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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八章 生死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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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杨康,杨康很惨。我不要那么惨。我不要。
这几天来,一直在做恶梦的立青谁也没说,可是内情如何,他却是知道的。
恐怕他梦到的,比郭健还要多一倍。
桃花岛?桃花岛是什么样子?
闭上眼,一片绯色的桃林就在眼前。
“靖哥哥,你康弟又不高兴了。”身着黄衫的黄蓉气呼呼地奔来:“非要学九阴真经,我都说了你不教了,他怎么还这样。”
“康弟亲口说的么。”郭靖相当了解杨康的为人,是断不肯在黄蓉面前露怯示弱的。
“没有。”黄蓉不甘心地表明:“可是我也知道他不高兴嘛,你这个兄弟,心眼多得很呢。”
“好了,蓉儿。我去看他。”郭靖知道在这种时候,康弟最需要的是他的关心。
“靖哥哥。”黄蓉难舍地拉住他的手:“他又不是小孩子。”
“我去看他。”郭靖仍在坚持。
“你就这么顺着他,别忘了,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呐。”黄蓉轻点他的腰际:“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一刀,将至入柄,失血之多,致人晕厥。
满盆满盆的血水,由黄蓉端在眼前,郭靖醒来看时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能活下来,已经是很大的奇迹了吧。康弟如此待他,他并不是不伤心的。
可就算是伤了心,要了命,他也依然放不下。承诺是一生一世,就是一生一世,一辈子太长,他怎么能舍得截断。
可是那句话,杨康已经听腻了。
“我不管你答应你娘什么,我也不在乎。我不需要你照顾,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郭靖,从此刻起,我跟你就是陌生人。放我走!”
设了机关的桃林,犹如一个迷阵,纵然梅超风曾经透露过一星半点,可是她终究谨记黄药师的压力,不敢多言。
而且那时梅超风早就没了,又怎么能救得了杨康。
他已然不是什么大金国的小王爷,也不是什么杨家将的后人,他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失去,茫茫天地,他剩下的,只有自己。
“康弟,你还有我。康弟,留下来,别走,不许走,不要走!”多少年前,郭靖也曾经这样哀求过,抱着他,在一次次地复述中请求。
难怪立青会反感,此时此刻的相似,让人陡然心惊。他虽然不想,却又难以避免地将影像重合在一起。
够了。要多少次才能放过我,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奇怪的画面跑出来?
看郭健的反应,难道他也……
没有时间想这么多,没有时间。
刚刚松开的郭健又抱紧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惊呼声噎在齿间,动作却快得像风。
身后的那个人,手还停在他的腰上。一滴滴的血顺着刀柄往下滚。
可以看得出,陈行风来之前,做过相当紧密的计算,所以他不但一鼓作气,而且又快又狠。
只是失了准头,这把刀没能插在立青的身上。他想象不到郭健能有这么快,不过片刻就拿自己来当。
错了,本该扎向立青的心脏,却因为意料不到而偏了手。
锋利的水果刀眼看着没入另一个人的后腰,匹夫之勇过后的陈行风,已是六神无主。
怎么会伤错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
如果不是急着将人推开,郭健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热乎乎的血像水流一样地往下滚。吓傻了的茵茵已不知道叫喊。
区克勤站在另一边正要过来,郭健一把将他们推得更远,抬起脚就往前蹬。
陈行风抓着刀把的手高高扬起,人已跌飞。
搂住郭健,立青的膝上红了,这一切不过十几秒,他却感到,整个世界都已翻转破碎。
眼前一片模糊,那是他急涌的泪水,郭健闪身相救之刻力气惊人,竟让他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随着这一脚,郭健的身体摇晃起来。立青赶快在身后将人托住,急叫道:“我打电话,你忍一忍,撑住啊!”
血顺着他的手,滚在手机键盘上,发粘的手指按不下去。它在抖。
反应过来的区克勤已和茵茵在抓人,陈行风虽然人高马大,可是他已慌得无力抵抗。血腥的画面对他而言是很大的精神刺激,他发起病来,在地上乱滚。
随着凶手被压伏在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五分钟,120和民警都已经赶到现场。
来抬人的护工一看情况,很是为难:“家属呢?”
刀不能拔。没有时间再等萍姨。立青忍着不动手,让专业人员把郭健翻在单架上。
若惜当过护士,所以他懂一些护理知识,现在就算慌就算怕,也只能尽力稳定心神,看好他,避免大出血。
车在路上每颠一步都是痛到极致,郭健没有发出声音,喊声被他闷在嗓子里。护工害怕他晕过去了,低下头去看的时候不禁焦虑:“千万要醒着啊。”
车上的护士也很年轻,情况好不了多少,不过她还算冷静,还知道安慰人:“马上就到,就到了。”
五分钟,急救车的特权还是有用的。
“什么血型?”这是要输血了,幸好,郭健在路上的时候护士已经问过:“O型。”
“不错,还能醒着。”医生赞许地看向郭健:“家属呢?”
在路上打过电话的立青站过来:“我是。”
“先交费,押金四千,有吗?”
“有。”立青马上把所有的卡都给了出去:“区克勤你去提一下!密码我生日,快去!多提一点!”他把身上的手表先脱下来,交到医生手里:“放心吧,先救人!”
“不够我这里还有,先救人啊,一定要先救人!”区克勤说着话就往外跑。
没有钱,什么都是白搭。
害怕。来接萍姨的茵茵坐在警车上,也是脸发白:“阿姨你不要慌,已经送到医院,押金也交了,你不要慌,先去看他!”
一个人的灾难,折磨的是一家人。
坐在急救室外边的长椅上,立青从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他流了多少血,多少?往自己的身上看,都觉得害怕。
像红漆一样扑得湿透,他的肚子,膝盖,小腿都交叠着暗红色,牛仔裤变得发粘,手都没有地方放。
走来走去的护士,冷漠的脸上甚至因此露出厌恶。
洁白的医院,干净的椅子,坐脏了是怎样。
莫名火起的立青恨不能瞪回去,可是郭健此刻就在这些人的手里。
笃笃的高跟鞋声响着,头发稍乱的戏凤站在走廊的入口,沙哑的嗓子怯怯地唤了声:“立青。”
“你怎么来了。”虽然知道迁怒是不对的,可是立青还是忍不住发火:“你怎么回事!”
伤人的是前男友,就算自己是无辜的,也没有办法分辩。戏凤很快就哭了,捂着脸:“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人怎么样了,郭健呢?”
“在急救。”立青想了一想:“你走吧,萍姨就快来了,看见你会更难过。”
“对不起立青,是我带来的麻烦。”戏凤看他要出去:“你去哪儿。”
“换衣服。”这一身血衣穿得人心慌意乱,要是被家属看见肯定会哭晕过去。立青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区克勤,你给我快点儿!钱呢!”
“混蛋!”区克勤也很气愤:“好不容易找到提款机他妈的是坏的!我现在打车呢!”
“我不管你给我快点!”立青下到二楼,一时气愤,踢翻了面前的垃圾桶,发出咣当的巨声。
“我这里有。”戏凤追着他:“我带了三千,够吗。”
“走吧。”立青翻出皮夹,凑凑还差一些:“不管了,先交上再说。”
还好有一只名表垫底,那些人应该不会真的干等着。
过了一会儿,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看见在急救室外萍姨走来走去,不停地念叼。
坏了。立青摸摸裤子,很后悔。
如今只能盼着颜色深看不清楚,可是走近了,血腥之气又怎么瞒得过。
妈妈居然没有责怪什么。
立青耐心又忐忑地解释之后,发现她竟然还撑得住,不禁怀疑道:“阿姨,你……”
“等吧。”立青扶过来,妈妈轻轻拉住他:“先坐下,等人出来再说。”
一分一秒,就像在爬山,还是那种陡峭的百丈高峰。一点点抓不住,就会掉下去,摔一个粉身碎骨。
妈妈的眼神落在他的腿上,很快掠痛般地闪开。立青只好沉默。
等。
等急救室的灯灭下去,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
电视剧里看了很多遍了不是吗。可惜,往往在这种时候,都会说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带给家属噩耗,然后这些人就可以不用再管。多么悲伤的心情,多么难熬的痛苦,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从来没有这样体会过一个地方,无情到极点的地方。
廊下白炽灯在夜晚发出灰暗的光,如阴间的鬼魅,无声无息,诡异非常。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安慰。
立青只有抓着妈妈的手,把温暖传递给她。
戏凤远远地站着,没有颜面走过来,可是要离开,却又很不甘心。
她躲在二楼的楼梯口,不时会有上来下去的陌生人,对着她露出奇怪的目光。
终于立青发来短信:“走吧,没事了。”
戏凤的身体缩在墙角,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她抬手抹了一把,不敢再停留,马上提起精神,往楼下跑。
可恨今天穿的是高跟鞋,一举一动都不能悄无声息。
很多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郭健没能出门去报仇,几天内,王言焕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