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
我的踌躇，一度让某位热心参谋抓狂。
看电影？可是我们并没有那么熟……那去听音乐会？我不确定会不会睡着。凉子听得忍无可忍：“弥，拿出当时的勇气来啊！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见面。”
真正抛开顾虑的时机很古怪，也许该感谢爸爸。某日收到他寄来的信封，抖出一小沓胶卷照片，关于那晚的我们一家人。
附带的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哎呀弥，虽然有些拍得不太好看，还是一起寄给你好了。】
一翻相片，不是我穿碎花围裙叉腰，就是双手撑脸对妈妈说话。成人做这些动作只会傻气滑稽。
爸爸常做类似的事。儿时被毛毛虫吓哭，他说没事等会就帮你弄走，随即用相机拍下。日后被问起，答得理直气壮：“是很珍贵的回忆嘛！”
他对胶片的偏爱延续至今。“无论照片洗出来是好是坏，按快门的机会只有一次。”我说那岂不是很容易浪费，他却轻揉我的头，“想那么多，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不试又怎么知道结果。
我摩挲着相片，低声重复。
瞬间想明白一些事情。将照片顺手夹到钱包里。
大概借助了父亲话语的力量，毫不犹豫打开LINE，对不二周助发起对话。
【不二君，请问你周末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吃饭。^_^】
最后的表情总让我想到他的笑。
我肯定做了对的事情。
※
时间定在十一点，这一行真辛苦，我想，周六的早上还要加班。
我自告奋勇说去接他。
车停在他公司附近，我发了讯息。抬眼望窗外，不由得有些惆怅。预报说今天没雨，现在却乌云密布。
凉子送的约会必胜宝典是这样说的：〖务必选择好晴天去约会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约会可千万不能泡汤！
思绪乱飞，幸好被及时打断。很远就看到青年走来。瘦削挺拔，穿着浅色条纹衬衫，轻易引人注意。
我摇下车窗招手。
起初我以为他是舞蹈家。没想到这推测被他推翻：很遗憾，不是哦。隔着网线，我再猜：“那是讲师之类的工作？”
结果都不对。
他已经走到右侧窗前，勾勾嘴角：“早上好，水野小姐。”
“早上好，不二君。”
特意选了做辣味料理很出名的餐厅。出发前，我再三同凉子确认：“这家店也有不那么辣的吧？”
勾上不辣的选项，递给店员。低声嘱咐道：“不要太辣，我吃不了那么辣。谢谢。”
人和人不同。不二周助笑眯眯地说，希望他那份可以再辣一点。
店员略带迟疑：“先生，您确定吗？那样真的会很辣喔。”
端上来时，我几乎不敢看他碗里堆积成山的辣粉，仿佛也尝到辣椒般喝了一大口柠檬水。
低头看我的碗，汤上漂浮着油，浅红的颜色让人有不太妙的预感。吃几口印证猜想，好吃，就是辣。艰难地咽下去，喉咙和胃不久就灼热起来。
可恶，今天第二次被骗，除了天气预报。
接下来的局面变得很好笑。我没吞几口就要喝水，每次一大口仍觉不够，他那杯却原封不动。
杯中水快饮尽时，他拿起桌上水壶问我：“帮你加一杯吧？”
穿夏威夷衫的他和眼前的人重叠。某一刻疑心自己还在那座岛上。
喝一口柠檬水，鬼使神差说道：“这次我绝对不会忘记还钱的。”
不二周助笑，听起来心情不错：“嗯，所以我特地没有带钱包。”
顺着这玩笑讲下去，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的是呢！那我得赶紧检查下有没有带。”
我们相视而笑。
所以当雨真落下时，没有预想中不能接受，甚至庆幸来时揣了把伞。
付过账，店员将桌面收拾干净。
原本想吃完饭就去周围逛逛，不过这计划暂时搁浅。雨停之前，我们还不打算离开此地。
“好啊。”他没有异议：“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雨水在玻璃上走过痕迹，雨势渐大，看景象如隔纱，朦胧虚幻。我说，“已经看不清了。”
“嗯，不过所有色彩都混在一起，拍下来的话，画面一定很多彩。”他的声音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忽远忽近。
这话提醒了我，伸手在包里摸索：“其实我有，虽然有点简陋……你要试试看嘛？”
它很轻，大约五六枚饼干的重量。我不热衷摄影，但受爸爸影响，同样迷恋胶片的颗粒感。旅行前想和父亲借相机，又怕操作复杂，索性买了几台一次性的。这台没怎么用过，便随手塞到包里。现在恰好发挥作用。
“是一次性的胶卷相机，还可以拍二十五张。”其余几张，没记错的话，应该用于拍摄海景上。
塑料外壳上写有〖FUJI COLOR〗字样*，我笑着递到他手里。“FUJI，和不二有一样的读音。难怪初次听到就觉得亲切。”奇妙的缘分，恰好他又很喜欢摄影。
他笑，翻到背面看说明书：“其实我也很喜欢胶片，但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呢。体验应当会很特别，多谢你的相机。”
不二周助拿相机的动作很标准，将相机对准窗外的雨景，右手拨弄齿轮，光线不均，还开了闪光灯。
他望窗外专心拍照，而我看向他。
取景时他睁开眼，可惜这个角度看不完全。我依旧念念不忘他在球场上的表现。球技的精彩显而易见，漂亮得无限接近海的眼睛也惹人注目。
如果再多出一台照相机就好了，多想拍下这一幕。
吸取上次被当事人抓住的教训，我很快收回目光。他低头查看张数，将相机归还。“还剩下二十四张。”
胶片相机的坏处在此时体现出来。我有些遗憾：“没有预览啊，真想知道不二君拍下的照片是什么样的。”
因为是看起来温柔，但打球时变得凌厉，意外钟情辛辣食物的不二周助，所以会好奇。
托这场雨的福，无事可做的我们开始聊天。坦白说相当舒服，难得遇到如此合拍的交流。
一开始还有些拘束，随着谈话深入也渐渐放开。常常转换话题，不知不觉谈了许多。
不二周助做讲述者和聆听者一样合格，这份细腻和包容可能来源于家庭环境。我们谈起各自的家庭成员，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与家人关系和睦。
有姐姐和弟弟，是位于中间的孩子啊。尝试想象他弟弟的模样，不太成功。于是问他：“不二君的弟弟是什么样子？”
他让我猜猜看。
怎么可能猜得到，他居然也会开玩笑嘛。
赌魔术帽下藏了什么东西的游戏，我一向猜不准。即使是兄弟，也可能会出现不相像的情况吧。“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喔。”
他不再卖关子，给我看手机里的照片。
明显不是拍摄于近期，因为都穿着学生制服。
笑眯眯的是他，身旁倔着一张脸，头发理得很短的应当是他弟弟。的确，眼神和气质都截然不同。但总觉得弟弟的脸很熟悉。
加上思考的时间，盯得有点太久，被问并不奇怪：“莫非水野小姐认识裕太吗？”
我笑着摇头：“那倒没有。”把手机还给他。“只是觉得你们兄弟还蛮相像的。感谢你满足我的好奇心。”
“嗯？为什么这么觉得呢。很少有人这样说。”
有行人不打伞走过，雨快停了。我笑，并不打算现在公布答案。“不二君，你也猜猜看？”
“看来刚刚不该那样逗你的。”
忽然能理解为什么他喜欢打网球。成功回击对方的球让人愉悦，捉弄也是。
乍一看确实找不到兄弟俩的共通处，问题出在不二周助习惯弯眼睛上。倘若完全睁开眼对比，我想能有六七成像。细微的差别在于弟弟的眼睛更大更圆，他的则更细长上挑。
他是有谈到网球，语气怀念。“坚持了很久的爱好，有许多特别回忆。”
可我总不能如此解释：“我看过你比赛的录像带，眼神和你弟弟一模一样。”那种胜券在握，因而过分坚定自信的目光。
等于不打自招：【我很关注你】。
这一带附近很是热闹，喫茶店*，书店和中古唱片店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小巷中。路过各处屋檐，还得担心随时可能砸落的雨水。
随他走入某家书店，不久忽然发现他发梢上沾着雨水。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掏出面巾纸。
失策，我该请他去吃甜品的。
“沾到了吗？”他后知后觉地接过去。“谢谢。”
比起自己沾湿的发，似乎更在意手里的书啊。
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令我改变想法，其实选择这里也不错。
我绕去别的书柜，找了本讲广告设计的书，试图为工作找些灵感。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索性坐在店家准备的凳子上翻阅。
长时间不变换姿势有些别扭，微微转动头颈，两个书架间不知道何时多了人。暖融融的光自上而下将其包围。光影，色彩都无可挑剔的画，任谁也不能再做涂抹。
条件反射合上书，却惊扰了对方。我有点惶恐地道歉，为自己的无心破坏。
不二周助转过身，温和又坚定地否认。“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想打扰你才在这里等着。”
嗯？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抱着书站起来，空间突然狭隘，闻到木质的干燥香气，以及浓重的书本的油墨味。
“水野小姐，十分抱歉，本来想陪你多逛逛的。”他有点为难地皱起眉头。
简单概括，他工作临时出现了状况，不得不回公司处理。
这样啊。我表示理解，提前拽出车钥匙：“既然是很紧急的事务，那我送你回去吧。”
把书拿给店员，请她代为保管——我一会儿还要回来的。
路上断断续续聊着天，他对约会被迫终止再次感到遗憾和抱歉。听起来好像是真话，我承认有被安慰到，迅速“原谅”了他。
我们告别。他下车，经过右边车窗又停住脚步。
忘记东西了吗？我摇下车窗。
不二周助俯下身，稍微压低身体，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为了与我平视。他说：“水野小姐，作为补偿，下次请你吃饭吧。”
半个身子倚在车门上，我抬起脸：“真的吗？”
糟糕，好像表现得过分开心了。明明这个“下次”没有明确指向。
“真的。”他点头，想到什么一样笑开。“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是辣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