝着那个方向，越往深处去，身周的草木叶片的颜色却一反常态，越变越红。

　　艳得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