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当年蘑菇头》夜路慢行

46、最熟悉的陌生人

　　听闻路挽言语，不经意间和他对视了一眼，轻哦，在纸上写下一个‘文’字。

　　若是路挽看到，得气死吧。

　　待大家写的差不多了，李寅群叫班长收纸条，自个特意走到程盛那处，程盛的他要亲自收。

　　“老李，不好吧，单独收我一个人的会引起公愤。”程盛把纸条收了起来，倒不是怕班主任看到，刚刚路挽还提了建议，眼下若是被老李看到，不就等于变相公开，届时路挽这边…

　　“你出来一下。”老李缓缓踱步走出教室。

　　程盛站起身，手上还拿着那张文理分科选择的纸条。

　　“这件事老师尊重你的选择，对于你们这批成绩上等的学生，学校非常重视，老师不看你的，你告诉老师，选的文科还是理科。”李寅群此刻异常认真，四只眼紧盯程盛。

　　程盛一番思想斗争过后，轻吐：“理科。”

　　老李欣慰拍拍程盛肩膀，笑道：“学理科好，你的理科成绩保持下去的话，一定能考上一本，英语这块…还是比较偏科，我叫英语老师给你出点主意。”

　　“那我先回教室了？”程盛试探性语气道，待老李点头，程盛溜回教室。

　　江雨鸣兴致贼高，见走廊外老李回办公室，连忙转过头，手臂一探，把程盛手上的纸条夺走，等程盛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去抢，可他…已经看到了。

　　“喔豁！程小哥选文啊，有前途！”江雨鸣轻喊，前后两排只要没聋，基本都听到了。

　　程盛不敢去看路挽表情，也不用抢回来了，悻悻坐下，索性趴在桌子上谁也不理。

　　面色红润至耳根，丁恪回头见情况不对，推道：“程盛，你不会哭了吧。”

　　“不会吧！”江雨鸣缓缓把纸条塞到程盛手里，瞧见程盛两鬓通红，轻道：“程小哥，对不起啊，你…你别哭行吗，诶，路哥帮我哄一下。”

　　“不关我事。”路挽摊手道，侧头轻瞧着程盛，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片刻，程盛抬起头把纸条撕碎，本不觉得有什么，但有路挽在，情况便不一样了。

　　“下课请你喝饮料，不好意思啊，下次不会了。”江雨鸣透过桌边的镜子看到程盛已坐了起来，脸色恢复正常，徐徐转过身道歉。

　　程盛轻嗯，没想到下课铃刚响他就溜了出去买水，气喘吁吁的回来，把饮料放在程盛桌上，诚意够足。

　　“叮铃铃…”

　　闲聊过后，上课铃响了一会儿，老李气势冲冲的走进教室，敲着黑板写下两个数字，57，8，随手把粉笔甩到粉笔盒里。

　　“同学们猜一猜这是什么意思。”老李手指重重敲黑板道。

　　众人不敢出声，整间教室静到能听见针落，只听老李再道：“五十七个人选文，八个选理，你们…”

　　“咳咳！”

　　话还没说完，教室里，悬挂在黑板两侧上头的一对喇叭传出教导主任的声音，待他试音确定教室能听见声音后。

　　“同学们，这次文理分科的大致统计了一下，比例严重失衡，我不希望大家是和同学翘伴，看见同桌或者身边人选哪科你就跟风，大家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

　　路挽瞧了眼程盛，说的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吗，程盛悻悻之时，丁恪推了一下江雨鸣，他也是跟路挽选的。

　　“每个学校文理选择都有比例管控，我希望再填一次大家要理性，别人选的是他们的未来，你们的未来由自己决定，希望这次大家不要跟风，不要跟风，不要跟风，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请班主任再重新统计一下，发到教师群里。”

　　“嗡嗡…”

　　待教导主任声毕，喇叭嗡嗡几声便没了声响，班主任从教室后头走到前面，手上的纸已经准备好了。

　　等从前排往后传到程盛两人手里，程盛轻瞧着路挽落笔，果真，又写了个文字。

　　江雨鸣头也不回，写了个字便给程盛看，以报上晚自习偷拿之罪。赫然写了个文字。

　　“别瞎写。”路挽轻道，目光注视着程盛。

　　“听你的有什么好处？”程盛在这件事上倒有话语权了。

　　路挽扭头看向别处，程盛略显尴尬，若是选了理科，那…以后都难见面了，更莫论谈朋友的事。

　　“路挽，我选理的话，你…可不可以和我回到以前的样子，我那天都是胡言乱语，我绝对不会再动脑筋想关于你的事，好吗？”程盛压低声音道，郑重的注视着路挽。

　　路挽轻咽口水，似是不敢回头，木讷道：“那你…写理吧。”

　　程盛笑意渐显，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理字，方便路挽偷瞄。

　　这次分科志向的纸条由班主任亲自收取，拿到程盛的纸条时特意打开看了一眼，满意点头，最后高兴离开。

　　“路挽，下课出去散步吗？去操场走一圈。”程盛言罢，侧向左边的窗外，白日里能清楚见到大半个操场，眼下高耸的树木繁茂，将教室传出的光线遮去，操场漆黑一片。

　　“嗯。”

　　直至下课铃响，程盛同路挽悄然起身，江雨鸣见况问了一声，两人说是上厕所，他便没跟来，同丁恪在玩棋。

　　下楼至二楼过道，从中间穿过便能到达操场，往右拐是厕所。

　　此般时景，白日里炎热，夜里又湿又燥，无甚风，但在学校依旧不能穿短裤拖鞋，往老远看只能见到两个校服背影的人在操场转圈。

　　“路哥晚上吃饱了没。”程盛有一句没一句问道。

　　“…不饿。”路挽神色稍显紧张，视线移向别处。

　　程盛从路挽后背抬起欲搭上的手迟迟没落在他肩上，笑问道：“我可以搭你肩膀吗。”

　　路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耸肩道：“随你。”

　　这便，手搭上去了，程盛偶尔掏出手机看时间，卡着时间回教室，返回途中，程盛稚嫩缩手，直到坐回座位上才冷静下来。

　　“哟哟，你们两个和好啦？我都看见了哦。”江雨鸣瞧着窗外道，怪不得总觉得有道视线在身上，原来是他。

　　程盛面带笑意，以后若是路挽没那个意思，怕再也不会轻易表白了。

　　晚自习上课时，教导主任再次连上教室喇叭，林林总总说些这次选科比例还差点，倒没先前恼火。

　　第二周，分科志愿表下来了，每人一张，程盛心绪十分不定，想和路挽选文，但又答应了他选理，在路挽的注视下，程盛在文理勾选栏上勾了个理，最后签上名字，由班主任统一收取。

　　时间一晃，距离期末考试也不足十几天，这些日子程盛有意无意的找路挽聊几句，每每都是自个不知说啥，路挽也不知如何接话，那便了了不多说，浅笑几声。

　　时至期末考试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夜里，待灯光熄灭，两人把枕头从天涯海角移到头对头，由于明天最后一天考完就放假了，丁恪和江雨鸣都窝在床上玩手机，声音外放，这个节点只要不吵到隔壁，宿管也不管。

　　“路哥，睡着了吗？”程盛明知故问。

　　路挽轻说没有，程盛接道：“聊聊天可以吗？”

　　“不可以，聊聊地吧。”路挽幽默道。

　　程盛噗嗤捂嘴差点笑出声，“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住在一个寝室了，下个学期你还寄宿吗？”

　　路挽听着苗头不对，轻问：“你回家住？你家不近啊。”

　　程盛言语带笑，翻身趴在床上，探头靠近路挽，在他耳边道：“路哥，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把你当普通朋友，…分科之后我们不能住在一起了，我觉得我们之间很可能会逐渐没有联系，但我还是会想你，你是我的初恋对象，我不知道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有没有谈过恋爱，应该有吧，哈哈。”

　　转而语气有些许悲伤，道：“路挽，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喜欢让我们之间慢慢疏远，我会像你说的那样，给自己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到时候…你能不能试着对我放下戒备，我们从头开始，…行吗。”

　　见路挽沉默，程盛似是早有预料，轻笑一声：“今晚之后，我尽量与你保持距离，对不起，…晚安。”

　　程盛翻身睡稳，两人头对头，程盛蜷着身子将毯子抱在怀里，路挽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到程盛一头密发和低低的抽泣声。

　　路挽欲言又止，抬起欲搭在程盛头上的手点点收回，过了许久才听到程盛稍加粗重的呼吸声，许是睡着了。

　　路挽悄悄坐起打开手机，屏幕歪向程盛，手机的光亮洒在程盛脸上，这是路挽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盯着他的脸，心有遗憾般轻叹，徐徐收起手机。

　　翌日，程盛早早下床整理行李，由于上次月假带了些厚衣服回去，衣服物品甚少，只三两件，外加校服。

　　待下午考完考试，各自回教室将摆在教室后头的书架的书搬到座位上，桌子恢复原样，暑假上来，眼前的同班同学或许要加个曾经。

　　老李照常训话，路挽整理书籍之际接机看向程盛，他的眼里平淡了很多，中午在宿舍也没见他怎么说话，只一贯的盯着手机，江雨鸣上厕所路过时看了几眼，说在和宝叔聊天。

　　“大家注意安全！一路顺风！散会！”

　　“程…”路挽话音未出口，随着老李音落，教室里骚动不安，个个往教室外面窜。

　　江雨鸣连忙起身拉着路挽，叫他快走，等下要接路泠，而路挽的视线都在程盛身上，只瞧着他抓起挎包从身边掠过，眼中再无往日热切之意，仿若身旁无物。

　　“程小哥！诶！要不要一起！”江雨鸣在其身后大喊，可惜程盛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他。

　　“嚯，程小哥今天有点目中无人啊，还没去重点班就不理我们了，了不得，亏我还经常把他当好兄弟。”江雨鸣愤愤指道，也有玩笑意味。

　　程盛的背影在走廊外点点消失，路挽摆脱江雨鸣欲走出教室多看一眼，被江雨鸣又抓着说程盛的不是，路挽不耐烦甩开他，皱眉道：“他心情不好，体谅人家会死吗？

　　“哼，不爱了，语气都变了，你去体谅他吧，我要去接泠泠姐了。”言罢，江雨鸣背着个书包跑出教室。

　　江雨鸣离开那刻，路挽缓缓行至走廊，倚着栏杆瞧楼下的人，此时教学楼这边人已不多，大部分都往寝室和校门口涌。

　　路挽在一众校服背影里一眼找到程盛，盯着他从教学楼侧边去宿舍的过道离开，轻叹息，直至程盛背影完全消失，他才回缓缓下楼，回到宿舍拿行李时，和程盛在二楼楼梯口擦肩而过。

　　“走了？要不要帮忙？”路挽轻瞧着道。

　　程盛艰难提着物品放慢脚步，楼梯较窄，最多容两人并行，程盛看了他一眼，微笑摇头道：“不用了，谢谢啊，宝叔马上就到。”

　　“你可以在宿舍等他呀，宿管关门起码要到中午。”路挽低低道。

　　“…不麻烦了，假期愉快。”程盛轻笑，歇了一会儿好多了，穿过路挽一口气把东西拿到楼下，见程盛下楼，路挽从楼梯缝里多看了几眼，适才上楼。

　　路挽抵达宿舍时，意外见到江雨鸣坐在自己位置上，三两步气势汹汹的跑上前。

　　“泠泠姐已经打电话来了，你动作快点啊。”被路挽撇了一眼，江雨鸣气势渐弱。

　　路挽随手提起东西离开宿舍，江雨鸣殿后负责锁门，轻问：“程盛…今天你和他聊天了吗？”

　　“喝！我刚刚还跟他说不要以为上重点班了就了不起，在普通班我们照样活的精彩，路哥，你加加油应该能去重点班，…虽然在重点班排名不好看啦。”江雨鸣轻道。

　　踏踏下楼间，路挽自嘲道：“我不是学习的料。”

　　“嘿！泠泠姐一中全校前百，你知道什么概念吗，那成绩放在咱二中都是前三，起码和程小哥不相上下，你跟她双胞胎，肯定不差啊！”江雨鸣道。

　　“聪明有什么用，也不能现在就赚大钱，走吧，下午要打工。”路挽走出宿舍瞧了眼天色，只见一斜雨燕高空飞翔，最后落在教学楼顶的檐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