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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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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观战的修士里,大部分人从来没见过雪羚羊。头一回见,都觉得稀奇。
尤其当雪羚羊站着不动时,身体就会逐渐变得透明,好几次有少年追逐嬉戏时撞上去,摔坐在地,雪羚十七脾气差得很,每次被撞疼,它都会朝他们吐一种蓝色的剔透的泡泡。
方才雪羚一对天韵说的话很多人都听见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就是旧雪大人收的关门弟子。
大家看向天韵的眼神变得不太一样。
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
四处有人低语——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就是个劣等木灵根。”
“长得还行,但据说当年那个天韵才是真漂亮,看一眼魂都没了那种。”
“有那么夸张吗?”
“那是,不然冥主能一直挂念她五六十年么?你不知道那冥主,没事就去寒羚山喊话,人旧雪大人根本就不稀得见他。”
雪羚十七凑到天韵身边,“别信,天韵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天韵:“你见过?”
“我没见过,”雪羚十七说,“猜的。”
上一次天韵和雪羚十七打架,正是因为雪羚十七说天韵不知廉耻,强迫旧雪收自己为徒。
可天韵上辈子压根儿没见过雪羚十七,根本不明白雪羚十七为何对自己怨气这般重。
“我听说你对蘑菇下毒了?”雪羚十七用肚子在天韵手臂上撞了一下,“为什么?虽然我不喜欢寒羚山上的任何植物,但那蘑菇其实还不错,挺乖的。要说坏,还是你最坏,你怎么不毒你自己呀?”
它这话问得十分诚恳,没有讽刺。
它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天韵:“你想知道?”
雪羚十七重重点头。
天韵:“我自己的毒若是想毒死我自己,还差一味药引。”
雪羚十七眼睛放光:“是什么?”
天韵:“羚羊肉。”
雪羚十七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个蹄子当空提起,就要朝天韵踹过去。
就在此刻,数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参藤钻出,凌空将雪羚十七打了出去。
雪羚十七摔在树叶堆里,周围的人连忙跑过去扶它。
这可是寒羚山的雪羚羊,就算得不到,摸一摸心理上也觉得能延年益寿。
“怎么寒羚山内部先打起来了?”
“这关门弟子挺野的呀!”
容雨苍回身看向天韵:“把你的毒气收起来。”
天韵太多年没见过容雨苍,乍一相见,过去回忆如泉水涌入。
容雨苍是天韵在雪山上唯一的朋友。
天韵掌心的毒气湮灭下去。
容雨苍觉得这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奇怪,似乎十分熟悉,但想不起来她们在哪里见过。
“除了害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容雨苍不客气地问道,“旧雪大人为何会挑你作弟子?”
天韵知道容雨苍的语气为何听起来如此挑衅,是因为当年自己带着容雨苍去找旧雪拜师,没想到旧雪根本不加理会,从救出人参到天韵被诛杀,这中间快十年的时间,旧雪始终不愿收容雨苍为徒。
想必容雨苍见了自己和九方,心中定会不舒服。
雪羚十七爬起来,“容雨苍,又是你!臭人参!”
旁人像围观热闹似的绕成一圈,将两人团团围住。
谁也没想到寒羚山的雪羚羊竟会与寒羚山的弟子打架。
容雨苍看向天韵:“要打架去没人的地方,别在这里给你师尊丢脸。”
天韵今天有其他事要做,并不想和十七纠缠,只僵持了一会,便收手了。
雪羚十七找了棵树靠着,背过身不理人,很快就变得透明消失了。
看热闹的人群见他们没能打起来,便渐渐散开。
这片地方空出来只剩下天韵和容雨苍。
“做出那种事,”容雨苍先开口,“你以为你师尊还会留你么?”
那种事?那种事是哪种事?
天韵猜她说的和雪羚一一样,以为自己出卖色相色/诱方秋暝。
天韵没法在这时候向容雨苍道明自己的身份,五十年不见,她不敢确定容雨苍还和当年一样。
她怕人会变质。
容雨苍:“你该有底线的。”
“底线是留给那些有路可走的人,”天韵道,“我无路可走,不需要底线。”
容雨苍:“那你至少该看看你师尊是怎么做的。”
什么?她什么意思?
天韵有点拿不准容雨苍的意思,试探地问道:“我师尊?”
容雨苍略显鄙夷,“一样的事,你为何不学学你师尊?”
天韵脑子里一嗡,就像一根弦突然从左耳贯穿右耳,发出持续不断的耳鸣。
一样的事?!
师尊色/诱过人?!
是谁?!
一瞬间,天韵的血气直接提升到颅内,师尊出卖过色相?对谁?!
“你说清楚!”天韵没控制住,尾音几乎变调。
容雨苍:“有你师尊在前,你不觉得你的行径很劣等么?”
天韵感觉脑中那根弦骤然崩了,“容雨苍,把话说清楚!”
容雨苍没意识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打量地盯着她,“怎么?怕了?”
她当然怕。
师尊只可以是她一个人的,就算委身人下,也只能是她的!
曾经她肖想过有一日……或许有一日她会和师尊在一起,或许她们会在一个雪夜相拥而眠,抵足/交缠,当她进入时,会不会师尊脸上将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颜色?
即便师尊露出不合时宜的颜色,那也只能她一个人看!
无数次,她希望有这天,又无比害怕这一天。
她怕辱了师尊。
她怕师尊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
她希望师尊能多点人间味,可是又觉得,她仰慕的神女就该处于山巅,人间烟火飘不到她身边。
其他任何人敢觊觎她的师尊,都该去死!
容雨苍盯着这女孩的神情,只觉得无比可怕。
连当年天韵被诛杀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过这么可怖的样子!
为什么旧雪大人会收这样一株毒草为徒?
容雨苍心中升起无尽的悲伤。
既是为当年在雪里跪了一百六十六天的天韵,也为了最终都没能拜旧雪为师的自己。
天韵有些不受控制了。
上辈子的爱恨几乎快吞噬了她的理智,只要一想到容雨苍说的话——她甚至无法考虑师尊会不会真的那么做,只要一想到师尊可能在另一个人面前牺牲了身体,她就恨不能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她感觉浑身的毒气都在朝手掌聚集,只要她松开手,立刻容雨苍还有整个商风林的人都将去死!
容雨苍感觉这女孩似乎要发疯。
她以为是自己触碰到了这女孩的秘密,所以这女孩要杀她灭口。
昨晚子时月上时分,明明这女孩动手时全无法力,为何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死亡的威胁。
容雨苍不得不谨慎,先前她一向横行凡界,但最近她的灵力似乎有所减弱,许多曾经的手下败将如今再次碰上,一时半刻竟觉得难以制服。
她不可以死在这女孩手里,至少不能死在旧雪大人的徒弟手里。
正在这个时候,商风林起了大风。
竹海翻动,无数竹叶飘落下来。
所有修士举目望去。
正午的日光晒得人脸庞发暖,透过密集的树叶射进来的光束中间,漂浮一片片白色的碎屑。
是雪。
容雨苍许多年不曾见过。
是旧雪大人来了。
除了天韵,整个商风林都骚动起来。
午时三刻,凡界处刑之时,旧雪大人准时到了。
方家人早已等在院前,每人手中都提着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们。
世上无人不怕旧雪大人。
他们之所以将声势办得如此浩大,将整个修真界的视线吸引过来,无非是想像五十年前一样——他们知道,雪山神女虽有最高深的法力,却容不得一点瑕疵,容不得雪山上出现任何污点。
因此才会有五十年前那场诛杀。
天韵就是她的污点。
彼时正值寒羚雪寄大会举办,所有修真世家都在,旧雪必须除掉这个污点才能封缄众人之口。
今天,他们又一次面对旧雪。
他们不可能战胜旧雪。
所以他们要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当整个修真界都见证这场决斗的时候,旧雪大人无论想做什么,都会顾及世人对她的看法。
他们拿准了旧雪的弱点。
就像当年整个修真界站在旧雪面前,要求她秉公处理天韵时一样。
这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
尹新雪踏雪而来,心道旧雪每次出场可太有排面了。
她一眼就从熙熙攘攘的人头里发现天韵。很好找,因为所有人都在看她,除了天韵。
不过天韵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
她手里那是……毒气!
不好。
尹新雪从众人头顶掠过,完全忽略林子里的惊呼感叹声,直直朝天韵的方向飞来。
这里人群如此密集,要真让天韵将毒气释放出来,只怕修真界得损失大半。
天韵开始站不住脚,她的身体毕竟才只有十二三岁,根本承受不住她连续多次释放毒气,她剧烈颤抖起来,只感到时冷时热,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死死咬着牙,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容雨苍从没见过有人突然这样子,她站在一边,试着伸手。
然而手抬到半空,忽然一阵疾风从身旁掠过,就见一袭白衣的人抢先接住虚虚倒下来的女孩。
“天竹?”尹新雪感到心惊胆战,怎么她才离开两天,就成了这样!
天韵依稀似乎听到有人叫她,不对,叫的不是她。那人叫的是天竹,不是天韵。
其余人远远站在一旁,不知不觉,竟将尹新雪这里空出一大片地。
尹新雪伸手按在天韵的额头上,缓缓注入一丝灵力。
只见天韵脸烧得滚烫,就像从火堆里滚过一圈,一双唇瓣发出异样的红,红得仿佛刚舔过血。
灵力使得天韵稍稍平静下来一点,颤抖不那么剧烈,人却没有清醒过来,嘴里仍在细碎地说着什么,尹新雪听不清,她凑下耳朵去听,才隐约听见几个字:‘师尊’、‘我的’、‘是我的’……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尹新雪能感觉到天韵身体散发的热量,简直可以煮个鸡蛋。
她不放心,摊开手掌在天韵额头上贴住,却见原本不省人事的天韵竟在此刻睁开了眼。
但天韵其实并没有清醒,只是旧雪这冰冰凉凉的体质让她觉得很舒服。
“师尊……”她低低唤道。
还知道叫自己师尊,尹新雪心道应该没什么事了,她将置于天韵颈后的手往另一边伸过去,打算搂着天韵的肩将人扶起来,然而她刚倾过身,突然只感到自己颈后被人以大力扣住,猝不及防扑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