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33、番外三

　　万凯大厦顶层的小会议室里。刚刚一起吃过工作餐的周明义和金则泰没有午休，而是各自占据了桌子的一半开始工作。
　　金则泰手中握着笔，浏览着文件。看完一段之后他抬起头，见对面坐着的周明义正认真地埋头工作中，突然萌生出玩笑之意，金则泰开口道：“哎……”
　　周明义头也不抬地回答，“什么？”
　　“你可不可以不要专心扮演工作狂的角色。你这样，同事们大家压力很大。”
　　“什么很大？”周明义显然心思仍然放在手中的工作上。
　　“老总这么拼，下属们也只好跟着你拼了。怪累的。”
　　“累了就休息。”
　　见周明义仍然不为所动，金则泰又笑说道：“就是因为你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安然才会跟别人一起出去玩嘛。”
　　此话一出，周明义停下了阅读，抬起眼帘自下向上看了金则泰一眼。
　　成功吸引到周明义注意力，金则泰暗笑，在接收到对方投注过来的眼神时，又不由暗暗小心。
　　“你说什么？”
　　打了个哈哈，金则泰笑道：“我说你啊，你难道不管这件事吗？你无所谓，我可吃不消。现在安然动不动就拉着小靖一起外出聚会。小靖跟安然走了，我独守空房，好寂寞哟~~~”金则泰说着不忘加个销魂的尾音以增加悲伤效果。
　　“怎么，你寂寞了？”周明义问道，语气中全无关怀，是冷冰冰的机械平板腔调。
　　“是啊，好寂寞。”金则泰表情夸张地叹息。
　　“现在正坐在我的对面，你还敢说寂寞。”周明义强调那个“我”字，金则泰知道他是说着玩笑似的话。周明义的脸却板得很平，声音也一如电脑声一般毫无起伏情绪。
　　“谁要面对你啊，”金则泰望向天花板，“我说老周，哪怕你帅如基努李维斯，我都看了十几年了也会审美疲劳。”
　　“我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周明义反问，声音一如刚才般平板。
　　“呃……”听到周明义一直用硬邦邦的语气说话，猜不透他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金则泰心里打了个突。和周明义玩笑不能开太过，他如果还击，不要说能接招，敢接招的人都还真不多。
　　想了想，金则泰转而说道：“我现在不能和小靖二人世界，但是你也不能跟安然二人世界。你真的不介意？”
　　最后的那一句金则泰并不完全是说“二人世界”，而是另有所指。
　　“我想小靖也有交友的自由吧。现在的你难道没有几个没介绍给小靖的朋友？”周明义低着头办公，反问道。
　　“这是两回事。你真的不打算理会那个姓谢的人的事情？”
　　“安然有交朋友的自由。我自己不也是相交满天下么。”周明义淡然道。
　　“你的情况和安然不一样。你是生意应酬，安然这个……”
　　“我相信他。”周明义简单地回答，然后直问道：“好啦，你八卦完了么？”
　　金则泰故意叹气，“呀，人生真是寂寞啊。”
　　“寂寞？看看这份合约你就不会觉得人生寂寞了。”

　　这一晚，将谢旭文送上出租车之后，尹安然和楚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又找了一家气氛很好的酒吧，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聊天。
　　“你不急着回去吧。”尹安然喝着果汁，笑问道。
　　“还说我，你呢？”
　　“他有他的忙，最近常开会，我同他说过了，我可以自由行动。”
　　楚靖点点头，“我也是啊，则泰最近好像事情很多的样子。”
　　“金大哥不追问你？”尹安然笑问道。
　　“有问啊，说清楚就好了，而且我有交功课给他看。”说到自己的功课楚靖不由皱眉，他数理不行，现在补习数学很头疼，因此有空了也愿意和朋友出来轻松一下。
　　又聊了一会之后，尹安然想到了之前他的计划，于是向楚靖征求意见。
　　“我看到广告，说周末时离岛会有一场业余风帆比赛，很有趣的样子。要不要一起去玩？还可以烧烤，还有烟火晚会。”
　　“啊，看风帆比赛，不错啊！”楚靖顿时大感兴趣，“周六吗？我没有课。”
　　“要玩的话最好住一晚，不然不尽兴。”
　　听尹安然这样说，楚靖顿时犹豫了，“啊，住一晚……那我要和则泰商量。”
　　“什么啊，这种事也要报备？”尹安然不由笑问道。
　　“你能不说吗？”
　　尹安然顿时也是一怔。是得要报备，周明义不论在外面应酬到多晚都一定会回家睡觉，绝对不在外面过夜。要在离岛度周末还是跟他说一声比较妥当。
　　“那我们分头游说。”
　　商量好度周末的事情之后，楚靖笑着对尹安然说道：“这次要和旭文一起去。你啊，关心他归关心他，距离也要把握好。”
　　尹安然马上说道：“就只是普通朋友，你之前不是也这么说么。”
　　楚靖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替他介绍朋友，所以常约他出来。不过啊，还是不要走得太近比较好。”
　　“你是说他会误会？”尹安然不由问道，同时立刻开始自省他之前的言行，回想着有没有可能会引起谢旭文误会的地方。想来想去，都觉得并没有。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楚靖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只是普通朋友，旭文跟我也是一样。只是，嗯……你自己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尹安然顿时紧张起来，脸上的肌肉一跳。
　　“他看你的眼神啊。”楚靖慧黠地一笑。
　　“有吗？”尹安然怔住了。他自己真的并没有感觉到。应该说，是尹安然在和谢旭文相处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他只当谢旭文是——普通朋友。
　　“一点点。”
　　“大概是他太寂寞了吧，抓到了一个朋友就不想放手。”
　　“说的也是。”对这一点，楚靖很赞同。谢旭文不是没有关心他的好朋友，比如说刘君就对他很好很照顾，但是他的那几个友人都是直人。对谢旭文来说，他的确需要其他的友情。
　　“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哦，安然。”见尹安然仍然懵懵懂懂不够警惕，楚靖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当心——日、久、生、情。”
　　尹安然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不会吧……”尹安然咧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还有，你不怕周大哥介意？嘴上一定不会说，心里就不好讲了。”
　　周明义？尹安然觉得他不会。他太成熟，完全懂得如何处理这类的事情，而且，一开始时尹安然便向周明义表明了一切。
　　楚靖见尹安然不回答，想了想，告诉他道：“我现在在上补习学校，也有认识新同学、新朋友。有个女孩子向我示好。我跟她说了我有恋人，她说那就当普通朋友。结果有一次我和那个女孩放学一起出来，在校门口聊了几句，被来接我的则泰看到了。他们那都是人精，察颜观色，一眼就被他识破。”
　　“啊……”尹安然惊讶。
　　楚靖微微皱着眉说道：“我明明都跟则泰说清楚了，他当时也说着什么没事啊，不介意啊，可是过后就好像不放心似的天天来接我放学。大律师口才多好，又懂得提问，他一旁敲侧击我就想抓狂。啊，真受不了他。”
　　“还有这种事。”尹安然对会吃醋的金大律师的表现感到好奇。
　　楚靖埋怨道：“他好小心眼的。一天到晚看着笑咪咪的，好像大方得不得了的样子，是啊，在其他方面是很大方，这种事就……哎呀他好烦的。”
　　说的人好像是在埋怨，实际上心里应该很开心吧。每每尹安然听到楚靖叫金大律师的名字——“则泰”的时候，都感觉楚靖的语气中有股甜蜜的味道在里面，他不由微笑。转而想到谢旭文，尹安然又忧郁起来
　　“那怎么办？难道丢下谢旭文不管？”。
　　谢旭文那么寂寞，而他那种腼腆内向的个性又怯于一个人出来。
　　“嗯，总之，你还是要跟他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楚靖总结道。
　　“我知道了。”

　　楚靖把要去离岛度周末的事情和恋人一说，金则泰顿时一脸如临大敌般的表情。
　　“干嘛，你不要这么小心眼。”楚靖靠在金则泰身边，推了他一下。
　　“一定要去吗？”金则泰不情愿地问道。
　　“去玩一下，过个周末，这又怎么了？”
　　“嗯……”金则泰微微皱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想了想，他问道：“明义也知道这件事了吧。”
　　“应该是，安然肯定会告诉周大哥。”
　　“唔……”
　　“不要老是唔唔唔的，不说话当你是同意了。”
　　“也不知道老周同意么……”金则泰沉吟。
　　“周大哥最大方，才不像你。”楚靖立刻说道。
　　“我才不相信他会在这种事情上大方。”金则泰故意摇着头说道。
　　“只不过是去度个周末，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楚靖略带不满地说。
　　“这个么……啊……”金则泰笑着把话题转开了，“其实明义就算不同意，也不会说的。”
　　“怎么说？”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个性了，从不会与人正面冲突，或是拒绝人。”
　　“那周大哥会怎么说？”楚靖好奇地问，“安然说他一定会同意。”
　　“大概是会说同意。明义非常懂得说话的艺术。啊，高中起就是那样了，这个家伙……”
　　听到金则泰提到高中，楚靖的好奇心和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你们不是大学的同学么。”
　　“是啊。但是我们高中就认识。最初相识的时候我好像还不到十六岁。”
　　“哈，还不满十六。”一想到高中生模样的金则泰，楚靖就忍不住想笑。
　　“对。虽然我和明义不是念同一间高中，但是我们的学校离得很近。我听说了他的大名，他也听说了我，自然而然就结识了。高中时明义就是风云人物，人聪明，长得又帅，那个时候就风度翩翩迷倒万千少女，啊，还有少男，他在那个时候就有男生崇拜者了。”
　　“什么！那个时候还有男生崇拜他！”楚靖不由惊呼，坐在金则泰身边专注地听他讲旧事。
　　“明义有才华，有领袖魅力，人又非常能干。他这种男人就算是埋进撒哈拉大沙漠深处都会被挖出来。他能吸引到崇拜者非常正常。老实说，我们这一班老同学都算得是他的fans。”金则泰笑着说道，然后他站起来去书房找出了一本照片簿翻给楚靖看。
　　“喏，那时候的他。这本照片簿还没有来得及给你看过。这些都是旧照片。”
　　“哗！好帅！”
　　照片中的美少年让楚靖惊讶不已，他一叠声地赞叹。楚靖认识周明义时他已经是有型有款的成熟男士，真没有想到十六岁时的周明义原来是这么潇洒又漂亮的美少年。照片里，高大的周明义身姿挺拔，穿着男式高中校服已经非常有型。
　　“周大哥的五官变化不大。”楚靖看着照片说道。
　　“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老周成熟多了。啊，真是，老周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是个靓仔。”
　　听金则泰如此形容老友，楚靖忍不住大笑出声，“你叫他靓仔！”
　　“嘘……”金则泰笑着用食指压住楚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在周明义面前这么说。
　　楚靖笑得停不下来，翻看着那一本照片簿。
　　“这是你啊。”
　　“是啊。”
　　楚靖看看照片，看看身边的人，“你变化也不大。”
　　“来，我给你讲我们当年搞笑的事情。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我们可是闯了不少祸，现在回母校去，教授提起来还说头痛，但是我们一次也没有被抓住过。我们是一群标准的淘气坏小子。”
　　“哈？真的！”
　　楚靖忘记了初衷，专心听起金则泰讲他学生时代的趣事。

　　第二天一大早，金则泰便给周明义打电话。
　　“你答应了？”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四个字，周明义完全不意外，“嗯”了一声。
　　“什么！”
　　“怎么昨天晚上你没有同意吗？”周明义反问道。他们都知道昨天晚上对方必然经历了恋人的游说。
　　“昨天晚上我在给小靖讲靓仔周的高中趣事。”
　　电话那端，周明义的声音瞬间停住了，过了半晌金则泰才听到他沉声说道，“哦……喂，老金，不要太过分。”
　　金则泰嘻笑着挑高了声线答道：“喂，老周，谁让我们是friend呢。”
　　这时，周明义继续用淡定的语气问道：“那今天晚上你打算讲什么？”
　　“那……就讲讲靓仔周的大学趣事好咯。”
　　金则泰的这一句其实是玩笑话，他紧接着就坦言道：“我不想让小靖去。我啊，对那个高大、英俊又腼腆忧郁内向的软件工程师——没什么感觉。”
　　“是啊，你又不认识他，当然没感觉。”周明义指出道。
　　见周明义转着弯不表态，金则泰忍不住直问道：“你说嘛。”
　　金大律师希望能统一战线。
　　周明义咳了一声，没说话。电话那端，金则泰等了一会，不见有声音，又问道：“说话啊。”
　　“咳。”
　　又听得一声咳嗽，金则泰不由问道：“怎么了？”
　　“喉咙有点不舒服。”周明交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淡然。
　　听到这一句，金则泰眼神闪烁了一下，笑了，说了句“继续工作”就挂了电话。

　　晚上，尹安然接到了楚靖打来的电话。
　　“安然，我要跟你商量一下，去离岛的话，能不能不过夜，只玩一个白天。”
　　“怎么了？”尹安然问道。
　　“则泰病了。”
　　啊咧，这么巧？尹安然不禁怀疑起来。
　　“金大哥怎么样了？”
　　“好像是上火了，一直在咳嗽，很不舒服的样子。”
　　原来只是普通上火，尹安然不由皱眉。
　　电话那端，楚靖哼了一声，说道：“我啊，感觉他根本就是在装，只是不想让我去罢了。不过……听到他咳嗽我又担心，我怕他会发烧，有点不放心。则泰他自己也在说没有什么，是小病。嗯，这样吧，我们还是一起去，就不要过夜了，一早出发下午回来，你看好么？对了，你告诉旭文我们的出行计划了么？”
　　尹安然理解楚靖的心情。虽然只是小病，如果换成是周明义的话他也是会选择留在家里守在旁边的。
　　“还没有说，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只去一个白天，好么？”楚靖说道。楚靖也明白金大律师很可能是没病装病，只是他看他咳嗽，又觉得很不忍心丢下这样的他自己出去玩耍，于是提出折中一下。
　　尹安然这时也只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