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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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岛南沉默了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在发烧的关系，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好像伴随着工藤新一话音的落下，心脏便找到了鼓点一样又重又响，连带着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而晕眩的大脑也跟着停滞了会。
“……你真是莫名其妙。”
“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我们不是朋友吗？关心你是理所当然的呀。”
身体的不适使得喉咙发声也变得困难，雾岛南的声音像是由努力呼出的气拼凑而成一样轻飘飘的，落在耳边又酥又麻。工藤新一不自觉地跟着把声音放轻，连说出的话也听着有点温柔。
雾岛南感觉自己正在被说教，但又没力气怼他，涣散的思绪始终聚拢不起来，干脆不说话。
“那就说好了哦，我爸妈可能十分钟就到你家门口接你。”
这算哪门子说好啊。
“……哼。”
好不容易等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絮絮叨叨地把叮嘱说完，雾岛南终于放得以下手机，缩进被窝里蜷了一会，才生无可恋地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浑身乏力的缘故慢慢吞吞地把衣服换好，她刚刚漱完口就听见屋外传来了鸣笛声。
雾岛南走到窗前露了露头简单传递了“尚且健在稍后下来”的意思，看着手边的几台手机神情复杂地咳了咳，咳嗽的动作扯得肺疼，按着胸前好一会才平息。
她还没有看完工藤优作赠与的书，自然也还没有想清楚应该如何对待这个谜语人。虽然对方袒露的关怀足够真诚，但她自己在做贼心虚，不愿意相信这些明明不曾真正认识她、却试图相信她的人。
雾岛南承认答应再次前往工藤宅的行为非常冒险，但三个小孩多管闲事的担心和啰嗦滚烫得甚至超过了她正发热的体温，蛮横地扰乱了她本就因骤然的焦虑而无法平静的思绪，最终令她没有拒绝这个应该拒绝的提议。
这次发烧带来的不适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并且随着时间的拖延越来越重。
她没有自信在这种状态下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带上手机一起去的话，她甚至没有自信能确保手机里的信息资料不会被发现。
……算了。
雾岛南喘了口气，空着手离开。
没有手机的远程遥控，她一路走一路关掉各种电子设备。直到走到玄关推开门，身后的一切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她独自走向外面的光亮之中。
即使是再廉价的朋友，即使是再肤浅的信任。
她已经从污泥中爬回人间，这里是正常的、明亮的世界。
只要尝试着去接受，只需要接受……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一个无比宽容的地方，可以容纳她那些不愿意坦诚的敏感不安。
“南！”
一时没能适应刺眼的阳光，雾岛南半闭着眼走了出来，门还没落锁，就被搂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室外的空气很清新，带着阳光特有的味道。然而都比不上这个怀抱的香气。
“你还好吗？本来就自己一个人住了，生病了还不和我们说。真是的，接到新一的电话时我都吓死了！”
“……抱歉？”
“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抱歉的话要说给自己听才行。”
工藤有希子放开雾岛南，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担忧地攥紧了她的手。
“在发高烧，真的不去医院吗？”
“南不想去就先不去了，回家观察一下情况吧。”
站起身的工藤有希子不再遮挡她的视线，雾岛南侧过头看见工藤优作蹙着眉站在一旁，谈不上严厉，只是已经是她见过他脸上最认真的表情。
她迟疑地转回视线。
工藤有希子没有穿高跟鞋，耳边的头发呈现着没有打理过的干瘪，身上的淡粉色风衣明显和内衬的草绿不协调。虽然这些都不会影响她的美丽，但都不应该是她外出的状态。
一定是发烧的缘故，雾岛南忽然觉得无法开口，看着他们一时之间没有办法说出任何话。
女人温柔地牵着她，对上她的眼神安抚似地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跟我回家！只要吃了我做的世界第一好吃鱼片粥，身体就会马上好起来的，什么病都不会有啦！”
“……好。”
除了偶尔的应答，雾岛南几乎没有再说话。
前往工藤宅的路上工藤有希子和她一起坐在后排，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也许是工藤优作开车非常地平稳，也许是工藤有希子特意的照料，她几乎感受不到车辆行驶的颠簸。
雾岛南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非常可笑。
或许工藤有希子和那个女人确实存在相似的地方，但她们之间分明存在着的本质的区别。
工藤有希子明亮又炙热，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真心，似乎能把爱洒满可及之处，内心和外表一样赤诚。
和她想象中母亲的角色不太一样。
却更真实直白。
住所和工藤宅之间还是太近了。
车程很短，工藤有希子把她从怀里扶了起来好让她下车。刚刚坐直的雾岛南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们把雾岛南安置在收拾好的客房，进进出出，一个给她拿药一个给她熬粥。
药是她常吃的品牌之一，从服用效果来看她已经产生耐药性，所以她早上醒来就没有吃第二次。
雾岛南软绵绵地靠在床边，安静地听工藤优作把用药说明念完，把他给的药都吃了。
放下药，工藤优作又去拿毛巾。显然工藤新一很少生病，以至于工他比较缺乏对待生病小孩的经验，用湿毛巾给她物理降温的手法相当生疏。
湿漉漉的毛巾很冰，放在额头好像大脑都被扼制在寒窟。
毛巾拧得不够干，她感觉有水从里面流出来滴进了眼睛里，又涩又疼。
过了一会，工藤有希子端着热乎乎的鱼片粥在旁边坐下。雾岛南本来坚决反对她想要喂食的动作，但病人的话语权显示没有被重视，她不得不屈辱地被工藤有希子一勺一勺地投喂。
她甚至每一勺都会吹凉了再递来。
这根本不卫生。
雾岛南努力吃了一半，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无法给出好吃与否的评价，嘴里泛滥着恶心的苦涩感和散不去的药味，根本尝不出粥的味道。
收拾好床头柜的东西后，工藤有希子又给她换了一次湿毛巾，期间低声谴责了工藤优作拙劣的拧毛巾手法。
在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前，是工藤有希子一直陪在身边。
“南酱，需要我陪着你吗？”
“不用。”
“生病了也还是这样不坦率呢，这种时候诚实一点是没关系的呀。”
“……你怎么和他一样啊？”
“嘿嘿，可能这就是母子的心有灵犀吧。”
雾岛南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也是他们为她准备的治疗方法之一。
实际上，她现在不太能正常思考，浑身沉重得连思绪都被拖垮。
就算是吃了工藤有希子做的世界第一好吃鱼片粥，她的身体也不会马上好起来。
能活着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概率，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命运赠予的奇迹。从有意识开始，莫名其妙的生病已经就是常态。穿得严实和在意卫生都不是什么性格使然，天生免疫力差的人只需要一点点紫外线和尘埃就能病倒，更别提是着凉。
过去的记忆里几乎都离不开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雪白的墙，永远触摸不到的窗外蓝天，她曾经时常因为各种令人嗤笑的原因被钉在那个空旷的房间，房间里总是只有她一个人，只有短短一会有人进来给她换输液的药水，其余时间都唯有自己可以作伴。
醒了睡，睡了醒。
每一次每一次，睁开眼闭上眼时身边都空无一人。
她需要人陪吗？
她当然不需要。
陪伴无法为她的身体带来任何实质的治疗效果，所有人都分外珍惜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实验体，不可能浪费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眼皮好重好重，可雾岛南不想就这样睡去，又顾忌着不要弄掉额头上的毛巾，只能拿余光去看身边的人。
房间里灯都没有开，工藤有希子还拿了本杂志看，也不怕影响视力。
“就算你在这里陪我，也不能帮我降温。”
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很轻。
工藤有希子抬头轻笑了一声，佯装叹气地托起了腮。
“可是你想我陪着你，这个理由就足够了呀。”
“哪有。”
“好吧好吧，是我想陪着你，拜托南酱让我在旁边待着吧。”
“……”
雾岛南背过了身，额头的毛巾因为她的动作掉在枕头上染湿了一片。她又缩进了被子里，脸颊触碰到的那块枕巾似乎因为淌着湿意变得滚烫，就连喉咙也升起一阵涩意。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抹掉脸上沾染的湿润感，指尖触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并不是毛巾沾染的水汽。
她不需要人陪。
只是啊。
就算理智得出的结论永远背道而驰，就算她学会按下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就算她已经逃离了那间埋葬过她的雪白病房。
每一次。
每一次。
每一次……
其实她都想有人能够留下来。
谁都好，为了什么都好，没有用也没有关系。
她想要有人陪。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