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手灭天道》山丘子

31、 妖主

　　街道上没有行人，雨水将血迹冲洗的干净。这滴滴答答的雨落下来，砸到瓦片上，积在一处。这雨水落在青瓦上，显得像是黑色的。

　　躺在角落中的尸体睁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城。
　　扭曲的、模糊的、残酷的。
　　属于妖怪的世界。

　　妖界很大，大到无边，少有人去丈量。
　　只知书中记载，妖界，十三州，一州有三十三城，一城又管五十五方妖洞。
　　这相灵妖界居于灵界外延，城中一主人多和灵族有往来。处在妖灵两族边境地段。
　　相灵妖界处于群山中，小妖聚集。
　　相灵妖界的中心是一座巍峨的都城，仿造人族的皇城。
　　皇城的中心建着一座高耸的摘星塔楼。
　　这塔楼可通天，俯瞰整座城市。

　　下雨的午夜格外的凄凉。一股别样的美感。
　　一紫衣美人蒙着眼睛，手中抱着一把琵琶，端坐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心。她透着绸缎看着外面的雨。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风太大了。
　　那风将袍子吹起来。

　　“是你来了。”那美人开口，声音十分的温婉。
　　她听见推门声，回头望了一下。

　　这里，这间秘密的房间只会有一个人过来，那个人步子很轻。华丽的衣饰坠地，拖出满地的清脆声。
　　“我知道你又想听曲子了。”紫衣美人抱着手中的琵琶，轻轻的拨弄琴弦。
　　“今夜的月色如何。”那美人问道。
　　她隔着一层薄纱，看着朝来走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最为华贵的衣服，熏着最好闻的香。
　　她不清楚对方是何来历，只能断定这个人绝非等闲，而她自己同样也不是普通的凡人。这段日子，她就是这男人的宠物，被关在金丝鸟笼中，供他解乏。

　　“雨，看不见月亮。”那男子回答。
　　“城主可要听曲子。”紫衣美人说。

　　“随便。按你的意思来。”他回答，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就听些欢快的，雨夜还是寂寥了些。”紫衣女子道。
　　“因为我不快乐。”
　　“是的，因为你不快乐，就像是今夜窗外的雨。”她说。

　　男人坐在她身边，安静的看着她，听着她弹曲子。
　　窗外是暴雨天，有雷声。
　　纱幔被吹起，飘荡在房间里，好似幽灵，无数惨死的怨恨。
　　如泣如诉的风，惨淡的雨。
　　那紫衣美人的琴声却与之相反，是欢快的，是激昂的。
　　男人很喜欢，他打着拍子。拍打了几下，他又叹了口气，沉沉的一口气。
　　“你有心思。”紫衣美人停下手中的琴。

　　她拉下蒙在脸上的白缎。
　　“说出来你或许会好受些。”她继续问。
　　那是一张充满诱惑的脸，她生得极为清冷，脸部的轮廓锐利，像是倔强的鹰，又似铁。美人眼睛是明亮的，是天上的月亮，文雅的，冷漠的，令人忘乎所以的。
　　红唇，白面，一袭紫衣，一头长发。
　　手中抱着漆黑的琵琶。
　　她拉掉那条白色的丝绸。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想说这些。我想让你陪着我。”
　　相灵妖界的城主是一只妖，一只白猫妖。
　　满头银发，高鼻深目，妩媚俊美，一袭华服。
　　那紫衣女子笑了笑：“好，我陪着你，你说什么都好。”
　　“假如骗你，你会从此之后再也不理我吗？”
　　“不知道。”紫衣女回答。
　　“为什么是不知道。”
　　“因为我并不清楚你欺骗了我什么。”

　　房间里的纱幔被吹起来，卷倒了一个花瓶，水泼了出来，瓶子倒没有碎，花却折断了。
　　紫衣美人站起来。
　　“我去换掉。”那白发男子说。
　　“不着急，说一说，可是妖皇又找你不痛快了。”紫衣美人走到这花瓶面前，将那花拾起来，是一朵山茶花。
　　她将折断的花茎去掉，只留下花。
　　“不是妖皇的事情，是天族最近的动向。如果有朝一日你要....算了，先不说这些，还是继续弹琴吧。”

　　*

　　守城的小妖提着灯笼。
　　今夜的雨下得太大，大到不会有人捣乱。
　　这群守夜的小妖干脆找一处避雨的地方围坐在一起烤火。
　　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红薯被烤的噼啪作响。
　　“熟了，我尝一口。”
　　一只猫妖伸出爪子。
　　“你也不怕烫手。”
　　一只犬妖道。
　　“你们快一点，这红薯要烤糊了。”
　　一只狐妖不耐烦的说。
　　这几只小妖还未幻化出人形，脸还是动物的样子，只有身子是勉强像个人。
　　他们围着吃烧烤。
　　身边还放着些干净的蔬果和配料。

　　天上一道闷雷。
　　那狐妖抬头，正好看见一道闪电照在城主的花月楼上。
　　“你们说城主为什么要关个女子在上面。”
　　“还能是什么，这上面的一定就是城主夫人了，我们好生伺候着就行。”那猫妖要领一口红薯。
　　“真甜。”
　　“给我也来咬一口。”那狐妖抢了过来。
　　“我说你们小点声，虎大王要我们守城我们在这里吃东西，被抓住了会被吃掉的。”那狗妖很是谨慎，四下张望着。不敢大声喧哗。
　　“狗兄弟说得对，我们是要小点声。”那猫妖道。
　　狐妖也点点头，他又讲一个鸡腿放在火上烤。
　　雨水淡去了他们烧出的烟，房檐投下的阴影给了他们庇护。
　　这群小妖快活的吃吃喝喝，完全没有留意道一街之隔的惨状。
　　“老狮头今天怎么没有来。”狐妖问。

　　“谁知道，准是又去哪里吃酒了。”猫妖笑着，将袖口的血迹藏了起来。
　　他心里面有些紧张，最近有人要挟他，高价收些妖丹炼气。
　　那倒霉的同伴算是命不好，遇上了出高价的修士。

　　*
　　薛魄是个重承诺的人，她将房间布置好，四下设置了法阵，便开始给那位百里兄弟疗伤。
　　她是个不喜和人交往的人，这次来妖界居然和一个来历不明的魔修交起了朋友。
　　那人的性格说不有多好，他们之间也并无过命的交情，薛魄却天然觉得那个人值得她亲近。
　　“你是怎么受的伤。”薛魄问。
　　“我哪里记得，我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百里昼天不知从哪里拔来一根草，叼在口中。一对明亮热情的眼睛笑盈盈的看着薛魄。
　　“你应该不叫丹尘子。”百里昼天说。
　　薛魄察看着带来的丹药，头也不抬。
　　“不叫这个名字我应该叫什么。”薛魄摇摇头，她像看小孩一样的瞥了百里一眼。

　　“啊，你骗我，不过没有关系，我会知道你叫什么的，大恩人，我叫百里昼天这事可没有骗你，我记忆中自己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只是应该也不是真名。”百里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指摸着地板。“这地板真干净，比我这些天睡的马棚好多了。”

　　“无妨，你自然会想起来自己叫什么的。”薛魄说道。
　　“可是，你是城主的侍卫为什么会睡在马棚中。”
　　百里昼天揉了揉耳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正色道：“我这人不服管，人很懒散的，干活不利，下了死手嘛。”
　　“你杀人，不，你杀妖了。”
　　“不是，我把城主打伤了，三个月前，他还在为这事生气，估摸着是因为我把他尾巴烧焦了。”这百里昼天说起这事，突然笑了，他想起之前那猫妖的样子，气鼓鼓的恨不得跳起来。
　　薛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笑了，只道是这人脑子受伤，心智不是很正常了。
　　“你笑够了没有。”薛魄问，她语气听上去并不像在责难，反而只是平静的询问。
　　百里点点头。克制自己的笑，憋着难受。

　　等一切准备好，薛魄开始帮他检查伤势。
　　这时，总是吊儿郎当的百里昼天却拘谨起来。

　　“那个我，我其实真身比现在还惨。”他说，有些害怕，只往后退。

　　薛魄不解，看着他的脸。
　　“你不必在我这里戴面具。”薛魄说。“我不在意这些。”

　　“这，其实，我也不是在意这个。”百里挠挠头。
　　“那你为什么别别扭扭的，我帮你之后你还要帮我找人。”薛魄毫不客气，她直接走到百里昼天面前，准备摘下他的面具。
　　百里昼天往后一缩。
　　“还是，还是我自己来吧。”

　　薛魄心想，这人过去模样应该很俊美，现在破了相，心里面难免会在意。
　　她放下手，退后一步，和百里昼天隔着一臂的距离。
　　“我不摘你面具，你要是想摘再说吧。”
　　“瞧我这性子，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我的脸，我还怕你，怕你，嫌弃我不成。”
　　“自然是不会的。百里前辈。”薛魄说。
　　“为什么要叫我前辈，说不定我的年纪还比你小。”百里昼天笑盈盈的说，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面具摘下来。
　　“你总归是不可能比我要小的。你有徒孙自然是年长与我的。”薛魄说，“我的天赋算高的，就连我也要花好几百年才勉强有个样子，你计算比我聪慧，也不见得只花几十年，你也不是人修，你是妖。”
　　薛魄说话一向直白，没有恶意，那百里昼天却听见她说妖一词时，眉头还是皱了一下。
　　“对啊，你是天上的神女，我只是地上的长虫。”
　　“打住，你说这话我可不给你治疗了，不想浪费我的灵力。”薛魄毫不客气的说。
　　“不对，我还没有说完，你看我们地位悬殊，最终还是有缘认识了，你说，我应不应该好好的帮助你。”百里昼天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