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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轮回险遭难(六) ...

  •   容若蹲下,看着草垛上□□的蒋军,给他把了把脉。

      “师傅,他怎么了?”冬郎也蹲下,在一旁问。

      容若起身,走到火架处,往陶罐里看了看,果然,里面都已经空了。他无奈皱了皱眉,道:“想是吃撑了。”

      冬郎也跟着跑过来,略显惊讶地看着空空的陶罐,却听容若道:“你先去捣些山楂来,再把他衣服穿上。”

      冬郎领命,急急地去角落的罐子里拿了些晒干的山楂,放到一个小石臼里,准备捣起来,容若又打断了他,“还是我来吧。”说着,就从徒弟手中接过石臼和石锤,迅速捣捻起来。冬郎见状,也立马拿了寿衣,跑到草垛处给蒋军穿上。

      蒋军依然昏迷着,身子很重,冬郎穿得有些费劲。

      将衣服穿好后,冬郎又到角落处拿了仅剩的一捆柴火,将破庙中本已熄灭的火堆又燃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才对容若道:“师傅,我出去拾柴去了。”

      容若依旧捣捻着山楂,淡淡道:“今日已经晚了,略捡一些够用就行,剩下的明日再去。”

      “知道了,师傅。”冬郎乖顺道。

      蒋军躺在草垛上,只感觉周身又冷又热,身上难受极了,腹部剧痛。他正做着噩梦,梦见自己走在荒无人烟的极寒的冰面上,冷风飕飕,冰凉刺骨,一时又忽然被万根火把近距离炙烤着,身体被人拖拽着,身上似被渔网捆住了,紧紧勒着,甚是难受。

      “师傅,他在扯衣服。”冬郎道。

      容若看了一眼草垛上的人,正皱着眉,表情痛苦,胡乱地扯着冬郎刚给他穿上的衣服,“无碍,许是刚穿上,不习惯。待我将山楂泥煮一煮,就给他喂上。”容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山楂泥一股脑地倒入煮沸的清水罐中。

      “师傅,我看他好像又发烧了。”冬郎摸了摸蒋军额头,道。

      “没穿衣服,就跑出来喝粥,能不着凉么?无碍,把火堆挪近些,索性让他发身汗出来,他的身体底子差了些。”

      冬郎看了眼刚给换上的一身崭新寿衣,不由有些可惜,看来这衣裳一会儿就要满是汗臭味了。

      蒋军浑浑噩噩,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的嘴被人撬开,灌进了黏糊糊、酸溜溜的东西,他发着烧,吃什么嘴里都有股苦味。他在梦里,亦觉得被灌进的东西是苦的,梦中,那个恶人在给他喂着毒药,蒋军拼命挣扎,可惜身上被渔网捆绑着,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咽下,蒋军抵着喉咙,死命将药往外吐。

      “师傅,他不肯喝,都吐了。”冬郎在一旁提醒道。

      “我看到了。”容若不耐,将蒋军鼻子捏住,手里的陶碗一倾,山楂糊便一股脑地灌入了蒋军口中,陶碗瞬间便见了底。他转头对冬郎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是捡柴火去么?”

      冬郎讪讪道:“哎,师傅,刚刚不是在挪火堆么,现在马上就去。”说罢,一溜烟跑出了破庙。容若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自语道:“性子还需磨一磨,浮躁了些。”

      蒋军被灌了山楂糊,腹痛立时减缓了许多,梦中只剩下冰火两重天的忽冷忽热,额头却依旧滚烫得吓人。容若待徒弟走后,又给蒋军煮了碗去烧的草药,依旧捏着鼻子给他灌下了,待冬郎回来时,蒋军的烧已经退了。

      冬郎将捡来的柴火丢到破庙角落处,便奔到了草垛边,摸了摸蒋军额头,欣喜道:“师傅,他的烧退了!”冬郎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说话时,眼里冒着亮闪闪的光茫,情绪外露。

      容若淡淡道:“知道,你今天也累了,赶快喝点粥,洗洗睡吧。”他用眼神示意徒弟,瞥了眼火架上刚熬好的糙米粥。

      冬郎打开陶盖,看了看里头似乎没动过的米粥,问:“师傅,您不喝点吗?”

      “不饿,你喝吧。”容若躺在草垛上,淡淡道。

      由于蒋军刚才自个儿躺下时,睡在了草垛的最中央,等容若在边上躺下后,冬郎只好躺在蒋军的另一侧,师徒俩人于是就隔着昏睡的蒋军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师傅,您说,等他醒后,若发现我们给他穿了身寿衣,会不会翻脸啊?”

      “你觉得到时候他会有力气?”

      冬郎不由睨了眼一旁孱弱的蒋军,放心道:“也是,等他有气力,怎么着也得要好好将养十天半月。”

      “咱们这里可没有多少金贵吃食,起码还得延上五日。”容若打了个哈欠,冷冷道。

      冬郎暗想,师傅可真是……思虑周到,这救人还带着算计。

      等到第二日一早,师徒二人就一起出去了,容若在蟒山上踩着草药和菌子,冬郎则在不远处拾着枯枝断枝。师徒俩人各有分工,配合得甚是默契。

      等二人将背上的箩筐各自装满,已是日上三杆了,回到破庙,蒋军已经醒了,他的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自己坐了起来。见师徒二人回来,感激道:“谢谢你们再次救了我,我不该……自己跑出去,晕在荒郊野外,害你们辛苦出来寻我。”

      冬郎刚想接口,却被容若抢先一步,“不必客气,萍水相逢,遇见便是缘分,举手之劳,应该的。”

      冬郎一口气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师傅这说谎的本事还真是……信手拈来啊!分明是自己游说了好半天,他才同意出去找人的。这下,蒋军一定理解成了是师傅慈善,领了徒弟跑去相救,定然对师傅感激不尽。

      果然,下一刻,冬郎就听见蒋军道:“谢谢你,容若,还有冬郎。”他冲着容若的方向深深点了点头,又对着冬郎也略略点了点头,冬郎亦点头回礼,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一旁的容若道:“不必谢。对了,救你的时候,把衣服撕烂了,遂又给你从集市上买了一件,不知合适否?”

      蒋军感激道:“合适、合适。”立马从草垛上站起,慢慢转了一圈给容若看,“甚是合身,让容若破费了。”

      “不破费。”容若淡淡道,摆了摆手,又让他坐下。

      冬郎看着二人的互动,整个人有些石化了。内心不禁想:“他当真不知这是寿衣?”看蒋军的表情,却又不像明知道而故意装感激的,冬郎不由疑惑,陷入沉思。

      这寿衣的做工用心,针脚细密,盘扣讲究,颜色也艳丽,蒋军根据在现代的见识,觉得这衣服定然挺贵,然看师徒二人平日的吃住用度,却并不富庶,显然为了给他买衣服,大大破费了一笔,当真是万分感动。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对方如此真心待他,他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一番。

      蒋军内心正感激涕零,却听容若问他:“先前见你昏迷,没机会好好问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蒋军顿时羞愧万分,略红着老脸踌躇道:“真是羞愧,你们救我,我还误解你们……之前我醒来,发现衣服被撕了,所以……”接下来的话,蒋军实在有些说不出口了。

      容若了然,没再继续追问,他转了个话题,“阁下先前是遭了什么难,一直在乞讨么?”

      蒋军想起自己先前的穿戴,也不好再扯谎,对恩人道:“确实如此,一言难尽,先前乞讨到一个庙门,不想却被里头的和尚把我扔到了荒郊,幸得你们相救,否则,我定死在那儿。”

      “哦。”容若淡淡应了一声。

      冬郎急急道:“是哪个寺庙?”

      蒋军回想着之前在庙门口看到的匾额,不是很确定道:“好像是叫……慈济寺。”

      “是不是门口立着一对青铜石狮子,旁边还有一棵酸枣树?”

      “确实是这样。”

      冬郎兴奋又恨恨道:“果然是这寺庙,从头到尾干着缺德事!”

      蒋军听得没头没脑,不知冬郎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冬郎定与那寺庙有所瓜葛,又见容若的表情,似乎很是漠然,显然陷入了深思……

      蒋军悄悄轻声道:“冬郎,怎么回事?”

      冬郎看了师傅一眼,悄悄走到蒋军跟前,也一屁股坐到了草垛上,附耳对蒋军道:“那里有一个瘌痢头和尚和一个胖脸黑痣和尚……”

      冬郎话没说完,蒋军忽然想起那凶和尚,脸上就有一颗黑痣,脸也是胖胖的,还有那给他查看病情的和尚,也是瘌痢头,这也太巧了,于是急忙打断问道:“那瘌痢头和尚是不是叫慧济?那胖脸和尚的黑痣是不是长在颧骨上?”

      冬郎激动道:“正是、正是。你怎么知道?”

      “就是他们二人,联合起来硬说我得了传染的恶疾,不让安排到庙里救治!”蒋军恨恨道,“那瘌痢头还装模做样给我查看,当真是可恶!”

      冬郎顿时也同仇敌忾起来,激愤道:“那慧济本就医术不精,当年我师傅带着我投靠庙门,身上带了许多银钱,却不慎露了富,被那慈恩和尚——哦——就是那胖和尚觊觎,他们俩人联合起来使诡计将我师徒赶了出去,还坑了师傅的银钱,阴险恶毒!人前人后两副脸孔,当真是小人!更可恶的是,他们现在居然还混得风生水起,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慈悲的出家人,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

      “那方丈就不知道么?”蒋军问。

      冬郎道:“老方丈年岁大了,庙里的事务都托给了慈恩照管,自是不晓得内情,再说,那慈恩最会装腔作势,在老方丈面前不知有多乖顺,老方丈自然认不清他真面目,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

      “咱们一定要好好治治他们!”蒋军恨恨道。

      冬郎还想说什么,刚张口却被容若制止了:“好了,冬郎,别和蒋军嚼舌头了,让他好好休息,蒋军身子还弱着呢。”

      冬郎对蒋军吐了吐舌头,让他躺下,帮着盖好了稻草,悻悻地走开了。

      蒋军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师徒二人又开始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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