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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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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宫各殿规矩不同,话要先说在前头。咱们毓庆宫不比别的地儿,伺候的是皇太子,服饰仪注都要特别讲究章法。春夏着绿,秋冬着蓝,年末可添置新装,但切忌红,白,黑三色,鞋面上不得绣花,平日不得涂脂抹粉,不得佩带首饰;当值的日子,忌梳妆不整,忌吃辛辣鱼腥,忌食生冷果物,忌出虚恭;器物要轻拿轻放,走路要轻步慢移,说话要轻生细语,回答主子问话要谦卑恭谨,不得拖沓迟疑,不得闪躲唯诺……”
毓庆宫侧殿前的空地上,十几个宫女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左右看看,除了同来的云竹月珍并无熟人,攥攥冻得发僵的手,小声哈了口气,真冷啊!
面前这位一身蓝布宫服,没施脂粉,没带首饰,我探头看看,鞋上也没有绣花——果真是以身作则!
她看起来二十四五的样子,论年纪只长我两岁,但气势颇盛,表情做派让人不禁联想起军训时的连长,我挑挑眉毛,心想:紫禁城果然是个磨练性情的地方!
滔滔不绝讲了足有一个时辰,最后她说:“……总之,咱们毓庆宫的人不能给主子丢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要拿捏分寸。姑娘家,就要想玉石一样,由里到外,透着温润祥和,不能跟镏金坠子似的扎眼!太子爷和太子妃性情和善,不爱则罚下人,但是——”语气陡然一转,众人都禁不住一颤,“若是让我听到哪个作奸犯科了,姑姑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都听清了吗?”
“听清了,姑姑!”我们齐声应道,一点不敢含糊。
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而一笑,语气放缓:“不过话说回来,进了毓庆宫咱们便是一家儿人了,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姑姑说,咱们这儿规矩不能乱,情义可也不会少,姑姑我过年就要出宫了,往后毓庆宫还得靠你们这班小辈!”略微一顿,她朝我们身后看去,“娅嬷嬷,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没有了,没有了,你说得这般妥贴,我还能有什么吩咐。齐珠呀,你新近做事越发得体,想你来年就要出宫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说话间,一个人影由后至前地走过来,我用余光一瞥,嗯,这不是那日派到晗清阁主持婚礼的老嬷嬷吗,没想到竟是毓庆宫的人,相较那日的干练,今天她脸上带笑,多了几分和蔼。
“娅嬷嬷过奖了。”齐珠欠身笑笑,“若没旁的吩咐,我就给她们分配差事了?”
娅嬷嬷点头。
齐珠由袖中拿出一个小本,打开念到:“袇谧,馨兰,膳食间;潜菲,邬娜,西跨院……”她叫一个名字,便有一个人出去,由早站在两旁年长宫女带下去,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云竹,月珍,和另一个女孩,“云竹,心雅,月珍,你们去太子妃房里。”她二人看看我,我朝她们一笑,算是告别。
这下,只剩下我一人了。
“齐珠,去太子妃房里看看,那几个新来的,得多叮嘱几句。”嬷嬷吩咐道。
齐珠应下,福身行礼,跟着她们走了。
院子里空空荡荡,突然安静下来。我不适应的揪揪衣角,抿抿嘴。
“阿尔丹,雨霏吧?”
“是。”
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定在脸上。
“我们见过?”
“是,奴婢以前是敏格格的宫女,格格大婚时,曾见过嬷嬷。”
“嗯。”她延着声音,又看了看我,“爷嘱咐过了,把你安置在书房。”
语气中似有不解,又似包涵了别的东西。我抬眼看看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又应了声;“是。”
“在书房当差要小心仔细,还要中规中矩,照惯例,都是进宫五年以上的老宫人才会被派去的,这回儿调你过去算是莫大的恩典,你可要尽心尽力,别辜负了主子的提携!”
我忙福身行了个礼:“是,奴婢记下了!”
她微微点头,看神情还算满意。
我恭谨地低下头,等着她发话让我离开,可等了半天,她都没吭声,正琢磨着要不要抬头看一眼的时候,身旁传来了脚步声。
是胤礽,一身朝服。
娅嬷嬷与我同时朝他行礼。
“都是自家人,哪来的这么多规矩,快起吧!”他笑着摆摆手,扶起娅嬷嬷,视线流转到我身上,意味渐浓。
“主子这话可櫭越了,奴婢们再怎么亲厚到底还是奴婢,身份礼数乱不得的。”嬷嬷也笑,嘴上却有几分责备。
“好,好,嬷嬷教训的是,胤礽下次不敢了!”他调笑道,伸手扶了扶她的肩。
这二人虽是主仆,言语间却更像是亲人。
“外面天寒,快进屋吧,红枣桂花羹已经做得了,正在厢房温着呢!”她抬腿要朝厢房去,胤礽伸手拦住。
“不了,嬷嬷,我还要出去一趟,回来再喝,先暖着吧。”
她闻言停了步,回过头帮胤礽紧紧斗篷。
“那主子可要快些,红枣温久了会谢的,味道就不好了。”
“嗯。”胤礽连点了几下头,她笑了笑,又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抽身离开。
“这位便是娅嬷嬷,我额娘的贴身宫女,成心亭的事就是她讲给我的。”他指着她离开的方向对我解释。
“噢。”怪不得二人看着关系特殊,原来还颇有渊源,以前只知道胤礽有个奶娘,嫁给凌普,惹出不少事端,却不知道毓庆宫里还有这么一位老嬷嬷。
我点点头,琢磨着年限,想推算出凌普的案子是否已经发生,想了许久,什么也没忆起,皱皱眉,抬起头来。
胤礽正看着我,似笑非笑,眼睛里满满当当地,是大功告成后的满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那表情好像在说:‘雨霏呀雨霏,我终于把你弄到我身边,这下你再也跑不掉了!’
“咳……”我嗽嗽嗓子,抢在他前面开口,“我有个问题。”
“嗯,说!”他换个姿势,揣起手。
“书房在哪?”
“什么?”他挑眉.
“听说太子爷把奴婢安排在书房,奴婢第一天当差,总该知道书房在哪吧?”
“噢。”他笑了,“书房嘛,回头再告诉你,眼下先跟我去出第一趟差吧。”说完拉起我,朝门口走。
“去哪?”我问。
“去无逸殿,找三弟,他答应为我写一篇兰亭序 。”
我于是跟着他,一路离开毓庆宫,除去大婚那日,也好久没见三阿哥了。
路上不断遇到成队行走的宫女太监,众人见了他,纷纷停步行礼,他每次都只挥挥手,示意他们直接过去。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他都不像是个注重规矩礼数的人,就不知毓庆宫怎会有那么多规定。
“春夏着绿,秋冬着蓝,年末可添置新装,但切忌红,白,黑三色,鞋面上不得绣花,平日不得涂脂抹粉,不得佩带首饰,当值时,不得……”我在他身边朗朗念道。
他停下步子,吃惊的看我:“你在念叨什么?”
“毓庆宫的宫规,齐珠姑姑训示了一早上呢,你是主子,不会记不住自己定的规矩吧?”
他蹙眉道:“毓庆宫有这么多规矩吗?我到不知道。”顿了顿,他又说,“这些不是我定的,宫里的事都是睿雅在管。”
睿雅?
“是……太子妃。”我问。
“嗯。”他点点头。
突然出现的名字让我有些不适,长久以来,或谈天论地,或结伴出游,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已经忘了,他是个有妇之夫,睿雅,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发妻。虽然没一丁点嫉妒,感觉还是怪怪的,可能有点尴尬吧。
“见过她了吗?”他问。
“还没有。”
“没事的,她性情好,待人也和善。”他说,未等我琢磨清‘没事的’这三字的涵义,他便把手中的貂绒手褡子塞到我怀里,换了语气道,“瞧你冻得,鼻子都红了,把手揣进去,暖和暖和。”
我四下看看,连忙推还给他:“宫女哪用得这个东西,让人看到,岂不麻烦,还是算了。”
“嗯……”他弩嘴想想,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本王就命你,替主子拿着手褡,从旁伺候。”又一本正经的补充道,“这回不是推让,是命令。”
我一笑,就势接过来套在手上,不再啰嗦。貂绒手褡,即便是现代也只能是在商场摸摸,现下得个机会戴戴,也不错,嗯,皮毛又顺又柔,确实暖和了不少。
一面低声调侃,一面缓步走着,不多时就到了无逸殿外,大门敞开着,无人把守。我们悄声跨过门槛,稍一侧目,便看见了立于院墙下胤祉。
他身着米色长衫,斜背着门口站着,面前支着齐腰高的画板,身侧的架子上散落摆放着调色盘,颜料,油画笔等一应西洋画具,我们进去时,他正一手拿着调色板,一手拿着笔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画布。
想象一下,一个穿着清装,蓄着辫子黄皮肤黑眼睛的典型亚洲人立在油画架旁,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是不中不洋,不伦不类吧。可偏巧我却没这种感觉,眼前的胤祉眉尖微蹙,唇角轻扬,一双眸子全神地锁于画上,停滞不动,凝视越久表情越柔,眼角上挑,渗出一丝轻淡却夺目的光彩,不经意间的细微神采,竟是出奇的怡然自得,俊美飘逸!
是什么画面让他如此神往?带着疑惑我敛步上前,在他身后半米远停住,探头去看,方型画布上绘着一副异域风景,曲折蜿蜒的河流在城市中延伸,各色小艇浮于水面上,拱桥跨过河面,衔接起两岸的道路,镶着铁质花纹的街灯立于河岸两旁,微弱的灯光映出若隐若现的波希米亚式西洋建筑……
“威尼斯!”我脱口而出。心下赞叹他人未去过,仅凭想象却能画得如此传神!
他倏地回头,显然是吓了一跳,见是我和胤礽,挑眉轻出了口气,笑了。
“你怎知是威尼斯?”刚才的画家气质一扫而空,复又透出顽劣。
“我……嗯,奴婢,猜的。”
他留意到我话中的停顿,一笑:“行了,阿尔丹•雨霏,收起那套繁冗的礼节吧,若论规矩,你当初和我抢笛子的时候就该交由衙门严惩啦。”
他似乎看出我最不愿提抢笛子的事,就每每故意提起,激我发窘。我撇撇嘴,看了胤礽一眼,没言语。
胤礽笑了一下,带着兄长般的语气道:“逆门而居,兵之大忌;疏怠戒备,武者之大忌。一日之内连犯两忌,三弟今年没去秋闱,身手意识大不如前了!”
胤祉嘴一鼓,似要辩驳,却又说不出什么,眼神一转,换了话题:“二哥说得是,不过今日特地到无逸殿来,总不会只为了教训胤祉的身手吧?可是有什么事要差我去办?”
胤礽索性揣起手来:“瞧瞧,不仅身手差了,连记性也不行了!”
“嗯?”胤祉放下画笔和调色盘,蹙眉看过来。
我见他一脸茫然,从旁小声道:“兰亭序。”
他看了我半晌,猛得一拍脑门:“噢。兰亭序!”继而笑道,“我早就写了,撂在殿里,只是忘了差人送去毓庆宫了!这就去拿。”说完,回身就朝殿里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偏头看看我,暧昧地笑道, “这才几日?竟变得同声同气了!”
我被他一噎,说不出话。低了头,却听见胤礽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轻轻响起:“一日。”
胤祉一阵大笑,进殿去了。
……
气氛沉寂,进而有些尴尬,开这种玩笑,真是!我心里蹎怪着胤祉的口不择言,向前两步,靠近那画,细细地看。
“威尼斯?”胤礽也跟过来。
“嗯,德里格的故乡。”
“大千世界,气象万千,却不想这城里的河道,也是可以撑船运货的!”他评论道。
人与人果然不同,同一副画,胤祉看的是风景,我看的是热闹,胤礽看的却是船运!
一会儿功夫,胤祉拿着画卷走出来,我们凑过去,胤礽接过,松开带子,正要摊开,一个太监小跑着进来,朝二人打了个千。
“太子爷吉祥,三阿哥吉祥,万岁爷在养心殿,传二位爷过去。”
胤礽摆手,太监点头退下。
“罢了,回去再看吧。”他把卷轴递给我,“雨霏,我和三弟去养心殿,你先回去吧,把字放我书房桌案上就行了。”
“嗯。”我重新把带子系好,脑子里努力回忆着来时的路,这无逸殿是第一次来,毓庆宫也是第一次,出了门该往哪走还真有点迷糊。
许是胤礽看出了我的迟疑,他不确定的看看我,低声问:“你知道怎么回去吧?”
胤祉饶有兴致的盯着我,勾起一丝讥笑。
“唔……知道。”
胤礽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说:“我的书房在里院右手边第三间,门口有株海棠树。”
“哦。知道了。”
胤祉笑出声来:“二哥,你这个宫女呀,可真是……”
话未说完,便被胤礽一把揪住,拉出门去。
看着他踉跄着跨过门槛的狼狈样子,我不禁一笑,这个胤祉,论年纪也快三十了,脾气秉性却让人摸不透,时而严肃,时而轻狂,时而诙谐,说起道理来口若悬河,开起玩笑又像个小孩子。一时一变,看不出定性。
低头看看卷轴,再回身瞧瞧那副威尼斯的风景油画。那样一幅画,少说也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天寒地冻的冬日,在户外立两个小时是什么感觉,恐怕浑身都冻住了,哪还笑地出来?
心中一紧,忽然冒出个念头,或许,平日的种种都是假象,那个盯着画面出神的才是真正的他吧?
不记得是谁说过,一个人如果对注定无法实现的事物过于痴迷,就说明他潜意识里对现实极度不满。
胤祉,他心里是不是有怨愤,作为皇子,他是不是也看中了那一身明黄?
不知天冷还是怎的,身上一阵寒意,算了,想这些做什么,最近怎么专往墙角钻,净找些严肃的话题给自己添堵,莫不是在宫里呆得太久,心理变态了?我大力地晃晃头,跨步离开。
出得宫门,本打算直接回去,叫住个小太监刚要问路,突然想起件事,改口问了寿药房的方向,径直去了。
到了寿药房,见到来顺,嘱咐他让十三阿哥有空时来找我一趟,又问了他具体的当值时间,便捡了条人少的路,回毓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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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这么多吧,本来打算多写点的,但是没什么思路,又有点累(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觉得累~~~汗)
最近忙着写论文,改论文,学车,外加考虑要不要出国的事,身心俱疲呀(为更新慢找借口~~我承认)现在我是在学校被老师批(他说我论文题目有问题,和同组人太接近。我六月十号就要答辩啦,现在才说~~更何况题目还是他帮我选的!),在驾校被教练批(那个看似很和蔼可亲的教练在我熄第N次火,闯无数次红灯后,指着我说,你你你,你要是再看档位,我就把你的眼镜摘了。。。。唔,我也不想看啊,可是不看我挂不上档啊!)
回家又被父母批(你这么大了人,也不像个样子。。。。以下省略!)
总之我是很惨啦,没想到大学毕业这么倒霉~~~~~哎!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作为更新慢的借口,虽然我写得不怎么样,看的人也不多,但是我一定会写完的,保证,坚决保证!
随便说一句,最近腾出点时间把自己的文从头看了一遍,受到点打击,说实话,真是不怎么样,啰嗦的要死(难为各位了~~~),人家25W都结束了,我才僵僵一半,惭愧。。。。决定痛改前非,废话一概删掉。。。。。。(貌似现在就在说废话~~)
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