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16、亡魂

　　脚下的山石十分烫脚，大约放上鸡鱼之类，不多时便会被烫熟。
　　云蝉和梦鲸用极快的速度穿过方才火光兽在火峰壁上撞开的裂口，进到了火峰内部，原本以为烈火万年不灭熊熊燃烧的内部会无比炙热，结果却比那烧得通红的火峰外壁要宜人得多，至多不过盛夏的炎热感受。
　　而火峰内部的景致也让人叹为观止，云蝉与梦鲸第一眼望去，竟双双看得呆了。
　　这巨大的火峰内部竟是中空的，其间生长了一株巨大到望不到顶的巨树，在火峰之中竟几乎与其等高。人在这巨树之前，竟渺小得如蝼蚁一般，即便方才小山般大小的火光兽，想来也不过就是攀爬在树间的小鼠般的存在。这课巨树通体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但火焰却似乎与黑红如焦炭般的树皮共生一般，又似这巨木树表生长的红色草藓一样，并不能损减巨木分毫，反倒是巨木在这烈火之中，虽不曾长出花叶，却显露出一派生气。
　　围绕巨木燃烧的烈火将火峰内部照得一片红光，站立其中，仿佛置身于异界之中。
　　“我说……”云蝉在旁边用手拉了拉梦鲸，“方才我放空空符飞过来的时候，你抱那么紧作甚？”
　　闻言梦鲸顿时又涨红了脸，转过头瞪着云蝉大声说道：“谁要抱你！”
　　“嘘！”云蝉也不生气，露出一丝坏笑，“别炸毛，呆子，万一这里还栖息着更多的炸毛兽咋办？”
　　“那倒是不会的。”梦鲸瞪了一眼云蝉，“我从典故上读过，这火鼠原是自生于不尽木，200年寿命完后便在不尽木上自化为飞灰，而不尽木中没了火鼠，便会再自生出新的火鼠。”
　　“那我们现在把小炸留在林子里没带回来，不尽木没了炸毛兽，会不会又生出一条来？”
　　“火鼠又没死，怎么会再生？不尽木原本就是天地间的灵木之一，自会感应的。”梦鲸白了云蝉一眼，“不过你的想法倒是对的，如果我们把火鼠带回来，被这不尽木的烈火一催，说不定又会变回原状，那样我们可就惨了。”
　　“不要叫火鼠，要叫小炸！自家孩子干嘛那么见外？”云蝉故意作出一脸嗔怪的表情，搞得梦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不再理他，拿着南离剑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枝不尽木的细枝前，用南离剑轻轻一剜，取下一块不尽木。
　　被取下的不尽木块瞬间停止了燃烧，火焰化作了一缕青烟，而木块也瞬间变作一堆木灰，梦鲸慌忙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将神木灰装盛了进去。
　　“话说，我们要不要多取点？这不尽木的神木灰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云蝉在一边打趣问道。
　　梦鲸又白了云蝉一眼：“典故上说，这神木灰因是火树的精华，除了碧玉瓶能压制其火气外，其余的器具大多装不了多久便会被烧尽，而神木灰遇水则消于无形，你要是有斗大的玉瓶，那自然想装多少装多少。我反正就这一只小瓶，足够救秦兄就好了。”
　　“不过……”云蝉抬头望了望面前巨大的火树，不解地问：“按说在这烈火前应该感到无比炙热才对，怎的我们却只是觉得稍微比外面热一些罢了？是何道理？”
　　“我怎知道？典故上又没有记载。”梦鲸收好玉瓶，略一思索，继续说道：“说不定，和这空相揭谛轮有干系。”
　　“不过，虽说这是极品灵器……”云蝉埋下头去看套在自己左脚的晶环，“但是到底有何作用却不能知晓，而且它们就这样厚脸皮地给我们一人套上了一个，方才想要拼命取下来竟都没办法办到。”
　　听到云蝉讲这极品灵器是厚脸皮之物，梦鲸不觉哑然失笑，摇摇头，伸出右手，也端详起这晶环来。
　　两人这一起端详间，两个晶环竟似有了感应一般，光芒越盛，在这火光冲天的世界里竟明亮得胜过一侧不尽木上的万丈焰火。
　　而两道光芒交汇之后，发出耀眼的一阵光，然后光芒之中闪现出一个俊朗少年的身影。
　　少年身着绛色道袍，羽衣星冠，眉眼看起来丰神俊朗，极其俊秀，年纪看来不过十七八岁，只是略为有异的是少年脸色惨白不着血色，双眼紧闭，一道血色泪痕挂在脸上，颈脖间有一道深深的血痕，仔细看去竟似深深的剑伤，深可见骨，道袍上满是血污，身形凄楚，全然不似活人神情。
　　云蝉和梦鲸皆被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吓了一大跳，两人慌忙往旁边一跃，落地间，光芒隐去，少年也随之消失。
　　“方才……”梦鲸十分诧异，转过头问云蝉，“那是什么？”
　　“难道这守着不尽木的除了炸毛兽，还有鬼？”云蝉也是摸不着头脑，四下张望间，那个少年的死灵却并没有再出现。
　　“等下……”云蝉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才，我们是将空相揭谛轮的光交汇了后看到的那个鬼影……”
　　经云蝉这么一说，梦鲸似有省吾，两人互看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起亮出了两只晶环。
　　光芒交汇处，少年的鬼影复又出现。
　　两人这才知晓原来是这空相揭谛轮所映照出来的幻象。
　　“极品灵器之间应该是能相互感应的，说不定这鬼影身上便藏有下一件灵器的秘密。”云蝉喃喃自语道，然后转过头望着梦鲸，脸上换上了一副兴奋神色，“快，你看书识字厉害，现在也多找找线索，说不定能助我们尽快找到下一件灵器。”
　　梦鲸原本便已在观察少年，沉吟间忽然想起幼时所见场景，不禁大惊，慌忙转过头来想对云蝉说些什么，却发现云蝉也是一脸凝重，似乎有所发现。
　　“呆子，你原本生在忘川，应该不难见到，此时也应该看出来了吧？”云蝉的声音低沉，认真的模样全然不似平常。
　　梦鲸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身道服……”云蝉略一沉吟，继续说道：“是现任仙宗梅城云中阁蒲氏的道服，而这位惨死的小哥……”
　　“我不敢确定。”梦鲸皱紧了眉头，“但幼时曾随家父拜见过蒲氏家主，这面孔看起来却是极像近日失去行踪的蒲氏少主，蒲杏渔。”
　　想着自己世家遭遇灭门，近在咫尺且平素尚有交集的蒲氏云中阁竟不管不问，梦鲸原本心里便带着怨气，而这天下现如今的动荡，莫不和蒲氏有关。现任仙宗离奇暴毙，少主不见其踪，蒲氏却闭关锁门不与外人更多交集，这一番离奇举动着实让人费解，而此时透过空相揭谛轮所见到的蒲杏渔幻象，更像是已死的亡魂，这一切都似乎说明蒲氏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此时蒲杏渔的亡魂紧闭着双眼，在空相揭谛轮的光轮中胡乱踱步着，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些什么。
　　云蝉也不害怕，径直靠了过去，这蒲杏渔的亡魂幻象原本只是虚像，并不能触碰，但是他嘴里低声念叨的话语却是能听得真切。
　　那张沾满血污的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一个地方。
　　“一音楼，一音楼，一音楼……”
　　“一音楼？”梦鲸并不知晓蒲杏渔的亡魂所说的地方。
　　“是个鬼楼。”云蝉一脸凝重，“并州风谷之中，原本的小仙门钱氏的宗院，前些日子突遭灭门，自此那里便成了无人敢去的鬼地。”
　　听到灭门二字，梦鲸不禁握紧了拳头。
　　“看来……”云蝉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我们得回一趟并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