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六个便士

1、第1章

　　小丑脸上总是画着夸张的妆容，惨白的底色，血红的向上扬的嘴，几乎被油彩腌入了味。
　　他穿着滑稽的演出服，在简陋的、帐篷里搭建的舞台上演出。

　　台下统共没几个观众，都一副无聊至极的表情。
　　在现在这个电子娱乐发达的时代，小丑过时的冷笑话，滑稽而老套的动作，已经激不起他们的任何兴趣。

　　小丑卖力的表演结束时，只收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他向台下鞠躬致谢，看着观众一个个离开，嘴角始终上扬。

　　马戏团团长终日愁闷，郁郁寡欢，他看向小丑，终于说出了那句萦绕心头的话：“戴维斯，我打算卖掉马戏团了。”

　　小丑沉默，其实除了演出，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

　　团长没想让他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去一旁抽烟。

　　小丑只是盯着他。

　　团长吐出一口烟，耸耸肩解释道：“没办法，没人看啊，再好的表演没人观赏也只是废品，你懂吗，戴维斯，我把马戏团卖掉是为了你们好，你以后会有更多观众的。”

　　小丑垂下眼，似乎懂了。

　　团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丑是个单纯的人，被他捡来的时候，小丑才七岁。
　　到现在十三年的时间，小丑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小孩。除了沉默点，没什么缺点。

　　团长想到这，又觉得小丑有点可怜，感叹道：“我也想和你，和马戏团的大家一直在一起，但是没办法。”

　　他说得真情实意，但是当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到来时，他却喜笑颜开地逢迎了上去。

　　马戏团里的连体双胞胎，走到小丑身边，悄声道：“戴维斯，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是来买马戏团的，希望新的老板给我们的待遇能好点。”

　　“别天真了，团长见钱眼开，对方肯定出了一大笔钱，出这么多钱买下经营不善的马戏团，肯定有鬼。”双胞胎中的另一个没好气地说。

　　小丑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帐篷，马戏团团长和那些人都在帐篷里。

　　“嘿，戴维斯，”双胞胎撞了下他的肩，劝告道，“你还要待在马戏团吗？我觉得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说是这么说，但是双胞胎也没打算离开，毕竟在马戏团待了多年，他们这些人要么是孤儿，要么外貌异于常人，离开马戏团根本没地方可去。

　　小丑仍然盯着帐篷，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马戏团团长和那些西装革履的人才从帐篷里出来，双胞胎要去准备演出，悄悄溜走了。

　　团长送走那群人，嘴角的笑意没有压住，他转头看见几米处站立不动的小丑，顿时又收敛了笑容。

　　马戏团马上就要易主了，众人都不太能睡得着，他们害怕新的老板会赶他们走，又害怕新的老板不好相处。

　　只有小丑静静的，只是跟小丑一个帐篷的侏儒人晚上起夜的时候，总不见小丑人影。

　　过了几天，月黑风高，团长要离开的前夜，马戏团里响起了愉悦哼歌声。

　　最先惊醒的是连体双胞胎，他们出来查看，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拖着什么东西行走。
　　打开手电筒看到的是画着夸张而滑稽妆容的小丑拖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显然没气了。

　　“啊——”
　　尖叫声瞬间充斥着整个马戏团。

　　小丑哼着歌往最大的帐篷走去，帐篷里的观众席上几乎坐满了“人”，僵硬的、惨白的“人”。
　　他把最后一个空位摆上刚刚拖进来的“人”，满意地笑了。

　　马戏团团长是这时候闯进来的，待他看清座位上的都是“人”时，一下瘫坐在地上。

　　座位上的“那些人”赫然是几天前买下马戏团的人，他浑身颤抖，完全说不出话。

　　小丑走到他跟前，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卢卡斯。”
　　他语气天真：“我们有观众了。”

　　马戏团团长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哆嗦着起身逃离。

　　他逃离了小丑，逃离了马戏团，逃离了一切。
　　但他又不甘心，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卖掉那些畸形儿，拿着一大笔钱潇洒度日了。
　　至于之后马戏团那些畸形儿是被做成标本，还是被砍断四肢做成观赏品，跟他有什么关系了。

　　他不甘心。

　　东方的旭日渐渐升起，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睁眼又回到了马戏团。

　　马戏团一片平和，刚表演完的小丑，从帐篷里出来了。

　　这时候他该说什么了？他好像该对小丑说——
　　“戴维斯，我打算卖掉马戏团了。”

　　他在想的瞬间，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小丑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沉默着。

　　啊，一切又要重演了，这样的剧情重演了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