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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宜妃4 ...

  •   青沅没有在画中掩藏她发现的东西。

      画中的钮皇后跟她真人一般张扬美丽,但周围的背景却不是夏日盎然的御花园百花,而是秋风萧索的一地落叶。

      “皇后娘娘,这是奴才为您作的画,请您过目。”青沅双手奉上画作。

      钮皇后接过画,定睛一看,顿时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再看向青沅的时候,她双眸一瞬间浮上了一抹雾气,却又转瞬消失。

      “画得很好,非常好。”钮皇后很快恢复了原样,冷冽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暖意,“过会儿来本宫宫里领赏。”

      青沅说道:“奴才谢过皇后娘娘。”她知道,钮皇后明白了她的画。

      嘎喽见青沅得了钮皇后青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鉴于还在初选,她不敢闹事,但也恨恨地瞪了青沅一眼,压低了斥骂道:“妄想攀高枝的小人!娘娘明察秋毫,并不会被你这等小人蒙蔽,你别高兴得太早!”

      嗄喽很不服。明明她才是钮皇后的族妹,却被钮皇后那么冷淡地对待,完全没有看在同族的份上多照应着她点,还敲打她要低调处事,不可与人为恶。而青沅跟他们钮祜禄氏无亲无故,几十年前还只是包衣之身,是后来才被抬入满洲镶黄旗的,偏靠着区区一幅画作就被钮皇后另眼相看。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青沅冷冷地回视嘎喽,淡淡道:“娘娘是后宫之主。为娘娘分忧,博娘娘欢喜,是我等应尽的本份,何来攀高枝的理?”

      嘎喽一噎,不知如何反驳,只对她怒目而视。

      初选继续进行。钮皇后的身体不太好,越到后来面色越是苍白,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侍立她身侧的青沅见状,不由为她捏把汗。

      但是钮皇后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那副雍容华贵的姿态,半点都没有因为病痛放松一分。再痛,再累,再难受,她也要维持着她的尊严,绝不在任何场合失了她的体面。

      终于,一列又一列的秀女表演完毕,初选结束。而原本将近百人的秀女,经过钮皇后的遴选,已只剩三十多人,待来日由康熙、太皇太后和太后亲自临场复选和终选了。

      “散了吧。”钮皇后示意秀女们退下,再朝着青沅点了点头:“郭络罗氏,你随本宫来。”

      青沅应下:“是,皇后娘娘。”

      坤宁宫。

      青沅随着钮皇后进了书房,钮皇后令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尽数退下,房中只余她们两人。

      青沅见钮皇后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是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不由叹了口气,说道:“皇后娘娘,奴才知道您有些累,不如放松一些。您放心,这里只有您和奴才两人,奴才保证,绝不将此处的事情外传。”都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了,她为什么还要那么累呢?

      钮皇后微微笑了笑,却是摇了摇头:“本宫不累。这么多年,本宫早习惯了。”

      青沅却是没有忽略钮皇后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额角越来越多的冷汗,即便方才回坤宁宫的时候已经她已经重新梳洗上妆过,却还是保持不了容光焕发的模样多久。

      钮皇后她,实在是太倔强了。

      青沅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道:“皇后娘娘,奴才的画作蒙您不弃,得您几分错爱,实是惶恐之下,又荣幸之至。还请娘娘许可,再由奴才为您作一幅日常画作。”

      钮皇后没有拒绝:“可。”

      青沅说道:“还请娘娘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奴才想为您画一幅小憩图。”

      钮皇后微怔,笑了笑道:“好。”说罢放松了身体,闭上了亮如辰星的美目。

      青沅开始磨墨作画,一笔一笔细细勾勒着钮皇后的模样。不过片刻,钮皇后鼻间就发现了轻柔的呼吸声,支撑了这么久的初选、早就疲累不已的她,已经睡着了。

      青沅示意书房外的大宫女拿了薄毯给钮皇后盖上,然后继续作画。

      大半个时辰后,钮皇后醒转,青沅也已经作画完毕。只见画上的钮皇后卸去了醒时的威严雍容,变得柔和许多,别有一番不一样的美。钮皇后欣赏着自己的画像,神情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郭络罗氏,你叫什么名字?”钮皇后问道。

      青沅回答:“回皇后娘娘,奴才名青沅。”

      钮皇后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颔首:“是个好名字。你的画很不错,本宫要重重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本宫能给,必如你所愿。”

      青沅说道:“只要是娘娘的赏赐,奴才都感激不尽,不敢恃宠而骄,挑挑拣拣。”

      钮皇后笑了笑,道:“是吗?那本宫若是赏你,终选撂牌子,回家自行婚嫁,可好?”

      青沅大吃一惊:“娘娘!”撂牌子?那她还怎么做未来的宜妃?

      钮皇后说道:“对,撂牌子,不要进宫,回自己的家去。这就是本宫给你的奖赏,你要不要?”

      青沅咬了咬唇,道:“若是奴才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被撂牌子也是无话可说。但如果可以的话,奴才还是希望能够侍奉皇上和娘娘身侧的。”

      钮皇后又笑了笑,语气轻快:“瞧你紧张的,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这样吧,从今日起,你不必再住在储秀宫,搬到本宫的西偏殿来,日常给本宫作画吧。”

      青沅应下:“是,皇后娘娘。”她不知道的是,背过身的钮皇后,眼底突然涌上了无奈的泪花。

      是啊,终选撂不撂牌子的,本就不是她这个继后说了算的。她连自己的亲妹妹留不留宫都作不了主,更何况是其他秀女了。若是可以,她是真心希望这些如御花园的百花一般盛放的姑娘们,不要被困在这深宫里。

      可惜,这一切哪里是她们自己能决定的呢?

      青沅回储秀宫收拾包袱时,又是被嘎喽一阵酸言酸语。李淑芸则是万分不舍,叮嘱了又叮嘱,让她万事小心。

      又是半个月后,是大选的复选和终选。

      青沅终于见到了皇宫的几大巨头——康熙、太皇太后和太后。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太后和太皇太后同出自科尔沁,还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长得慈眉善目。

      另有几位后宫的庶妃,大选的时候也到了场,神情各异,或不屑,或不甘,或羡慕,或恍惚。

      其中,那位神情有些傲慢的庶妃那拉氏,据说是大阿哥胤禔的生母。青沅一听她的来历就心里有数了,原来她就是未来的惠妃啊。

      其中,那位模样清丽却神色憔悴、眉眼间满是愁苦的庶妃马佳氏,据说是几个月前刚生育了三阿哥胤祉,但偏偏三阿哥出生没多久,另一位年长些的小阿哥长生却夭折了。马佳庶妃伤心欲绝,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青沅私下里有听宫女太监偷偷聊起过马佳庶妃,说马佳庶妃虽然出身还可,却是个福薄的,无法承受得住为皇家孕育子嗣的福气,这才接连生了五子一女,却只活下一儿一女。至于那才几个月大的三阿哥,也不晓得能不能顺利养大呢。

      青沅望着明显瞧着比那拉庶妃老了好几岁的马佳庶妃,心想放心吧,三阿哥会平安长大成人的。未来的荣妃娘娘,你的苦难已经结束了。

      还有庶妃兆佳氏、张氏、那氏等等,细数起来,康熙年岁二十有余,后宫人数倒已经不在少数呢。

      钮皇后却是没有在复选和终选的时候出现,而是早就禀报了太皇太后,说一切由皇玛嬷作主,她相信皇玛嬷的眼光。

      于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作主,留下了好几位蒙古八旗的格格,其中还有一位正是那位英姿飒爽的科尔沁明珠,与太后她们同是博尔济吉特氏。

      而康熙则是大手一挥,先是根据秀女父兄的官位高低,直接圈定了几位秀女留牌子,再让她们来他面前请个安,走个过场;然后才是走马观花地把剩下的秀女看了一遍,挑了几个合眼缘的,不论出身。

      不出意外地,青沅和李淑芸都被留了牌子,且都被“上记名”。意思是留宫侍奉君侧,而不是指婚宗室。

      让青沅出乎意料的是,嘎喽也被留了牌子,不过不是“上记名”,而是被指婚给了一位盛京的贝子爷做嫡福晋,据说是钮皇后亲自请的赐婚。据李淑芸说,嘎喽十分不满意这桩婚事,白日清醒的时候她虽不敢说什么,晚上说梦话时却是在骂钮皇后,骂钮皇后防她跟防贼似的,怕她进宫分宠,不识好人心,明明她若是能留宫是可以帮皇后固宠呢。

      青沅说道:“我就是盛京长大的,也曾听说过那位贝子爷,传闻很是温文尔雅。嘎喽能嫁给他做福晋,其实已是大大的高攀了。皇后娘娘指的这桩婚事极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淑芸笑道:“嘎喽的心大着呢。皇后娘娘多病,钮祜禄氏必会再送格格进宫,延续家族荣耀。嘎喽想要的就是成为这个人。”

      “只是,皇后娘娘有亲妹妹,尽管现在年纪还小了点,可再不济还有叔伯家的堂妹,怎么可能考虑她这个远了不止一层的族妹?嘎喽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且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进宫是祸非福,哪天不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皇后娘娘如此为她安排,已是宽仁之至了。”

      说到钮皇后的妹妹,青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皇后娘娘的妹妹……她将来也要进宫吗?”她曾在坤宁宫见过几次特意进宫来照顾钮皇后的小钮祜禄氏,年仅十二岁,与她妹妹青浣同龄。

      小钮祜禄氏的容貌与钮皇后有几分相似,性格也差不离,又美又傲如牡丹却不让人讨厌。但小钮祜禄氏如同春日阳光,朝气蓬勃;钮皇后却如落日西沉,外表的雍容华贵只是强撑出来的。

      青沅想着,钮皇后当年刚入宫的时候,想必也与小钮祜禄氏一般模样吧?可是短短几年时候,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那小钮祜禄氏呢?她要是也进了宫,过些年会不会也重蹈钮皇后的覆辙?

      女人进这深宫,却不得皇帝夫君重视宠爱,就如同失了水分的花朵一样,很容易就失去了原本的鲜活,很快就枯萎了。

      钮皇后是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儿,还是曾经的权臣鳌拜的义女,这个身份就决定了康熙极难对她卸下防备之心。小钮祜禄氏与钮皇后一母同胞,待过几年后她进宫,也当年她姐姐进宫又有什么分别呢?

      而且,钮皇后至少是皇后,虽然是从妃位熬了好些年才熬上来的继后,但至少名份在那里。可小钮祜禄氏进宫,却是不可能做皇后的。毕竟,这次大选过后,康熙纳入宫的,除了“上记名”的那几位秀女之外,还有一位佟氏——佟国维之女、他的亲表妹佟氏。

      佟氏出生时难产,自小体弱多病,一直用名贵的药材温养着,因此太皇太后特许她不选秀而进宫,直接享妃位待遇,凌驾与后宫众庶妃之位。佟妃的地位,在这后宫,仅次于钮皇后,不是小钮祜禄氏可比。

      “淑芸,”青沅叹了口气,“姐姐进宫,将来妹妹也要进宫,为什么这样?我好讨厌这样!”

      这次“上记名”的秀女中,有一位赫舍里氏,正是已故元后孝诚皇后的妹妹。孝诚皇后和赫舍里氏,钮皇后和小钮祜禄氏,都是亲姐妹。

      李淑芸握着她的手:“青沅,别想太多,管好自己就好了。”

      青沅看向她,心情颇有几分复杂:“淑芸,你也被留在了宫里,我们不需要分离,我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选秀时相交的好姐妹,成了后宫中真正的“姐妹”,这个事实一时之间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青沅不记得康熙后宫中有个姓李的妃嫔,所以她一直以为李淑芸会被指婚给宗室,万万没想到也被“上记名”,也跟她一样成为了后宫中的一员。

      李淑芸笑了笑:“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父亲的期望,也是无数汉人官员想要看到的。至于我,我对皇上只有敬仰之意。他要是愿意宠我几分,那我就顺势侍奉他;他要是不喜欢我,那我就自得其乐、好好在这宫里做个摆设。如此,他也安心,汉人官员们也安心,我还省事。”

      青沅怔怔:“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李淑芸道:“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必须要拥有男人那不知被分成多少份的感情。嫁人无非是那么回事,我嫁入宫中,只要不出大差错,只要我父亲还是总兵,我在这宫中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差。不需要伺候皇上,无人管我,也许我过得还能比在家里的时候更自在。”

      “不知我知道,青沅你跟我不一样。不管你想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情之一字,需要给自己留几分余地,不要尽数投入。”

      青沅笑道:“淑芸你多虑了,我不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宜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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