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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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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时月的精神紧张了一天,本以为骑马会比走路轻松一些。结果马一动,她就害怕,马跑起来,她的屁股也跟着痛,整个人跟着颠。
但天色已经暗了,她更怕被李屠户和刘姑娘家的人找到。而且她和金无望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叔侄,就没好意思抱怨。
往常的这个时候金时月早已睡下,但今天她一丝睡意也没有,她集中注意在算路程。
城里不是偏僻又无序的黄石镇,到了城里就不是靠拳头靠谁家男丁多说话了。金无望是她的同姓亲族,就算闹上公堂,按照律法她也是归金无望抚养照顾。
马蹄声越来越密集,离城门也越来越近。进入城门的那一刻,金时月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困意也随之席卷而来。
金无望带着她去了客栈,开了两间上房住下。
金时月草草的洗完脸就上床睡觉了,睡之前她还没忘了用桌椅堵住门。逢年过节的时候,金秀才夫妻也会带她到城里来玩。
他们住客栈的时候,晚上都是金夫人带着她睡觉,金夫人说小偷都能从外面挑开门闩,所以睡前一定要用桌椅堵住门。
金时月记住了,所以即便她现在很困了,也不忘了用桌椅堵住门。
以前她是不会在意这种琐事的,因为在她想起来前,金夫人已经把这些事做完了。
直到睡前,金时月的脑子里都还是金夫人。
金时月是睡到中午才起来的,她先是翻了翻自己的包袱,确认自己的身家都还在后,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起太晚了,金无望有没有等太久,会不会生气。
她就着昨天晚上的洗脸水,再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后,就赶紧跑到了金无望房间门口。
但她又不敢贸贸然敲门,她怕金无望生气,被金无望骂。金时月在门口反复走了好几遍,犹豫了好久都没敢主动敲门。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开了。
金无望看了看金时月,金时月小声道:“族叔……”她卡壳了,不知道该说早上好还是中午好。
幸好金无望见她磨蹭了半天,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待会儿出去吃饭,顺带给你买几件衣服。”
“买衣服?”金时月疑惑。
逢年过节的时候,金夫人会带她到城里的布庄买几匹不错的布,然后自己回家给她做衣服。每次买完,金夫人都要骂几遍布庄赚黑心钱,随便几匹布就要几十两,她卖一头猪都要不了这么多钱。
一千多两看着挺多,但如果像这样乱花的话,她可能撑不了多久。
于是金时月委婉的说:“不……不用买新衣服吧!我带了挺多衣服出来的。”
金无望道:“你现在孝期,要穿白色的衣服。”
金时月的衣服都是金夫人包办的,金夫人喜欢大红大绿,觉得白色晦气,又难洗,所以金时月考翻遍了自己各种带着大红花的衣服,才找出了这么一件稍微不那么喜庆的又亮又绿的衣服。
她怀疑金无望是觉得这件绿色的衣服又土又丑。其实……她也觉得挺丑的。
但到底是孝期,金时月还是得穿白色的衣服。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她就同意了去买衣服。
挑几件便宜的。
金无望先是带她出门找了家酒楼吃饭,一进到酒楼,金时月就有些害怕,有些退缩。
金无望察觉到她的抗拒,关切道:“你不喜欢这家酒楼?”
金时月扯了扯他空着的衣袖,小声说:“太贵了,我们找一家便宜点的好吗?”
她一看到酒楼的装潢,就知道这是自己消费不起的地方。
金无望摸着她的头,慈爱的笑了笑:“可怜的傻孩子,不用担心这点钱。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没坏处的。”
看金时月还有点拗,金无望就没再劝她,而是自己荤素搭配点了几道菜,然后问金时月还有没有想吃的菜。
金时月摇摇头。
一来,她觉得不需要了,金无望搭配的很好。二来,她不想再多加钱在这上面了。
这家从里到外都透露出‘我很贵’三个字的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金时月吃了几口,发出了感慨。一个月几两的张寡妇的手艺果然和一道素菜都要几两的酒楼大厨没法儿比。
小二过来收账的时候,金时月听见这几十两的账单,第一次开始怀念自己从前不当家不识愁滋味的日子。
放在以前,金时月才不会在意这顿饭花了家长多少钱,她只管自己吃得开心就行了。天塌下来,总有金秀才夫妻顶着。
可一旦钱全到了自己手上,金时月就愁了起来。
金无望没注意到她的心绪,付完账后,又给了小二一颗碎银子,问他城里最大的布庄该怎么走,又问了问骡马号的位置。
小二得了赏银,友善又热情的给他指了最快的路,并欢迎他下次光临。
成衣要比单买布贵很多,但金时月没办法,她就得花这个冤枉钱。
她挑了件便宜些的白色衣服。金无望看了一眼就直接否认:“这件衣服配不上你。”
金时月心内不解,衣服不就是给人拿来穿的吗,只要能穿就行了,怎么还有什么配不配的?
随后,金无望伸手一指,指了另一匹白色的布料。
金时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即便她从未见过,也能看出这布料质地上乘。相比之下金时月方才挑的成衣,简直就像是店小二的抹布。
金无望见她喜欢,便让店员去把那匹布拿下来,给她仔细看看。
金无望打扮的并不像富家老爷,且面容可怖。即便眼下的客流量并不大,一旁的店员也没理他。
金无望黑着脸,走到店员面前:“把这匹布拿下来。”
店员被他面容和气势所吓,抖着腿爬上梯子,把金无望要的那匹布拿了下来给金时月和金无望看。
金无望慈爱的望着她,金时月此刻觉得他那张恶鬼般的面庞也没那么吓人了。金无望问她:“你觉得这匹布怎么样?”
金时月说:“很好看。”
金无望道:“那就要这匹布吧!”
金时月摇头:“不用了,还是要这件衣服吧!”她把先前选中的那件白色衣服拿过来。
她已经看出来金无望的确如金秀才所说,是个大富豪,只是财不露白,才穿着朴素。断了一只手的老弱病残,出门在外不谨慎些,难免出意外。
可她即不是金无望的亲女儿,又不是和金无望关系很好的侄女。金无望对她太好了,她反倒觉得受之有愧。便借口说道,“做衣服要好久,我不想在城里待久了。”她踮起脚,金无望见状,便弯下腰听她说话。
金时月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怕李屠户他们发现了找过来。”
金无望不以为然,几个不会武功的庄稼汉能把他怎么样。
布庄伙计见金无望没有想走的意思,马上谄媚的对金时月说道:“小姐别担心,我们店的老师傅手艺可好了,保证三天之内就能给您裁一件漂漂亮亮的新衣服。”顿了顿,店伙计继续接着说,“小姐要是不想等也可以,本店还提供送货□□。”
金无望替她做了决定:“三天后我们过来取。”
“族叔,我还是要我手上这件就好了。”她还拿着原先那件便宜的白麻衣。
金无望扫了一眼她手里这件衣服。金时月感觉他在嫌弃这件衣服。
金时月:“……”
金无望对店伙计道:“那把这件也一并带走。”
又做成了一笔生意,店伙计麻利的从金时月手里拿走白麻衣并给她包起来。
出了布庄,在去骡马号的路上,金无望忍不住问金时月:“你不喜欢我挑的那匹布吗?”
金时月小声说:“喜欢是喜欢,就是太贵了。”
金无望道:“你喜欢就好,不用管其他的事。族叔并不差这点钱。”
金时月:“可是族叔,你穿粗布麻衣,我穿绫罗绸缎,你不会觉得怪怪的吗?活像我是个被娇纵了的,即便家里没钱也要逼父母一把的败家子吗?”
金无望:“……”
金时月为难的搓了搓手:“我脸皮薄,不想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
金无望道:“你以为现在就没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吗?”
金时月睁大眼睛:“有吗?”
“有啊!”金无望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们从客栈出来才一个多时辰,我已经听到不下十个人小声说我是歹竹出好笋了,还有人怀疑我是人贩子。”
金时月别过头。对着金无望的脸,她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
“其实……其实,族叔你也……不用那么难过。”金时月磕磕巴巴的说,“虽然族叔……面目可怖……但族叔心地善良。”
金时月还特地把‘面部可怖’这四个字说的特别小声。
“那些说族叔是人贩子的人,都是只看表面的肤浅之人。”
她说出来了,她说出来了。她最后这句话居然是直视着金无望说出来的。
但金时月的安慰一点效果也没有,金无望唉声叹气:“你信不信你喊一声‘救命’,说我是人贩子,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两个会冲出来救你?”
金时月尴尬的说:“不至于吧!”
其实她的心里也觉得金无望说得对。
“怎么不至于?”金无望揽过她,一边走一边说,“不信我们现在就去前面的酒馆试试。”
“为什么要去酒馆试试?”金时月不想去酒馆,金夫人常说酒馆里有很多地痞无赖。但金无望推着她向前走,她只能跟着他快步走。
金无望道:“因为酒馆里有很多热血上头的年轻小伙子,他们只要听到有人喊救命,一定会冲出来打抱不平。”
金时月莫名觉得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金无望又笑着对她说:“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姑娘。”他叹了口气,摸了摸金时月的头,“可惜你还小了点。”
“族叔,你到底是意思啊?”金时月有些不安,“你为什么非要试一试呢?你不怕别人把你打出毛病来吗?”
“没关系,他们打不死我。”金无望又接着说,“大不了我往地上一躺,你就赶紧变换口供,说我是你爹。只是跟我闹矛盾了,才喊我是人贩子。”
金时月无奈的说:“啊……这个……没有人会相信吧!”
金无望:“没关系,只要你一口咬定我们是父女,不相信也得相信。”
金时月为难:“这个……别人不会觉得我们是故意碰瓷的骗子吗?”
她忽然惊醒:“族叔,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金无望轻快的说道:“是啊!你真聪明,这么快就发现了。坑蒙拐骗的事我都做过。”
提着手上的白衣服,金时月心中百感交集,她住客栈用的钱,买衣服和吃饭用的钱都是金无望骗来的。她心中既有做了坏事的愧疚,又怕金无望因为坑蒙拐骗被捉进官府。
金无望见她蹙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慰她说:“你不用太在意,毕竟被我骗的人……”
“都是坏人吗?”金时月立刻接下他的话。
金无望的心:都是蠢人。
金无望的嘴:“都得到了快乐。”
金时月:“?”
“被骗钱怎么可能得到快乐!”金时月大声说,她走路上丢一文钱都要心疼好久。
金无望严肃道:“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想法来揣测这些初出江湖历练的小伙子。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城中最热闹的酒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