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一心求嫁》江之祀

12、故人（修）

　　好不容易熬到休沐日，京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吃过午饭，练完枪，又躺着发了会儿呆，也没见太阳有落山的想法。

　　京昭待不住了。

　　“香罗！”

　　只一声呼唤，香罗就心领神会。

　　她有些为难道：“老爷夫人都在府里……”

　　京昭推着她去换衣服，拉长了尾音：“没事没事，就是出去转一圈。我这好不容易才有一天假，好香罗，你陪我逛逛好不好～”

　　香罗根本撑不过三秒钟，就被她哄回房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京昭在屋外等她。

　　京昭早有预谋，一早就用银冠束了个马尾。她外穿红黑配色翻领窄袖长袍衫，腰束黑色葛带，下垂蹀躞小带，上佩香囊坠饰，手上还拿了把装样子的折扇。往那一站，就已然是一个雌雄难辨的轻狂少年郎。

　　等香罗束完发，换好圆领衫出来，两人熟练地躲开府上侍从小厮，绕到一处假山后的墙角下。

　　香罗跟着京昭那么多年，不仅学了些拳脚功夫，爬树翻墙头更是娴熟。

　　不等她撩起下摆翻墙，京昭听到远处传来动静，直接握住她的手臂：“抓紧。”

　　京昭运力，足尖一点，衣袍飞扬间已经掠过了高高墙头，轻巧落在外墙小巷里。

　　香罗“哇”了一声：“女郎……不对，郎君的武艺又精进了。”

　　以前带着她翻墙还得在墙上借个力，现在轻轻松松一下子就翻过去了。

　　京昭“唰”地打开折扇，摇着扇子得意洋洋道：“那当然。”

　　出了府，京昭瞬间精神起来，一边和香罗一起闲逛，一边听她讲玉京城的变化。

　　哪个坊开了个大酒楼，哪个以前常去的铺子关门了。

　　京昭自打回京，还没这么悠闲地逛一逛。

　　但是她低估了之前游街的影响力。

　　虽说以前她在玉京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却毁誉参半，大多时候，都只是人们茶余饭后口中闲谈的一个名字。玉京城这么大，没多少人真能一眼认出她来。

　　这回可好，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认识了。

　　京昭刚出巷子没走多远，就已经喊住三位经过她身旁时掉香囊掉手帕的女郎了。

　　想去买个糖葫芦吃，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直接霸气地塞她一把糖葫芦：“将军您尽管吃，不收钱，管饱！”

　　京昭愣住：“谢、谢谢——不对，老人家，这我不能白拿……”

　　话还没说完，老爷爷已经手脚麻利地跑出去，京昭赶忙去追，好说歹说人家都不肯收钱。

　　“将军您在外征战，保护了大雍，我们今儿才能好好过日子。收您的钱，小老儿亏心啊！”

　　“不不不，”京昭慌张道，“您不收我才亏心呢。”

　　她虽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打架斗殴一样不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是有原则的，还没到白吃白喝的地步。

　　京昭好话说尽都没把钱给出去，又察觉到周围人越来越多，而且隐隐有向她聚拢的趋势。

　　她心情复杂地给香罗打了个眼色，手上一弹，银色的轨迹划过，碎银精准落在老爷爷手里。

　　京昭转身拉上香罗就跑。

　　“将军跑了！”

　　“哎！别挤！将军，这是俺自家腌的菜！”

　　“鸡蛋！别磕到给将军的鸡蛋！”

　　“追！快追！”

　　身后跟着热情过分的玉京百姓，京昭梦回潜入金城之后被敌军围追的场景，她带着香罗飞檐走壁，连翻数道墙头，最后蹿进一道小巷子，才甩开身后的人。

　　京昭和香罗面面相觑，俱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京昭痛定思痛：“不行，得去找救兵。”

　　不然这还玩个锤子。

　　＊

　　玉京城内道路纵横，店铺林立，各坊市星罗棋布。

　　而在一条狭窄曲折的小巷中，昏暗的巷道，积水的青石板路，攀爬着青苔的斑驳墙角。寻常人无意间闯入，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繁华天下闻的玉京城。

　　京昭停在了一扇陈旧木门前。院墙上缠绕着绿油油的瓜藤，垂着须，搭在木门上，给昏暗的巷道增添了些生气儿。

　　京昭有节奏地敲了五声门，然后放下手兴致勃勃地打量四周。

　　打量了一圈，啧，果然一点都没变。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直接翻墙的时候——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呻吟，被推开了。

　　“我说是谁呢，这个点来敲人门。”开门的小老头哼哼道，“稀客啊，大将军怎么突然想起老夫了。”

　　“这您还真说错了，”京昭笑嘻嘻地侧身挤进去，单手撑着门，向香罗招手，“我分明是想周姨和若若姐了。”

　　老头儿横眉竖眼：“滚滚滚，你一来，我得少卖多少只烧鸡！”

　　“说什么呢！”曼妙成熟的女声响起，满是惊喜道，“昭昭来了，还带着香罗这小丫头。快快快，让周姨好好看看。老周，你快去把铺子关了，刚好还剩两只烧鸡，都拿过来给昭昭她们吃。”

　　妇人装扮的周姨解了围裙，明明是平平无奇地普通面容，却有着过分勾人地好嗓子。

　　京昭迎上去任她来回打量，香罗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行了个礼，打过招呼，稍稍落后两人半步，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屋里走。

　　老周气得跺脚，动作却不慢，利落地去前门把摊子给收了，不理会外面排着的长队。

　　熟客拦他道：“哎哎哎，我说老周，我这排一上午了，眼见着就到了，刚刚不还说有剩吗！”

　　“今儿来了客，不卖了不卖了，明儿赶早。”他说着，已经收好了摊。

　　“哎！”

　　……

　　京昭美滋滋地啃着周姨给夹的鸡腿，一口下去，外酥里嫩，浓郁厚重的香味一瞬间迸开，好吃的恨不得连骨头都给嚼了。

　　“好吃！”京昭大口吃鸡，“就是这个味道，光闻着都开始馋。”

　　香罗也可劲儿点头。

　　老周家的烧鸡每天只有那些数，卖完了立刻收摊。玉京城中会吃的老饕都知道他这古怪脾气，但只要是尝过味儿的，再吃别家烧鸡总觉得少些滋味。

　　没办法，只能每天赶早排队。

　　京昭的师父跟周家夫妇有交情，当初夫妇俩带着个痴痴傻傻的孤女到玉京，落脚和生计都是京昭在到处奔波。

　　周家夫妇原先是江湖上的人，重情义。后来她每回过来，周姨都直接收铺子，先紧着她吃，连两人走江湖的独门手艺也倾囊相授。

　　奈何京昭手不巧，药毒方面靠着死记硬背学了个七八成，周姨最拿手的易容却只学了一两分皮毛，堪堪入门。

　　京昭讲了自己刚刚狼狈逃窜的事，引得一阵大笑。

　　她委屈道：“周姨，您快救救我，这大热天的，我总不能走哪都戴个面具斗笠啊。这跟做贼一样。”

　　周姨就笑：“得，你等下不是赶着去赴约？我先给你简单易个容，等赶明儿，给你做个轻薄的人皮面具。让若若给你送去。”

　　“那最好不过了。”京昭细细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都是最普通的妇人形象，连一点易容痕迹都看不出来，不由感慨道，“真是神奇，可惜我没这个天赋。”

　　京昭看看天色，问：“说起来还没看到若若姐呢，是在午睡？”

　　一直沉默地看着她们说笑的老周也皱起眉头，转头看向门外：“那丫头知道你回来了，说要出门买些药材，给你做个香囊。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若若小时候高烧烧成痴傻，被亲生父母遗弃在路边。老周夫妇俩此生注定没有孩子，也是因缘巧合，把她捡回了家。若若的痴傻后来慢慢变好，平常看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只是反应比常人慢几拍，记性差一些，不怎么认路。

　　京昭也拧眉，有些担忧：“该不会是迷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