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同尘》KJ莫愁

1、001 巷子

　　他是吃完了包子才从巷子里走出来的，随手把塑料袋子扔到垃圾桶里。
　　“喂，林学霸。”
　　林屿身后传来声音，洪亮，像粗糙的磨砂纸。
　　林屿停了下来，转过头，“有事？”语气里都是发横的劲儿。
　　戴轩澄人高马大，在职高念书，头发新染的是红色，耳朵上挂着耳钉。
　　“嘿嘿，学霸，你们老师没叫你垃圾分类？”语气像是故意找事，又滑腻又欠。
　　林屿被气笑了，“这TM就一个垃圾桶，你分你大爷。”
　　戴轩澄走上来，踹了一脚垃圾桶，惊动了趴在上面的果蝇。
　　“这是你行为作风不正的理由？”戴轩澄倒着八字眉。
　　“你在我这提行为作风。”林屿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你先自己学学。”
　　面前站着人高马大的戴老大，职高来的黑爷，林屿说气话倒是一点不怕，他以为戴轩澄不会揍他。
　　仅仅是他以为。
　　·
　　戴轩澄走上前去，拽住了林屿的衣领，本来长得不错，一脸狞笑大打折扣。
　　林屿脸色微白，仰头瞪着戴轩澄，眼睛里全是倔强，不屑，傲慢。
　　林屿扯了扯嘴角：“职高的，别没事找事。”
　　戴轩澄听后，脊背绷直了。微微挑眉，把狞笑隐了下去。
　　“你TM叫谁呢？”眼里满是警告。
　　“嚯，上了职高不让人说了。”林屿笑着轻喘了一口气，明目张胆的迎着戴轩澄的警告。
　　戴轩澄手上的力气发紧，把林屿往上提，林屿不得不踮起脚尖。
　　“把我放开!”林屿去抓戴轩澄的手，戴轩澄恶狠狠的盯着林屿，像一条随时扑上去撕碎林屿的恶犬，蓄势待发。
　　突然，林屿感觉肚子上火辣辣地一脚，自己身子被踹得老远，然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林屿感受到自己的脊背骨发疼，连吸气都不顺畅了，蜷缩在一起，成了一团。
　　戴轩澄上前，拉住林屿的脚踝，往上提，把林屿整个人拖进了深巷里。
　　林屿感受到自己被人拖着在地上摩擦，手腕被地上的碎石划破许多道口子。
　　地上的污垢和油渍黏在自己身上，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身上有多脏，林屿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戴轩澄像上瘾了一样。
　　他看到巷子旁的碎砖一块块从眼帘掠过，看到地上的枯叶衰草……
　　突然，戴轩澄停手，松开了林屿的脚踝，自然垂下，不偏不倚，正好磕在了砖头沿上。
　　林屿感受到了刺痛，筋也开始抽痛。
　　“我……艹你大爷!”林屿歇斯底里地骂。
　　戴轩澄轻笑，“我前几天刚认了个大爷，他哥也是被男人艹的货色，我把他叫来，奖励你。”说完之后嘿嘿地磨了磨自己的胡子碴。
　　“你妈……！”林屿将身子微微抬起一些，结果又挨了一脚，后脑勺又重重地磕到地上。
　　“还要我妈，好啊，一会叫上一起。”戴轩澄说话恶狠狠，像是乐在其中，似乎十分乐意被安上“□□老大”这个人设。
　　也许，这就是高中生，一些苦苦求学为了摆脱，摆脱生来就比别人低一级的命运；一些青春不羁，做尽了疯事，玩到天花酒地；一些迎合别人，抑或是刷新个人存在感，给自己安排设定。
　　戴轩澄是第三种，林屿是第一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屿搬到这里，开启他的高中生活。他是高一下半学期从上海转学到西安，临时住到舅舅家。
　　这个巷子里多得是出了名的恶臭青年，他以为降低存在感充耳不闻他们的破事就可以了，没想到真的这么难缠。
　　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来了……林屿心里想，宁可死在上海。
　　他在上海上学，才一个学期就被折磨的要死要活。
　　凉水，开水，红墨水……他都淋过，但TM还没挨过这么狠的打。
　　“喂，游爷，诶是我，你们学校西门旁边第二道巷子里，第五个口左转。”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啥。
　　“奥，这有个人。”戴轩澄狞笑，“点名想见你。”
　　那边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屿看着他们对话，明显对面的话很少。
　　“游爷，你现在在哪？”
　　“上课？游爷，上课还是别了，我清楚你们Z中的规定。”
　　Z中？！
　　林屿简直要惊掉下巴，他今天要去报道的学校，那个“游爷”如果也是Z中的，以后不得死翘翘。
　　“害，那行昂，我就先走了，人我给你绑这。”说完，挂了电话，径直朝林屿走过去，随随便便五花大绑就把他撂在墙角。
　　林屿瘦削，绑完绳子还剩一截，戴轩澄索性栓到旁边水管上，以防林屿逃跑。
　　然后自己，溜之大吉。
　　林屿被扔地这条路上没有多少人，狗都少得可怜，林屿看着日近正午，自己还没到学校报道，估计是要给家长打电话了，可就算是舅舅知道了，能找到他吗？
　　他现在突然有些盼望那个“游爷”赶紧过来。
　　烈阳高照，蝉吱哇乱叫，林屿迷迷糊糊地靠着水管睡着了。
　　睡梦里，他梦见他和别人一起坐火车，结果自己被忘在了站台上，正好那个站台要废掉，无人问津。自己在那里待了三天尽然每一个人打电话。
　　梦里，他感觉突然被人抬起下巴。
　　惊醒。
　　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个人高瘦高瘦的，身上穿着校服，着装很整齐，就是……眼睛里全是寒光，跟放了个冰窖似的，但是如果真是“游爷”，怎么可能穿得这么整洁。
　　像个好学生。
　　“你是哪个学校的？”那人开口，把手放在校服兜里。
　　“Z中。”
　　“哦，那你现在在干嘛？”那人上下扫视了一圈。
　　林屿黑了脸，“你看呢？”
　　“等人？”
　　亏他想的出来
　　的确，等来打他的人。
　　“哦，那估计是等不到了，Z中门禁很严。”那人又开口，声音清凉淡薄。
　　林屿晃过神，“你怎么知道我在等Z中的人？!”
　　那人皱眉，“附近再没学校了。”
　　林屿看着对方冰冷的脸，仿佛一下降了温。
　　“行行行，那你先帮我解开。”林屿侧过去身子。
　　“我试试。”
　　戴轩澄系的不紧，轻轻松松就解开了，然后那人搀着林屿回了学校。
　　“你伤的挺重。”那人道。
　　林屿：“……”
　　“谁弄得？”
　　“你不认识。”林屿道。
　　“哦……”那人道。
　　到了门卫，里面保安出来，看着林屿，又看了看那人。
　　“干什么去了？”
　　“他是新生，今天来报道，半天没来结果被撞了，班主任让我去接他。”
　　门卫保安面色有些缓和，又问：“哪个班的？”
　　“高一五班。”
　　“班主任姓名？”
　　“唐春风。”
　　“你叫什么名字？”
　　“游子云。”
　　保安略有所闻，顿了顿。
　　“新生名字？”
　　“……”
　　那人转头去看林屿，“问你话呢。”
　　“林……林屿，岛屿的屿。”
　　“岛屿的屿？”
　　“就是一个‘山’，一个‘与’。”
　　“行，进吧。”
　　游子云搀着林屿就这样进来，内心狂喜，早知道能这样以前就不会被记名了。
　　“现在，去哪？”被搀着的林屿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医务室。”
　　“不去。”林屿回绝的很快。
　　游子云沉眸，“为什么？”
　　林屿觉得眼前这个人气场太强大，而且第一次被陌生人搀着有点不适应。
　　林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游子云。”
　　“哪个you？”
　　“游泳的游。”
　　“……”林屿差点瘫到地上。
　　“有问题？”
　　“没事。”林屿低头，今天已经够倒霉了，林屿想，还没到学校就被职高的揍，还被同校的人搀着到学校报名……如果再问他是不是“游爷”，如果他不是……
　　姓游的人多了去，也不一定是游，还有可能是尤，佑……
　　“必须去一趟医务室。”游子云道。
　　我天，再去医务室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游子云似乎看出来他的意思：“这事我保密。”
　　死要面子的林屿尽然不犟了，天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给的他信任。最后还是乖乖的去了。
　　校医务室收拾得很干净，敞亮开阔。
　　游子云喊报告进去，里面的校医淡淡地问：“怎么了？”她没抬头，抬头估计吓一跳。
　　“那个，我刚刚上学路上……”林屿迟疑，不知道怎么说。
　　“被职高的打了。”游子云开口，声音低沉，和安静地医务室融为一体。
　　林屿：我可谢谢你全家。
　　校医猛地抬头，才看见身上脏的不成样子的林屿，暗暗惊叹。
　　“他用的锐器还是钝器？”
　　“额……他用手。”
　　“……”
　　“那你身上怎么这么脏的？”校医问道，语气缓和不少。
　　“他拉着我在地上摩擦。”林屿说得很认真，以至于校医憋笑没憋住。
　　“抱歉，没憋住……”校医又放端态度，给他把手清理了一下，包扎起来，又看了看他的脚腕，有些红肿。
　　“你的脚腕估计要拍个片子，我这里可以先给你拿冰袋敷一下。”
　　“哦。”林屿道。
　　然后回头扫了一眼游子云，他瘦高，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细长的腿伸直延展，这长度简直惊为天人。
　　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低头，像是在补觉。
　　“你是哪个班的？”校医戴上眼镜拿出笔开始记。
　　“高一五班。”
　　“班主任是唐老师，是吧？”
　　“对。”
　　“那行，冰袋你先用着，我给他打个电话。”
　　林屿点头，他还没见过自己的班主任，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过了不久，传来敲门声，校医站起身来，林屿也试着站起来，但腿部一阵抽痛，索性不站了。
　　唐春风站在门口，环顾一周，沙发上坐着游子云，站着的是校医，那那个坐着的帅哥就是……传说中要转到自己班的那个大神——林屿？
　　唐春风立马上前，蹲下去看了看林屿的脚踝，然后抽了一口冷气。
　　“林屿同学，你好，我是你的班主任唐老师。”
　　“哦，您好，唐春……唐老师。”
　　校医添油加醋地把林屿的伤势说了一下，唐春风附和着。
　　“我联系过你舅舅了，他一会接你。”
　　唐春风看到林屿的衣服都脏了，扶了扶眼镜。
　　“游子云？”唐春风语气和缓了许多。
　　游子云蹙眉，极其烦躁的扭过头，然后没了声音。
　　“这兔崽子！”唐春风抓耳挠腮。
　　“游子云，你给我起来！”
　　游子云睡得本来不沉，他是故意的。但还是起来了，气气唐老鸭就行了。
　　“去教务处领一套校服，给，这是钱。”唐春风自掏腰包，游子云也是比较震惊的。
　　游子云拿了钱，用手揉了揉头发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