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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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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世间分为天地人三界,天界为神佛仙人,地府为鬼魅魍魉,人界安稳,对两界充满向往与畏惧,用神明信仰来寄托自己的期待之情,用鬼神之说来满足自己的好奇之心。
佛家有十八层地狱,道家有酆都鬼城,人们相信人死之后,灵魂都要经过轮回,六道之中,要看生前功德多少,来决定后世何去何从。
神佛是否存在,鬼魅是否游荡,对普通人来说只当怪力乱神,听过便罢,但对某些特定的人群,却是真实存在的。
在乌云的笼罩中,雨中的夜总是黑的特别快,一个窈窕的黑衣女子出现在街边的居民区,这里豪宅林立,大部分是独栋别墅,她坦然走进其中一栋小楼,推开大门,往客厅走去。
现代极简风的室内,以黑白灰三色布置设计,对于女性居住者来说似乎过于硬朗,宽敞的客厅里,一个纤弱的背影立在窗前,齐耳短发掖了半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正低头摆弄着什么,并没有回头。
“回来了?”
女孩的声音温婉甜美,仿佛预料到什么,手里的喷壶朝一株绿植喷着水,自言自语,“外面风雨太大,这花要是放在外头,明天就该喝多雨水,蔫了。”
黑衣女子对她的自言自语若有所思,站定在她身后,“光暮大人。”
少女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回头朝她温和一笑,“又吵架了?”
黑衣女子神情淡漠,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红色的珠子,恭敬的走过去,捧在她面前,“请您处置。”
光暮看着她手中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微微叹气,“你们两个真是的,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总是打架可不好,这回又把他扔在哪儿了?”
“他一天不改,被我抓到,我就不会放过他。”
看着女子刻板的回答,光暮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她手中接过珠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仔细端详,感叹道,“每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闵初,我甚至怀疑你是故意将他送去这些人身边的。”
“……我恨不能打得他魂飞魄散,”闵初微怔过后,认为是她偶然的误判,苦口婆心的劝道,“大人,像他那种人,早就该让他在地狱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为什么您还要让他在人间行走,这对人类来说实在太过危险,对他也太过宽容。”
光暮置若罔闻,转身从客厅的书架上取出一个盒子,将那颗珠子放了进去,与其他的红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宛如玉石,“是吗?我倒觉得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闵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忘记平日严谨的表情管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善良?他?”
捧着手中的盒子,光暮看着盒中或大或小的红色珠子,用手指轻轻拨弄,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言语,“我听到了哦,他心底里呐喊着最后的求救。”
面对她的肯定,闵初只能相信。
毕竟,这位大人是可以听见世间万物心声的存在。
“既然被你教训了一顿,暂时就不要再找他麻烦了,”光暮盖上盒子,放回书架,看向闵初,微微一笑,“明天我们去吃好吃的点心吧,我在附近又发现了一家不错的甜品店。”
闵初微微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她的笑容,还是放弃了,“好吧。”
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只能听从。
毕竟,她生来就是为了服侍这位大人的。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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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在雨夜的马路上奔行。
张云雷静静的靠在车窗边,头倚着有些微凉的玻璃窗,感受隔着玻璃的湿气,凉凉的触感让他煎熬的内心有了些许冷意,显得舒服极了。
杨九郎就坐在他身后的位置,看着他后脑磕在窗户上,急忙从身后抽出一条毛巾,小心的用手护着他后脑,慢慢把毛巾塞了进去,看他没什么反应,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长舒口气。
闭着眼睛的张云雷无动于衷,眉头微微皱了皱,很快舒展开来。
每个人都把他当做病人。
每个人都把他当做残废。
即便明知道他们不是这么想的,可自己仍旧控制不住这种阴暗的思想,在心中不停的发酵,涨的
胸口发闷。
他发过很多次脾气,对母亲,对兄弟,甚至是最仰慕的师父。
在他知道自己无法站立的时候,他只能把最糟糕的情绪发泄给身边所有关心他的人,肆意的喊叫,拼命的哭泣,甚至想要自残。
但现在,他已经接受了现实,并且学会隐忍自己的痛苦。
他痛,他们只会比他更痛。
活着宛如行尸走肉,但也逐渐感受到了活着的幸福与快乐。
他想,日子总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到了,咱下车。”
杨九郎的声音再一次唤回了他的思绪,张云雷睁开眼睛,从脑后把毛巾扯了出来,丢在座位上,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张云雷有些遗憾的看着夜景,配合的让杨九郎和董九涵把自己弄出车子,坐上轮椅,准备回家。
公寓就在离三庆园十几分钟车程的位置,自从他能够站立起来,死活要离开居住已久的玫瑰园,坚持独自生活,姐姐和母亲怎么都不肯同意,最后还是在师父的点头下如愿以偿。
相对的条件,是身边不能离开社里的师兄弟。
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很难独自生活,爽快的答应了这个条件,挑选了合适的房子,搬了出来。
母亲回天津的时候,他会跟师弟们住在一起,有空闲的师弟自告奋勇的跑来照顾他,但最多的还是杨九郎和董九涵。
杨九郎毕竟有家室,一周里偶尔有一两天是他留宿,其余时间大部分还是董九涵这个贴心的师弟给他兼职助理。
他知道自己有些自私,可玫瑰园大家怜悯的眼神,他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或许正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心境,师父才会答应让自己独居的吧。
静静坐着轮椅,张云雷继续放空自己的思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咦?前面是不是有个人?”
董九涵推着轮椅的动作一顿,声音有些疑惑,指着前方入户门的位置示意杨九郎,“哥,是不是
人啊?”
“我怎么瞧着不像啊?小动物吧?”黑灯瞎火的,小区的路灯一闪一闪,有点恐怖片的氛围,杨九郎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不想仔细查看,“赶紧回家得了。”
听着搭档微颤的声音,张云雷难得来了兴趣,斜睨他一眼,“野猫吧?”
“哎哟!!”杨九郎闻言差点一蹦三尺高,一把抓住身边的董九涵,仿佛那真是只野猫,而且当即就要扑到自己身上,“你别说了赶紧回家!!”
“问题是那玩意儿横在咱回家的路上啊,楼道口都给堵了,”董九涵被他冷不丁一抓吓了一跳,这师哥吓得狠命捏自己的肉,又不敢随意挣脱,呲牙咧嘴的道,“哥你扶着点,我去瞅瞅,要是猫我就给赶走。”
“你快点儿啊!”杨九郎心有余悸。
“看你那点儿胆子!”逮着机会,张云雷嘴巴不饶人,又好奇董九涵那边的情况,催促道,“你给我推过去看看。”
“……咱,咱不去了,成不?”杨九郎生怕是野猫,哆嗦着商量,看他没吱声,只能硬着头皮慢慢蹭过去,声音发虚,“九涵,是什么啊?”
“哥,是人!”董九涵有些慌乱,蹲下想要将人扶起来,扭头看向他俩,“这怎么办啊,是不是突发疾病倒这儿了啊?”
“真是人?!”杨九郎一听有点着急,推着张云雷赶紧过去,把他安置在安全的平地上,不忘固定安全轮,跑过去一看,“我去!这怎么回事儿,要不叫救护车吧?”
张云雷离着不算远,眯着眼睛能看到地上确实躺着一个人,秋雨寒风,只套着一件短袖的T恤,早已被雨水和泥巴糊的不成样子,脸色惨白的吓人,根本看不清长相,刚要让他们打电话报警,突然顿住了,“他是不是被抢劫了?身上那么多伤呢?”
杨九郎诧异的回头,看看他的表情,又低头看看地上的人,“伤?哪儿有伤啊,就穿的少了点儿,他是不是淋的晕过去了,我摸着挺烫的。”
“我摸着挺凉啊,我觉得是太冷失温晕过去了,该不会冻死吧?”董九涵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你俩说什么呢,明明是挨打了啊,你看他内胳膊,青一道紫一道的,让人用什么抽了似的,”张云雷本来觉得自己够瞎了,没想到这俩比自己还瞎,那么明显的殴打伤痕看不见啊?
“哪儿呢?”杨九郎都快把人给扒了,反复端详,只差拿放大镜,两人用手机照明也没瞧出伤痕来啊,“你那眼神儿,看差了吧,我俩什么也没看出来啊。”
“对啊对啊,”董九涵点头附和。
“就你俩……”张云雷气得不轻,刚要指责他们,突然愣住了。
……该不是,只有自己能看见?
他顿时觉得浑身泛凉,尤其是后背,冷汗猛然落了下来,惊的直哆嗦。
地上的……
是人吧?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