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4、第4章

　　周明义请他的私人律师和会计师一起开会，商量上半年报税的事宜。会议开完，金则泰最后才收拾好东西。
　　“怎么样，居住问题解决了吗？”
　　“嗯。”周明义一早便知道金则泰问题的目的。
　　“住哪里？”
　　“我那儿。”周明义斜看着金则泰，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金屋藏娇，你动作还真快。”金则泰哈地一笑。
　　周明义假意挥拳，轻轻地一下，正中金则泰胸口。
　　金则泰夸张的向后作势倒去，一面说：“这不对呀，我记得你一向是三十八寸胸，二十六寸腰的。”
　　周明义故意板着脸说道，“这一个也是。”
　　金则泰哈哈大笑，“他，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小动物，兔子，就是那种活泼又纯真的卡通兔子的感觉。”
　　“好啦，你的文件收好了没？”

　　周仲翰正式与董芸注册结婚，双双渡蜜月游地中海去了。
　　尹安然带着小小一只行李箱搬进周明义的家之后，才知道当初同意母亲的决定是多么明智。周明义给他安排的房间可不是那么容易租到的。
　　尹安然看着房间，一色的咖啡色木质家具，同色的木地板，雪白墙壁，落地长窗外就是碧波万顷的南海，金色的阳光下，海鸥翩翩，渔帆点点，为着这扇窗，就什么都值得了。
　　尹安然四处探看一下，说是一间，实际连带一个小小起坐间，有沙发、电视、茶几，另有一角用屏风隔开，放着书桌和电脑，卧室里有张大床，雪白床单，床头柜上是式样新颖的台灯，打开衣柜，放着名牌的衬衫、T恤和牛仔裤，另有抽屉放着皮带和袜子、内衣，柜底格的抽屉内还放有球鞋皮鞋各两双，都是名牌，尹安然拿起来比了一下，都是他的尺码。
　　对方已经准备充分，什么都考虑到了。
　　尹安然再去看看浴室，一色雪白磁砖，四脚的大浴缸带有按摩喷嘴，比他家里那只有莲蓬头的小浴室好太多，浴室有一面墙上镶有镜子，附带着洗脸池，另一侧的台子上摆放着洗漱用品和剃须用品。
　　更让尹安然没想到的是，浴室也可以看到海景。
　　“啊，厉害啊。”倒在床上，尹安然心里不是不羡慕。没有多少人在周明义这个年纪可以有他这样的事业成就。
　　晚上，周明义回来了，和尹安然坐在客厅内喝茶。
　　周明义这一个客厅就比尹安然过去的家面积还要大。
　　“还满意吗？”周明义问。
　　“很好，什么都有了，连日用药箱你都想到了。你做事还真是没话讲。谢谢你。”尹安然诚心诚意地道谢。
　　周明义靠在沙发背上微笑，“你喜欢就好，希望你能住的习惯。”停了一刻他又说道：“你休息吧，我还有事。”
　　“股市已经收盘。”尹安然在周明义背后说。
　　“纽约股市刚刚开盘，要注意的事情还很多。”周明义离开了客厅。
　　蜷起腿窝进沙发里，舒服地叹息，尹安然小声嘀咕，“他还真是忙……”

　　早晨起来就看到海，这感觉真的是很美好，尹安然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才回到现实，想到当天还要跑新闻。
　　想做份鸡蛋三明治当早餐，尹安然查看着大冰箱，里面收拾的很整齐，看样子周明义是个蛮会做家务事的人。
　　“你不吃早饭。”尹安然问，他发现周明义已经穿好外衣。
　　“我常常是喝杯咖啡。”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你起的又早，完全有时间吃。”尹安然不由分说将周明义拖到餐桌前。
　　周明义拿起尹安然递给他的三明治咬一口，赞道““味道不错。”
　　尹安然倒杯牛奶给周明义，说道：“就算少吃一点也行，我的三明治做的很好的，我看你冰箱材料不少，下次做别的给你试试。”尹安然不打算同周明义假客套，一切自然就好。
　　“你手艺不错。”
　　“我妈手艺才好呢，有机会你喝她煮的汤，还有鱼，她很会做菜。”
　　周明义摸摸额角，“有母亲在就是好。”他突然有些感慨。
　　尹安然无语，两个人都是单亲家庭出身，他了解周明义的感受。
　　齐齐坐在巴士上，尹安然小声问：“你真的天天乘巴士上下班？”他已知道周明义有一部奔驰房车，另有一部莲花跑车。
　　“也不是。见客户时会开车。”
　　“你好奇怪。
　　周明义瞥了他一眼，故意笑说道：“有钱人毛病多。”
　　尹安然不满地哼一声。
　　“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周明义问，他知道尹安然想说什么，“我们的关系比较尴尬，是这个问题？”
　　“是。我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尹安然板着面孔，语气严肃，看起来很郑重。
　　“随便你，我无所谓。”周明义的确如是想，他并不介意。
　　“你当然无所谓。别人问起来怎么说。”尹安然皱眉。
　　“兄弟咯，不然怎么样。”周明义微笑道，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看得很开，完全不想去掩饰什么。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尹安然丢下这一句，匆匆下车。
　　周明义抚着脸笑。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狐假虎威起来，尹安然避之不及。正因为如此，他才喜欢他的吧。
　　柏安娜悄悄来问刘骥，“董事会这个会议已经开了四个小时了，是什么事情，你知道么？”
　　刘骥拍拍她手臂，“不妨，不会是坏事。我知道的不多，总之与周先生有密切关系。”
　　万凯证券董事局的秘密会议，董事会成员和公司高层会部在座，一众人皆面色严肃。
　　近几年，全球股市及期货市场皆是风声水起，一片牛市，万凯赢利大增，董事会中有人提议扩大规模。万凯的董事会主席李延年决定收购香岛市排名第五的证券行万东证券，以扩大万凯在亚洲的地位。
　　“那么，这一次的并购计划，就交给周明义来全权处理。”李延年看着众人。
　　没有人反对。
　　周明义十八岁起在万凯实习，到现在已超过十年。他已经是万凯董事会成员之一，拥有万凯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周明义绝对是一个行动派同务实派的人，既使已是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财富，他仍然时时亲自整理数据并做期货投资分析报告，且乐此不疲。他那含蓄而低调的作风董事会非常清楚，周明义在金融领域内有多么出色大家都知道，这次的并购计划由他执行只会更好。
　　接下来，周明义招集他手下的一组人开会。
　　将企划案介绍过之后，周明义说：“未来的一年，大家工作量会有很大增加，出差机会增多，没有假期，减少公休，但是我保证计划完成之后你们都不会失望。”
　　一众同事们相视点头。周明义一向慷慨，工作上的付出必定有满意回报。
　　“还有，”周明义看牢众人，强调，“事不成，不可说。别人不问，不要多说，问，也不要多谈。明白吗？”
　　“是。”一组人马都是跟随周明义多年，他的作风他们都知道，低调再低调，一切都只为投资的最大收益。
　　“OK，行动。”周明义笑着下令。
　　尹安然发现，周明义真真正正是个做事业办实事的男人。
　　周明义家里的宽大书房里书并不多，布置得像会议室，有一张极大的办公桌，可以环坐着开会，另有长条形的电脑桌，桌上有三部电脑，五部电话，不同颜色代表连接不同地方，每天晚上他必定连线纽约和瑞士，收集股市行情，大量的阅读新闻，真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然后将得到的信息融汇整理。
　　站在书房外，尹安然没有进去。整层大宅只有这一间书房铺着地毯，他想这里应该是周明义的禁地。
　　“有事？”周明义遥望着门外的尹安然。
　　“嗯，请注意休息。”
　　“抱歉我吵到你了。”周明义脸上是他特有的浅浅微笑，这种笑容似乎永远在他脸上。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你明天七点就会起来，才睡这么一点点时间够吗？”
　　“事业，也只得这几年而已。”
　　“你这是在透支身体。”
　　周明义咧嘴笑了，“你放心，我知道。”
　　尹安然嘟嘟嘴，转身走开。
　　周氏夫妇渡蜜月回来了。董芸单独来探望儿子。看到儿子现在的居住情况，她很放心。
　　“你们相处还好吧？”董芸问。
　　“很好。各有各忙，和平共处。”尹安然如是说。
　　董芸取出带回的礼物，“给明义的，还有你的。”
　　尹安然只管打开他的那一份，“哗，最新数码相机，好漂亮。”
　　“是你周伯伯的意思。”
　　“你代我谢谢周伯伯。”
　　“你们周末回来吃饭好吗？”董芸问道。
　　“我没问题，他不知道，他真的很忙，真不是盖的。”尹安然一边看相机说明书一边答。
　　“你问问明义，最好能一起回来，我下厨做些好菜。”
　　“哦。”
　　周末，周明义开车带尹安然同往东卫星城。
　　“你有时间？”坐在车上，尹安然问。
　　“挪一挪还是可以的，我自有计划安排。”
　　“可不可以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周明义盯着前方，并不转头。
　　“我们约定一个月一起去探望父母一次，可以吗？”尹安然问，他的确有此想法。
　　“可以，我尽量安排。每月的第二个周末你看方便吗？但是我不打算在那边过夜。”周明义答的很轻松。
　　没想到对方应诺的这样痛快，尹安然有些惊讶，“你真的走得开？”
　　“当然。没有谁是走不开的。一个人说走不开，无非是不想走开，什么借口理由都不成立。我工作，讲的是效率，不是二十四小时守住办公桌。”
　　“那就好。约定了哦。”
　　“你真是孝顺。”周明义笑笑说。
　　“其实他们一定会寂寞。”
　　“以前一定会。现在是两个人在一起，他们又聊得来，一定会相处的很好。”
　　尹安然抬起手枕在脑后，很欣慰地说道：“让我妈再婚是明智的。”
　　“我也这么想。”
　　到了周家，尹安然陪着周仲翰下棋，周明义就同董芸聊天。
　　到了晚餐时分，董芸下厨做出精美的家常菜。
　　周明义自进门起就不动声色细细打量四处，见父亲的住处窗明几净，收拾的整整齐齐，床单雪白，餐具明亮，再看父亲面色红润，精神焕发，衣着整洁得体，知道一切都是继母的功劳，心里十分感激，这个女子代他照顾老父，劳苦功高。
　　一家四口吃饭时，周父突然问周明义道：“万凯最近可是有新动作？”
　　周明义看看父亲，“您怎么知道？”
　　“自然是有人向我提及。是你执行吗？”
　　“是。”
　　“自己小心从事。”周仲翰语气严肃。
　　“我知道。”
　　“是很大的计划吗？”
　　“倒也不算是。”周明义露出一丝苦笑。
　　注意到儿子的表情，周仲翰不由问道：“怎么？又不是让你充军发配，一脸苦相。”
　　董芸听着这父子俩人的对白，一直微微笑，这两父子对话一向如此。
　　周明义喝一口汤，放下碗，“难就难在对方尚有一对未婚子女，需要同他们打交道。”
　　周父这下也诧异了，“怎么，李延年难道还想让你和番出塞？”这下连尹安然都忍不住了，笑出声来，董芸忙推他一把。
　　“我想那边不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李延年不是有个女儿吗？”周父对于周明义的同事们还是颇为了解的。
　　周明义笑道：“你说佩佩，”佩佩是李延年女儿的乳名，“她还小呢，况且对方是女儿年岁更大些，自然先考虑长女。”
　　“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这种事情非同儿戏。”周仲翰语气严肃起来。
　　吃下一口菜，周明义慢慢说道，“放心，我摆得平，我可不想执行一次任务，和一回番，要放古代不妨，如今可不成了。”
　　“你以为你还有本事享齐人之福？”周父听了儿子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谁让我长得帅呢。这都得怪你。我就不明白了，当年你在官里，怎么应付难缠的女记者的？”周明义含笑看住父亲。
　　周父梗住一下，又看一眼董芸，“你以为我同你一样。”
　　尹安然忍笑忍得很辛苦。
　　吃过饭，尹安然坐在沙发上，突然看到客厅橱柜内放着的东西，他走过去细看。原来那是董芸自旅行途中购得的纪念品，有一套小小精致模型，有金字塔、狮身人面像、艾菲尔铁塔、小美人鱼、大笨钟、唐基柯德像等，很是趣致。
　　“妈你又搞这一套。”尹安然忍不住吐槽母亲。
　　“怎么了，很可爱呀。”
　　尹安然向着周仲翰说道：“我妈最爱这一套了，看到可爱的小玩意就想买，一把年纪了还喜做少女状，看到电视上有喜欢的明星就高兴。有一次我带她去明星见面会，哗，她一进场就两眼飞红心，受不了了。”
　　董芸急忙说：“哪有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周明义问：“芸姨喜欢听流行歌吗？”
　　“哪里，我不过听听老歌，像邓丽君、徐小凤、蔡琴的歌。”
　　“我也喜欢听听老歌，还有老的民歌。”周仲翰点头表示赞同。
　　周明义取出一张银色的烫金帖子，“那敢情好，你们代替我去吧，我最近没有时间参加这些。”
　　尹安然探头过来，原来是一张慈善音乐会的邀请卡，由政府同某大财团、某电视台共同主办。
　　董芸看着附带的卡片上印着的曲目，“是演奏会，”，她又拿给周仲翰看，”你看，统统是经典的老歌，这些我都很喜欢。”
　　见董芸感谢兴趣，周仲翰立刻附议：“我们一起去听。”然后又转脸问儿子，“去之前得有所表示吧。”
　　“我已代你们捐过款了，你们去听音乐会就好。”
　　董芸突然踌躇，“我不知该穿什么。”她小小声说。
　　周仲翰笑了，伸手揽住老妻的肩，“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他转脸看看周明义，“我想孩子们一定有所准备。”
　　周明义递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是一件黑色旗袍，如果您试过觉得不妥，卡片在盒子里，可以打电话给店内做修改，会有专人上门。”
　　董芸打开小盒子，不由得轻声惊叹一声，盒内是首饰，翡翠镶钻的白金首饰，共三件，一只发簪，一条带坠的细链，另有一副耳环，设计高典大方，很适合董芸这样年纪的女性。
　　“这太贵重了，”董芸抬脸看着周明义，不懂珠宝行情的她凭女人直觉也知道这套翡翠钻饰绝对售价不菲。
　　周明义微笑道：“您收下吧，这是我补送您的生日礼物。”
　　董芸转脸看着周仲翰，她在犹豫。
　　周仲翰对爱妻笑说道：“不妨，你只管收着，这是孩子的一点心意。”他看看首饰，“挑的到是不俗气，明义还是有眼光。”
　　周明义一味微笑。
　　坐在回程的车上，尹安然低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对我妈那样好，从来没有人这样贴心地为她想过。”尹安然感慨道。
　　“怎么会没有，你不就是吗？”周明义语气淡然。
　　“不，我同你不一样。真的要谢谢你。”
　　“你错了，我需谢谢你母亲才是。”
　　“为什么？”尹安然不解。
　　“你没有注意到吗？”周明义目视前方，“你没有注意到那个家里，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厨房之内一碗一筷一杯一盘都整理妥贴，我父亲神清气爽，衬衫长裤整洁笔挺，这一切都是你母亲的功劳。我是做不到这些的，我能提供的不过是家务助理而己。你母亲给了他完整的家，我才应该好好感谢芸姨。”
　　“我也要谢谢周伯伯，他也给了我母亲一个完整的家。”
　　“我们祝福老人就好。”
　　稍后，尹安然看到了同事采访慈善音乐会的照片，有几张上可以看到母亲和周伯伯，两位老人外形很相称，母亲穿着合体的黑色丝绒旗袍，黑发低低地挽一个笄，插着翡翠镶钻的发簪，佩戴着项链同耳环，母亲这样年纪的女性戴翡翠相当合适而漂亮，相信看到此情此景的旧朋友们都已经无法将她和当年那个受丈夫虐待的弱女子联系起来了，母亲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脸容更加的温婉和顺，嘴角带笑。
　　尹安然微笑了，虽然是晚福，可是也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