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人》红*T

26、浪漫的夜晚

　　苏啸宇的旁边是一排落地大窗，外面是车水马龙的CBD区域，繁华热闹。他走到窗户前，无限风景踩在脚下，心里痛快。
　　他为之努力的事业，为之付出青春的事业，无怨无悔。

　　苏啸宇走回桌子，给邱琳的MSN发信息：“你已经知道了吧？”
　　邱琳隔了一会回道：“你指什么？”
　　苏啸宇：“好消息。是中国人就该高兴。”
　　邱琳回：“是的。我很高兴。”
　　苏啸宇：“我们去庆祝吧，为了祖国。今晚六点半前门23号的Meat & Wine见。”他盯着MSN的窗口，心里居然有点紧张。按说他训练有素，不该这样。
　　等了一会儿，他已经抄起了手机，打算走下一步计划——他不是会放弃的人。
　　邱琳终于回信：“好吧。为了祖国。”
　　苏啸宇高兴得吹了一声口哨——对付女人，死缠烂打脸皮厚总是好使。

　　邱琳确实犹豫了，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为什么不呢？不过就是吃饭而已，跟谁吃不是吃呢？再说，无论如何，苏啸宇是她唯一可以坦然谈论这件事的人，他们共同分享一个秘密。从公司的立场来讲，她不能和同事分享快乐。事情还是机密，她也不能跟任何局外人谈论。

　　慢慢的，她的快乐一点一点的升温，让她接下来的时间，情绪越来越好。关系好的同事很快就发现了，调侃她：“心情这么好呀？不会是因为……小心太明显，让澳大利亚人看见了发飙。”
　　她也不能解释这快乐的原因，或者她不愿意深想。
　　快到下班时，陈启山叫她开会。说完正题，陈启山忽然说：“你能够主动出击，干得好！我没看错人。”
　　邱琳一愣，不确定他的意思，微笑试探：“刚刚接手工作，还需要熟悉。”
　　陈启山说：“今晚你跟单主任吃饭，想谈些什么？我们可以集思广益。”
　　邱琳惊讶：苏啸宇什么时候把今晚吃饭的事告诉陈启山了？私事怎么又变成公事了？她心里恼怒，火气顿升。她忍耐下怒气，敷衍了陈启山。

　　前门23号是位于前门东北角的一处大院子，据说曾经是美国大使馆，现在改建成饭馆区。里面很有情调，中央是很大的广场院子，周围是一圈各种款式的老式小楼。
　　Meat & Wine位于角落的小楼里，里面的装修漂亮，一楼用了大片的黑和红的色彩。有一张极大的桌子，很有气势，另外有很多小型桌子，摆放着漂亮的餐具和透明的高脚杯。气氛先上来了。

　　苏啸宇看见邱琳，很绅士的起身迎接，并给她拉开椅子，服侍她坐下。然后，他又殷勤的询问她想喝些什么，拿菜单给她。态度让服务员自愧不如。这样殷勤周到的举止，在他做来，全是绅士派头，丝毫不损男人味。
　　菜单是英法双语的。原来这是家法国餐厅。

　　苏啸宇含笑，深深凝视她。
　　等服务员走开，邱琳抬头望着他时，苏啸宇淡淡的说：“你真美。”他的眼神深邃，淡淡的微笑仿佛暗示着欣赏和爱慕。他的样子，像外国电影里的男人。很少中国男人会这样直接赞美女人。

　　邱琳没料到这一手。她呆住了，随即被他的爱慕的眼神击中。女人天性的羞涩瞬间征服了她，她无法保持镇定。
　　邱琳为自己无法控制的羞涩表现感到惭愧。她尽量收起羞涩，用坦然的甚至有些生硬的语气来掩饰女人的温柔天性。她直视他，说：“你少胡说。”
　　苏啸宇依然深深的望着她，毫不掩饰赞美的目光，仿佛她的脸是卢浮宫最美的艺术品，值得以一生时间去凝视。
　　他淡淡说：“实话。”

　　邱琳浑身不自在。虽然每天她都打扮得时尚精致，但那是女人好强爱美的天性，给自己看的成分大过吸引男人。她几乎都忘记了该怎么面对男人的爱慕。
　　在他的目光下，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她忽然间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女时期——情怀温柔，心还是水一样的清澈，有风就会荡漾，悸动着，颤栗着，像是满树花朵被风吹得飘飘散散。

　　然而花朵还是终究要落到泥泞的地上，邱琳很快就找回了正常的自我。她笑一笑，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告诉陈启山？”
　　她故意选个最扫兴的话题。刚才的气氛太过……诡异？浪漫到诡异，暧昧到危险。她不喜欢。

　　苏啸宇却似乎并不觉得扫兴，他依然那样静静的深深的看着她，如果他的目光是糖，他一定打算把她腌成果脯。
　　神奇的是，他保持着多情的神态，如同浪漫电影里的男主角，语气也同样深情动人，只是内容大煞风景：“对你的事业有点帮助。他一定会赞赏你。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今晚的花费就可以让你们公司报销了。”

　　邱琳觉得最后一丝神秘的魔力都消失了。她瞪起眼睛，哭笑不得：“你约会女人的时候，都要想法子让别人买单吗？”
　　苏啸宇冲她眨眨眼，显得很有风情的样子，说：“如果每个女人都负责付账，我早成百万富翁了。所以说，鸭子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邱琳几乎没咬牙切齿：“苏啸宇，你真是白瞎了这身男人的皮，你太市侩了。”这个男人简直就消停不了三分钟，跟他说话超过十句，必定会把人气一跟头。

　　苏啸宇微笑，他的笑容显出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宛如一个经常出入上流社会的体面绅士，可惜他的话恰恰相反：“大婶，过日子不算计点行吗？我一个公务员，能赚多少钱？也不看看你这个老婆多费钱，一柜子的名牌包。哼，你的Mini Cooper的钱够别人付房子的首付了。我养你容易吗？”
　　邱琳气极：“谁让你养了！”
　　苏啸宇的微笑依然，甚至更加从容和温柔，说：“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跟你讨论这么煞风景的话题。”

　　邱琳被他噎得一时无语，幸好前菜送来了。
　　她点的是沙拉。
　　苏啸宇举起斟了红酒的高脚杯，说：“为了祖国！”
　　邱琳只得与他干杯。
　　杯子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苏啸宇追加一句：“也为了我们。”
　　邱琳回了他一记狠狠的白眼。

　　邱琳气呼呼的吃着沙拉。
　　忽然，有人过来打招呼。他是个非常英俊的法国男人，美丽的眼珠在灯光下显出蓝紫色调。他看着邱琳，问候她。他就是餐厅的经理。
　　邱琳向他表示感谢，赞美了餐厅。法国男人微笑，称她为“美丽的夫人”。法国男人走开后，服务员送来一份设计浪漫的小点心，说是经理的礼物。

　　苏啸宇看着这一切，说：“法国男人还真浪漫，当着我的面，公然勾引我老婆。你表现得很镇定嘛？习惯了吧？”
　　本来法国男人的礼貌让她找回了一点心情，苏啸宇的话又让她拉下脸来。她反驳：“你要是吐出象牙来，我会非常震惊。”

　　苏啸宇呵呵笑起来，说：“郎有情，妾有意。现代社会，One Night Stand不也很常见，何必绷着呢？来吧。尽情享受今夜。”
　　“谁跟你郎情妾意。少臭美了。”

　　主菜上来了。
　　邱琳要的是Fillet，是烤牛排。盘子摆放得精美如工艺品。牛排的火候也好，味道确实不错。
　　邱琳的心情其实是放松的。与苏啸宇的对白，与其说是斗嘴，不如说是还找不到更好的和他对话的方式。她不愿意对他更为友好，仿佛那样等于撤了防御。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趣的人。更奇怪的是，虽然他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同时却又让她感觉很真实。他表现的就是真实的自己，没有伪装，没有虚伪。

　　他点的红酒很不错。
　　邱琳懂点品酒之道，这样香醇美丽的红酒，配合这样优雅精致的环境，还有一个英俊到引来其他女人目光的男士做陪。她懂得珍惜这一刻的心情。

　　餐厅的一侧是开放式的厨房，大厨们穿着工作服戴着白帽子，忙碌着。
　　邱琳看着，忽然笑了起来，她指着其中一个大厨说：“你看，那个厨师好像被烤焦了。”
　　苏啸宇看去：做铁板烧的料理台后是个黑人厨师。烟熏火燎中，白衣白帽衬托出那张黑得发灰的脸，确实像是——烤焦了。
　　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又得强忍着不要笑得太过分，像两个在课堂上嘲笑老师的中学生一样，偷偷笑着，会心笑着，很简单的快乐。

　　酒喝到微醺时，最后一道菜是甜品，Warm Chocolate & Pistachio Fondante。巧克力做成的小小蛋糕样的甜点，挖开来，里面灌满了热乎乎的巧克力浆，奢侈的溢出来，宛如《查理的巧克力工厂》里流淌的巧克力之河。
　　苏啸宇说：“据说女人吃了巧克力会分泌和恋爱时一样的激素，所以会感觉很幸福。”
　　邱琳着迷的品着那浓浓的巧克力，悠然回答：“恋爱会过期。男人会离开。只有巧克力，永远不让女人失望。有哪个男人敢保证，让他的女人永远幸福?”
　　苏啸宇凝视她，这一次，他没能对答如流。

　　吃过巧克力，品够红酒，邱琳觉得恰到好处，她刚好有了微醉时最愉快美妙的感觉。她招手：“买单。”
　　苏啸宇不满：“这种事女人怎么能来呢？多么粗鲁。”
　　邱琳嘲笑他：“你不是想让陈启山报销饭钱吗？”
　　苏啸宇将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说：“我不能让那个法国男人看笑话。事关国家尊严和男人的荣誉。”

　　邱琳忽然想起往事，笑嘻嘻的说：“我大学时有个男友，他把生活费交给我管理。因为他是个很有艺术范儿的家伙，觉得钱俗。我俩常常去一家包子铺吃饭。那家包子铺是个夫妻档。每次吃饭完了，都是我结帐。终于有一天，包子铺老板走过来，拍拍我男友的肩膀，说：‘兄弟，你也该付一次帐了。’”讲完了，她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苏啸宇微笑着，深深的望着她，没有评价。

　　他们走出小楼。
　　此时是九月了，已经度过了北京最懊热恼人的三伏天，进入了凉爽舒适的秋季。今夜风略大。小楼旁边有一株大杨树。杨树叶子在夜风中哗啦啦的响，声音总像是凄清和寂寥，好像在这样的树下等一个人，明知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头。

　　大大的院子，守着古旧的西洋房子，在月亮下，别有风情。
　　北京何曾有这样的情致？
　　她想起了西湖边的旧景。
　　她想起了孙哲。
　　曾经在西湖边，有多少这样的夜色和景致，守着她的爱人，她曾经相信爱情……

　　“眼神迷离，想起老相好了。哼。”苏啸宇的声音响起。
　　邱琳回到现实，她仰头，看着苏啸宇。
　　夜风中，月色下，苏啸宇显得格外高大，眼神更加神秘。

　　她有一刹那的迷离，然后回过神来，说“胡说。”
　　苏啸宇显然并没有她那么多感概，他径直向停车处走去，边走边说：“那你就看着我的眼睛，用坚定的语气说：‘大海啊，苍天啊，我刚才想着的男人是我老公。’”
　　邱琳的车今天限行，她只能跟着苏啸宇走。

　　苏啸宇回头看她：“说呀。心虚了吧？没底气了吧？没脸承认了吧？明明就是想起了老相好。”
　　“你去死。”
　　“敢想野男人。苍天啊，不知道我是不是被迫环保，脑袋已经被绿化了。”
　　“你去死！”
　　“啊！你这个娘儿们，你掐我！看来在床上也会很有爆发力。”
　　空旷的大院子骤然响起了凄惨的叫声：“啊！我的脚！你还真踢呀。”
　　“你死有余辜！”
　　……
　　车开走了，带走了刚才似真似假的欢乐。
　　月光依旧照着清冷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