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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女巫茶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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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似乎我们刚刚剥夺了你们的家族继承权?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既然你们姐妹俩诱骗计划实施地有滋有味,又为何惧怕三日后的生日呢?”
圣母白莲花可不是人人好当的,要扮作楚楚可怜,就不要搞什么实验室。既然都杀了这么多见习法师了,你们德高望重的老祖父该欣慰才对。
阿蒙咳嗽一声,睫毛低垂,声音里掺杂了疯癫,“三天后,是妹妹的测试日。我真愿意代她受罚。”
“姐姐,别说了,让他们滚吧,是我不好,挑错见习法师了。”仙仙声音轻柔但决绝。
“自我答应祖父实施人体试验,我早该知道,我们姐妹已经没有未来。”阿蒙感慨着,似乎忘了我与阿灰的存在,沉浸她自己的狂热而富有牺牲的世界,“可是,妹妹你知道么,如果当时我不答应祖父,他就会杀了你。他说我们俩只要留一个。”
“哦,姐姐,够了!”仙仙声音大了起来,她挣扎着想捂住脸,但手被捆得扎实。
“三天后,若妹妹通过测试,则是我死。若妹妹未能通过测试,则是她死。我们俩只能留一个。”
阁楼狭窄,南瓜吊灯摇摇欲坠。实验室的大门还敞开着,血腥味腐烂味弥漫空气。
姐妹们束手无策,一脸惨白望着天花板。
我骂了一声,被阿灰横了一眼,“茉莉姐姐,别爆粗口!”
我问他,夜宵也吃够了,肚子里塞够了南瓜,我们还是撤吧。
他回答我,不行。
我说要不我们猜拳。
赢的人留下来陪她们,输的人先走?
阿灰伸出两个指头,我伸出一个手掌。
“很不幸,我输了,所以姐姐我先撤了。”我尚未说完,就被阿灰攥住了衣角,他恨恨指出我游戏规则的逻辑问题。
我只好指出这整个事件的荒谬性,与解决的零可能。
伯爵家的私事轮不到我们掺合。至于冤死的前任见习法师们,我不觉得这个帝国的法律适用于贵族。
要说可怜么,有句话倒适合这对姐妹,多行不义必自毙。
阿灰不说啥,姐妹们躺在地上,呼吸声趋于平静。
一副准备好了,彻底接受贵族小姐命运的样子。
我以为大家都放弃了,扯着阿灰的手刚要迈步,他踮起脚尖,俯身在我耳边密语,“这个事件挖掘下去,说不定是个C级任务呢。我偷偷扫过一眼老先生的事件簿,似乎看到‘伯爵千金的艺术追求’啥的。”
我无语。只能说阿灰果然是个偷窥狂,至于这两位伯爵千金,的确对艺术追求到了极致。
既然这是主线剧情,我就牟足了劲头,连蒙带骗让姐妹们多说些线索,知道多少说多少。
否则我就要施展各种黑魔法,让她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末了,我笑容可掬告诉她们,这不也是想尽力帮她们么。
“你们知道‘女巫的秘密约会’组织么?”阿蒙面对威胁,立即开口。
仙仙一定到‘女巫’二字,就不停颤抖,狂喊,“千万不要啊,姐姐!”
我听到了E级任务的关键词,笑容更炽烈,“听说在最近的贵族小姐的下午茶时间,十分流行呢。”
仙仙身躯一震,几乎快要挣脱了束缚咒。我不得不在她脊椎第三根骨头处,补了个手刀。
她晕过去了。
阿蒙大概意识到我们“诚心”,眉头也没皱,顺口说下去。
“城里稍微有些艺术修养的女孩子都参加了这个组织。我与妹妹初时,仅仅是为了喜欢音乐绘画。入会一年后,会长才透露,我们隐藏的魔法潜能,才是我们的入会资格。本来悠闲的下午茶,逐渐变成了艺术至高境界的探索,最后彻底变质,我们每一期都要帮助一个女孩子‘重生’。”
重生加了重音,且音节扭曲。
“杀了她们?将她们变成僵尸或者活傀儡?”我追问,脑海立即浮现整个炮灰兵团在狐狸策划下的‘傀儡重生’。
她摇头,声音是哭笑不得,“不是僵尸,不过么,活傀儡倒是……呵呵,很形象呢。不,应该说是召唤出那个女孩子体能的潜质,让她的灵魂真正自由。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或者无法跨越的弱点,我们聚会时的任务,就是逐一破解障碍,让她们自□□到魔力到灵魂,都获得新生。”
呃,太抽象了。我让她举个例子。
“艾薇是子爵最小的女儿。她一直不敢在人群前高声说话,但子爵要她主持一场慈善晚会。我们制定了很多方案,逐步实施,让她学着在人面前演说。从一个两个到十个上百个甚至上千个。我们从街上随便找人,逼那人听她讲话,并积极回应。否则就会当场杀了那人。”
“呃,这不是给她造成更大的心理阴影么?”换我大概都不敢开口了。说一句话死一个人,这是禁言咒么。
阿蒙摇头,“不会。会长事先给她服用了迷幻剂,在一个小时内,她眼中看见的只能是那人化作了肥皂泡,很梦幻很耀眼。哦,对了,迷幻剂并不是市面上常说的禁药,而是我妹妹弹奏的梦幻小夜曲。十五分钟的曲子,可以维持一个小时的魔力。”
“艾薇自己也很努力,模仿了很多演说领袖的技巧,现在已经可以毫不脸红的在一千人面前胡侃,还能煽动群众情绪,让舆论瞬间对她一面倾倒。类似例子太多了,你还要听么。”她问。
我打了个哈欠,让她说重点。
“重点么?大概是上周的秘密聚会,主题是我与妹妹。会长说,我们家族太过恶心,我们不能这样活下去。我本来寄希望于她们会救我们——既然我们已经救了那么多女孩子——但妹妹提醒我,这个组织才是更邪恶的存在,家族生日宴会上说不定我们还能活一人,但女巫聚会的最后,我们俩一定都会变成会长的活傀儡。”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诱骗新会员的么?明知会长动机不纯,都一个一个装出纯洁无邪的样子,说着水晶戒指是戴手上好看还是挂在项链坠子好看,让她们失去警惕。每个会员都在想,我们已经逃不掉了,干脆骗更多的人,泥沼里总不能只剩我一人。”
我问她,会长是谁。
她只说是公爵的女儿,然后三缄其口。
阿灰嗤笑一声,“秘密结社果然很谨慎么,规矩这么多。”
天黑透了的时候,我眼皮开始打架。我已经从阿蒙口中撬不出更多信息。
“这样吧,给我们两天半时间。在生日前一个晚上,我们再来找你们。”我说。
阿灰鼓掌,问我终于决心帮她们了么。
我俯视一眼地上类似熟睡的妹妹,再瞥一眼一脸‘生死由命’的姐姐,说,我试试。
“束缚咒会被启明星的第一道光芒解除,至于怎么算角度让启明星照到你们身上,就看你们自己了。”
我扔下这句话,俯身行礼,与阿灰一步一步下楼。
整个城堡死寂,偶尔能听到细微鼾声。我们又踩了一千多级台阶,月亮的伪相把黑暗中的城堡照得摇曳生姿。
各式各样精致的饰品,扶手上栖息着孔雀雕塑。论华丽程度,倒比过于肃穆的皇宫好看很多。
*
街道上空空荡荡。凌晨二点的钟声咣咣铛铛。
我手上还托着月亮的伪相,与天上的正品一比——
恩,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阿灰兴致很高,一路踢着石子,“如果完成这个C级任务,我们说不定能直接晋升为正式法师哦!”
又嘟嘟囔囔,“不过,我怎么觉得女巫茶会任务棘手多了呢,怎么会才E级?”
我告诉他,最棘手的是姐姐我真的很瞌睡,都快梦游了。
嗜睡是魔法师的第一敌人。别人牺牲睡觉的时间练习魔法,我则是相反。更要命的是晚上我的精神力会大幅度下降,换而言之,我所释放的魔法在午夜十二点后都要打个对折。
这个折扣很致命。
阿灰滔滔不绝,把上面这段话对我掰了一遍,让我今晚开始练习如何熬夜。
我瞄他一眼,天上月亮很大,照得他活蹦乱跳的影子颇为可爱。看着他手舞足蹈和我不停比划,教我怎么利用黑魔法禁咒来逼自己晚上清醒,我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他一愣,然后很不爽地推开我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问他,你几岁。
他扬起脖子,骄傲地说,十四了。
我记得有人曾经顺口说过一句,国王陛下啊,他永远是十四岁的样子呀。
我大力揉揉他脖子,俯身说,“这次我二十二了。”
他哦了一声,又莫名问我,“为啥是这次,难道……还有上次?”
我笑了一下。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小商店。落地玻璃窗前有小块遮雨的长廊。
我指指那一条长廊,说我们睡吧。阿灰撇撇嘴,刚要抱怨,东南面天空亮起一朵烟火。
火光明亮,声音刺耳,仿佛红色的信号弹。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步履沉重,似乎是托着步子在走。
我们回头,看见姐妹的身影。妹妹搀扶着身躯孱弱的姐姐。
再走几步,姐妹都支撑不住,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上,但她们十指蜷曲,艰难地爬过来。
“见习法师,快……去城市东南面的黑森林小酒馆,她们疯了。”妹妹嘶吼。
我们赶紧上前扶她们,阿灰开始念念有词施展治愈系法术。
“你们怎么突然就……半瘫痪了?”我十分莫名。束缚咒不至于把人弄得半残罢。
“她们在所有女巫会员身上施咒,当召集号点亮时,我们即使付出死亡的代价,也会一步一步爬过去的。”妹妹咬紧牙关,“可是每慢一分钟,都会以身体腐败一寸为代价。”
柔和的黄色光芒,自阿灰指尖冉冉升起。他手指过处,姐妹二人立即长出崭新的肌肤。
“快!别管我们了,快去!她们一定是——在筹划今晚的屠杀——!”妹妹又吼。
“屠杀?!”我与阿灰异口同声。
妹妹点头,“肃清异类,净化女巫组织。”
她疯狂地解释了好多,又狂乱摇头,让我们别问了,再晚了会有更多女孩子被荼害。她们身上又开始不停溃烂,刚刚愈合的伤疤扯出了口子,发黑的血液小股流淌。我怕阿灰又要吐了,拉着他准备飞跑。
转身前忍不住问她们,“为什么不找家人求救?而找我们?”
妹妹眸子黯然,哽咽说,“女巫茶会是我们的生日考验。不合格的人,不配冠上家族的姓氏。”
我拉着阿灰狂奔,飞翔系的咒语会耗费我们太多精神力。一旦在空中遭受袭击,我们防御能力为零。
午夜空荡的街道,每一扇窗户后明明都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但偏偏没有一个人出来。
等我们冲到东南角时,小酒馆已经坍塌,墙壁剩下一半面积,裸露出惨白的水泥。
一群穿着优雅的女孩子正叫嚣着啥,笑笑嚷嚷穿梭在街道正中心。
黑色蕾丝长裙的女孩,似乎是她们的头儿,正指挥别的女孩子,在途径的每一家门板上,画上血字。
一路望过去,好几家门楣门板上都画了一只蛇眼,猩红诡异。
女孩子高声指挥完,一回头,恰好瞥见我和阿灰。
“又是魔法师协会派来的蠢货么?来了一批又来一批,死老头子嫌我们还不够忙么?”
她说得不堪入耳,但声音好听如丝绸,优雅滑顺。
“不不不,”我一叠连声否定,“我们也想来女巫茶会玩。”
“这样啊,”她故意做出沉思的样子,如阿蒙一般的瀑布长发跌落下来,遮住她额头,“每个见习法师都用这个白痴理由呢,你猜结果是什么?”
我咽了口口水,被她变成了傀儡?
“你们一个个都是想来装作入会,实为卧底,最后再搞垮举报我们吧?”她眸子漆黑,“最后呢?弄假成真,统统成了我最贴心的会员呢。”
又立即补上一句,“不过呢,我讨厌你的长相,入会你还没资格呢。”
她讨厌我的长相……难道是我长了一张炮灰脸?我扭头问阿灰。
阿灰大度地想拍拍我的肩,但他太矮,不得不拍我的腰,安慰我,“没啥,她的意思是你长了一张穷人脸。”
这是安慰么= =
废话够了,我默念起咒语,想先试试束缚咒。但天空又升腾起一颗亮黄色火焰,瞬间熄灭。
地面上燃起白雾,女孩子们身影逐渐模糊。我能看见她们四处跑动,还能看见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突然冒出。
我捂住鼻子,试着前行时,白雾更重更浓。阿灰拽紧我的衣角。
一瞬间,白雾消散,女孩子们与男子身影消失得很彻底。
天空渐渐泛白。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临街房门上的数十个猩红血字,能证明刚才的事并非幻觉。
阿灰尚未开口,我啪嗒一声躺在地上。然后毫无预兆地开始打鼾,睡得十分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