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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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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干捂着被打肿的脸冲进聂家祠堂时,展昭正带着张龙赵虎一道帮忙照料那些中毒的村民。
从昨夜到天亮,中毒的村民看来情形果然又严重了不少,许多人在烛光下看不出得青黑脸色,到了天亮就显得分外鲜明,全身泛着死气,因病痛而哀哀呻吟,目光中满是求生的渴望。
祠堂的供桌正中摆着一个陶罐,一道淡淡的青光自罐中射出,光影映照在屋顶上闪耀晃动,宛若一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
黄干大怒:“展昭,你好大胆,竟敢殴打钦差夺走青龙珠?!你不知此乃谋逆之罪么?!”
“展昭不敢!”展昭直起身子正视黄干,却略略一怔,忽然故作诧异道,“黄大人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竟将黄大人打成这副样子?!”
这话果然吸引了祠堂中众百姓的注意力,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黄干,当下就有几个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黄干这回真是被打惨了,两个乌黑鲜明的大眼圈,再配上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以及满脸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端得是比唱戏的脸谱还精彩三分。
见到那些百姓居然个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黄干气得七窍生烟,上前一步怒喝道:“展昭,你殴打钦差,抢夺青龙珠,可知此乃忤逆抗旨的死罪?”
展昭淡然道:“不劳大人提醒,展昭自然晓得殴打钦差抢夺青龙珠乃是抗旨死罪。只是,大人为何说是展昭殴打大人,这抢夺青龙珠又从何说起?”
“你……”黄干想不到展昭竟敢否认,气得浑身发抖,“你敢说不是你打的?青龙珠不是你抢走的?”
展昭笑道:“大人也说了,殴打钦差,抢夺青龙珠乃是抗旨死罪,展昭岂敢触犯?却不知大人为何一口咬定是在下打的却非旁人?”
“当时我身边只有你,不是你还有谁?”
“大人此话未免武断了,”展昭冷然道,“展昭向大人借青龙珠未果,便先行离去,来到祠堂至今不曾离开,至于这其中,大人是被谁殴打,又如何被抢走青龙珠,请恕在下实不知情。大人而今一口咬定是在下打的,请问可有证据?”
“证据?”黄干愣了一下。
“抗旨忤逆非同小可,纵然是皇上亲断也需证据说话,还请问大人被打当时,是看见展昭动的手,还是听见了展昭说话?”
黄干气结:“你当时自背后偷袭于我,还用布袋蒙住我的头施暴,我几次三番叫你住手,你却理也不理,我如何能看见你,又如何能听见你说话?”
展昭冷笑:“如此说来,大人当时既未看见动手之人,甚至连其人说话声音都未曾听见,又怎敢肯定是展昭动的手?抗旨一罪罪名甚重,大人万勿轻断了。”
这就是展昭聪明的地方了,趁黄干转过身去时背后偷袭,将他蒙住头一顿暴打,期间一声不出,让人既看不见他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手头还没半分证据证明是他下的手,如此一来,只要他极力否认,谁也拿他没办法。
在这里先声明一下,这法子在古代或许能用,放到现代就没啥用处了,从皮肤上提取指纹痕迹已经不难,而身体上留下的伤痕经过比对吻合,也同样可以作为证据使用。
黄干此时被展昭一顿抢白,恨得咬牙切齿,忽然看见供桌上的陶罐,大喝一声:“若非是你下的手,青龙珠又怎会出现在此?”
“青龙珠不是展昭带来的,”展昭早在这边准备着,坦然道,“是在展昭进祠堂后,这青龙珠忽然从天而降,落入陶罐之中。这才由葛知县捧进祠堂,安放于供桌之上。黄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有这祠堂中百姓为证,葛知县为证。”
见祠堂百姓与葛知县纷纷点头,展昭又道:“若黄大人不信,不妨再问问黄大人身边的刘侍卫,他可是从始至终都待在祠堂中。当时那一幕也是他亲眼所见。”
黄干便又转头看了刘彦,那刘彦神色甚为尴尬,但看着黄干倒也并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黄干咬牙切齿,一时无法。
展昭做这些事还真是步步为营,先是蒙头一声不吭地将他暴打,令他无法指证是何人下手,再抢走青龙珠,却并不直接带进祠堂,而是自己先进来,而后才设计让青龙珠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此一来,便可大大方方地将事情撇个一干二净。
黄干冷笑,纵然你如何设计,也终究不敢违抗圣旨,不是么?
他上前一步,自怀中掏出钦赐玉佩,大声道:“钦赐玉佩现身,如圣驾亲临!尔等还不接驾?!”
祠堂内不由一滞,所有站着的人都纷纷跪下叩首,高呼万岁。
黄干冷冷一笑,对跪在地上的展昭大声道:“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听旨,即刻取回青龙珠,并将一干盗珠钦犯就地阵法!”
展昭单膝点地,闻言呆了一呆,道:“不知黄大人所言盗珠钦犯乃指何人?”
黄干顿了顿,大声道:“这些中毒之人及其家属皆为盗珠钦犯!”
祠堂中中毒之人再加上侍奉的家属,足有二、三十人,尽为身无武功的寻常百姓,莫说入宫盗宝,就是爬个屋顶还得用梯子,如何能入宫盗宝?黄干这样说显然是乱来了。
展昭不由抗声道:“他们都是寻常百姓,如何能够入宫盗宝?!”
黄干恶狠狠地将钦赐玉佩往展昭跟前一亮,大声道:“本官秉承圣意,奉旨办事,何人若再推三阻四便是抗旨!展昭,你遵旨是不遵?!”
展昭被黄干这一逼迫登时大怒,一句“不遵”差点脱口而出,正在这当口却忽然听到一声怒喝:“青龙珠乃我聂家所盗,与其余人等全无干系。休要牵连他人!!”
随着这话音,聂夫人便带着两个女儿,扶着自家夫君聂夫子傲然走了进来。
一直穿过众人,走到供桌旁,聂小红与聂小玉扶着聂夫子做好,聂夫人则转过身来将青龙珠护在身后,傲然盯着黄干,先是轻蔑地眯眼一笑,冷然道:“盗取青龙珠的不是旁人,正是我聂家所为。所有罪名我聂家也一应担了,与其他人全无干系。”
黄干冷笑道:“好!既然你自己认了,我也不用多说!展昭,还不速速将聂家四口拿下!”
“谁敢?!”聂夫人大喝一声,刷刷寒光闪过,手中登时多了两把细长雪亮的柳叶软刀,随即聂小红也一跃上前,仗剑立在母亲身边。
聂夫人冷笑道:“老妇退隐江湖二十年来,只亮过两次柳叶软刀,一次是伤了那妖女九尾狐,可叹到底让她逃了,才有这祸患。这第二次,便是今日。而这青龙珠既已到我手上,老妇就定要用它救了我夫君及这一干百姓的性命之后再还,任谁敢阻拦,都休怪老妇刀下不留情!”
黄干吃了一惊,光想着用钦赐玉佩可以挟制展昭,却忘了这种朝廷的东西对于江湖出身的聂家一点用处也没有,心中也有些焦急,一扫眼看见身边那些百姓俱是惶然又期待的神情,忽然心中一动,刷地一刀便搁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脖颈上,大声道:“大胆聂妇,本钦差奉旨办事,尔等竟敢抗旨不遵?!本官也在此言明,以数十声为限,再不交出青龙珠,本官就过一刻,杀一人。直到你交出青龙珠为止!”
所有人都想不到黄干居然会干出这种事,那孩子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脖颈上驾着一把雪亮钢刀,顿觉毛骨悚然,吓得哇哇大哭要娘亲抱,偏又被钢刀逼得动弹不得。
一时祠堂中又是哭喊连天。
聂夫人怒道:“黄干,你好卑鄙,竟用无辜孩童性命威逼?!”
黄干冷笑道:“盗取御宝形同谋逆,本也是杀头之罪,既然都是死,你又何必非要救这些人?你菩萨心肠,我也自然就成全他们,让他们早日归天!”
见聂夫人一脸怒色却仍然无语,黄干便又冷然道:“展昭听旨!若我数到十,聂家人仍不肯交出青龙珠,你便将这些人就地阵法!一、二、三……”
才数到五,黑影一闪,随即砰砰两声,黄干与刘彦就齐齐飞出了祠堂,跌在地上。
展昭一跃出了祠堂立在门口,亮黄的剑穗兀自耀眼地在晨光中摇荡,身形挺拔如松傲立天地,居高临下,轻蔑地盯着黄干。
黄干挨得这一脚可不是轻的,竟疼得他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碎了一般,哇地吐出一口血,在地上撑了两下也没能坐起来,回过头见刘彦竟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登时回过头怒瞪着展昭:“展昭,你好大胆!!竟敢抗旨?!”
展昭傲然盯着他:“莫说你今日所令并非圣意,纵然真是圣意,如此圣旨展昭也抗定了!”言罢摘下乌纱往地上狠狠一掼,喝令道,“张龙赵虎,还当我是大哥就即刻走远些!今日抗旨一事与你们、与开封府俱无关,皆是我一人承担!”
“展大哥!!”张龙赵虎齐声叫道。
“走!”展昭怒喝。
岂料张龙赵虎却也摘下自己的官帽,像展昭那样往地上一掼,张龙大声道:“展大哥,你若还当我们是兄弟,就休要再将弟兄们撇开!”
赵虎也道:“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此时丢下你们走开,我赵虎这一辈子,不、是十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展昭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不怕死?”
张龙赵虎相视一笑,齐齐坚定摇首。
展昭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豪气,重重地拍了他俩的肩膀,大声赞道:“好!好兄弟!”
言罢回过头,盯着面色惶恐的黄干,却是对张龙赵虎下令道:“今日起我们三人便守着这聂家祠堂。在祠堂内中毒百姓得解药救命之前,不准任何人入内!”
“是!”张龙赵虎声音洪亮地大声应道,随即轻蔑地扫了黄干与刘彦一眼,提着钢刀各自走到一边守着。
展昭也轻蔑地看了黄干与刘彦一眼,转身走进聂家祠堂。
聂家祠堂中,聂夫人正在安慰葛知县,也顺便说给众人听:“诸位放心,这盗御宝一罪皆由我们聂家四口一身承担,与其余人等皆无干系。诸位在此待明日一早,青龙珠开珠解毒之后便尽快离去,以免受到牵连。”
青龙珠在第一次使用时需要开珠,也就是在水中浸泡一天一夜,令珠壳稍稍溶解,渗出珠内精华方可用于解毒。
葛知县拱手对聂夫人叹道:“夫人大义,下官着实敬佩。今日若非夫人与展大人挺身而出,聂家祠堂恐遭血洗。”
聂夫人苦笑:“葛大人折杀老身。今日若非展大人仗义出手,老身恐怕也无能为力。”
说到此,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外面,却正好看到展昭立在门口,神情平静。与聂夫人四目相接,相互拱手为礼,颔首致意,而后展昭便一言不发,平静地转过身走到外面守着去了。
聂夫人望着展昭立在门外,修长挺拔的背影,微微一叹:“此人真英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