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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四年(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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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重庆吹着江风的周絮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想二骂三念叨,这是多少个人在远程骂他。
闷热的天偏得了热伤风,周絮头疼,头真的疼。怕影响状态没吃感冒药,眼下也只能生扛。
机器猫小曹童鞋打百宝箱里掏各种提神的小零食,周絮偏爱极酸的话梅,又怕添加剂太多不敢多吃,每日也是纠结得不行。
“温先生去工作室了,阿湘拍了好多照片。”曹蔚宁一张一张展示,众美女夹道欢迎的场面像极了迎接新郎官,搞笑。
周絮最喜欢老温站在红梅图前的那张,手比着“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位置,表情有些欠揍,仿佛在说“阿絮,我知道这副对子的由来哦”。
这家伙给自己的工作室取名“青竹山”,是青崖山的本名,顺便得寸进尺要周絮为他题字作画,温客行一撒娇,周絮便没辙,被吃得死死的。
周絮的新房在装修,一梯两户,老温便琢磨着买下对面那家,长居国外的户主也是个不缺钱的,这事就难办了。
周絮评语:钱多烧的。
老温偶尔也会讲述与父母相处时的美好时光,眼眶泛红,阿絮便会一时心软,代价却是……哎,不提也罢。
一言以蔽之,温狐狸太狡猾。
至于曹蔚宁和顾湘,仍处暧昧期,就差一层窗户纸。难的是小曹的父母,县里首富,对儿媳妇的期待是“温婉贤淑”。
可小曹很是坚持,他说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奈何桥上等阿湘,本以为要等上五六十年,谁知阿湘很快便下来了,穿的还是喜服。
这梦吓得曹妈妈夜不能寐,去庙了拜了又拜,倒也不再反对了。
雨越下越大,B组提前下工。
周絮在车上睡得昏天黑地,回到酒店反倒睡不着,索性去厨房练刀功。
在拍的《忠诚》是近年少有的检察反腐大戏,登上封面海报的领衔主演、联合主演、特别主演就有30位之多。
路姐搭的线,周絮本想争取青年检察官的角色,试镜之后改为饰演“李江生”,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
李江生有三场做饭的戏,背景音乐从轻音乐过渡到重金属,刀功一次比一次娴熟,人物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黑化。
周絮从未演过如此复杂的角色,纯良的底色之上是两千层的灰。他把老温演的落魄腹黑富二代认真看了几遍,拿着厚厚的心得体会找导演编剧聊戏,总算摸对了路子。
演戏上,周絮从前是体验派,每每伤到的是自己,近一二载倒是好了些,若遇动心之处,便学着老温的做派,一个人走很远的路看沿途的风景。
手机功放电影配乐,伪大厨周絮削皮切土豆丝。
音乐戛然而止,来电竟是师兄。
周絮抽张湿纸巾擦手,接通。
“邓宽出事了,人在医院抢救,北京,自/杀。”师兄语气如常,语速略快。“低调些,拍完戏就回来。”
“明白。”执行制片人出事,恐怕已经传到媒体。
“我跟老温也说了,许是我多心,他有点不对劲。”
师兄有颗七窍玲珑心,洞察人心是一等一的,他说不对劲,定是有问题。“明白,我问问。”
挂上电话,周絮在脑海里理思路。
《忠诚》投资近两个亿,总制片人定的是内业大佬高崇,执行制片人邓宽正是他的得意门生。然而开机后,高崇的人马不见踪影,掌权的是总监制赵敬。内业都知他们是铁哥们,可关系再近毕竟不是一家人,其间的微妙之处令人猜想颇多。
高崇的独生女高小怜比成岭高一届,来重庆前,周絮请客吃饭,谢她义务为成岭补习功课。言谈间,高小怜显得心事重重,却未多说。
当晚闲聊时,老温忽来了脾气,周絮恼了直接挂他电话。大半夜的,老温打电话赔不是方道出缘由。当年赴青崖山拍戏的剧组里,高崇是重要角色。
大雨如注,外面的世界看不真着。
温客行,我贪心,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红色的液体注入水晶酒杯,透视过去,世界一片猩红。
温客行靠着椅背,手持酒杯不时抿上一口,对面是块白板,图钉、红线将一个个人物串联起来。
他冷笑着,眼底尽是疯狂。
这些畜生,一个也跑不了。
手机震动。
“阿絮,”温客行走到窗前,音色转为温和。
周絮低低唤了声“老温”,便沉默了。
“情绪不高,怎么了?吃不好饭?病了?腿疼?可去看大夫了?”
声音里透着真情实意,那个把周絮放在心尖上的温客行从未变过。
“没事,就是……有点想你。”
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笑颜,温客行问:“下周几的飞机,定了吗?”
“还没。”
“我也想你,怎么办?”老温撒娇,“你家师兄催我进组,说阿絮缺零花钱了”。
周絮轻轻笑着,像是师兄的风格。“老温……”
“嗯?”温客行伸指尖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写字,“想问邓宽的事?”
周絮有点囧,亏自己还设想出几种情境和对策,“对不起,不该绕弯子。”
“阿絮不问,我也要主动汇报的。咱们家你作主,不给零花钱可咋整?”
“老温……”周絮求饶,短短两个字带着一丝丝“娇嗔”的味道。
听得老温心里痒痒的,他家阿絮会跟他撒娇了。“好,不闹了。”正了正音色,“年初,邓宽举报高崇搞权钱交易且偷税漏税数额巨大,调查组今天公布结果,举报内容不实。”
“高崇膝下无子,视邓宽为半子,悉心栽培。邓宽为何要拿前程来赌?”想来想去,邓宽都没有理由举报师父,莫非纯粹为了大义?
“狗咬狗一嘴毛,谁知道呢。”玻璃映着自己的模样,奸恶无比,“邓宽的父亲也在当年的剧组里,身受重伤。我找人问过,老头装疯卖傻。”
“邓宽举报高崇的事,事先知情吗?”
“阿絮,信我吗?”
“信。”没有一丝犹豫。
被人信任的感觉,特别好。“这事与我无关。当年剧组里,高崇、赵敬、沈慎是核心人员,嫌疑最大。但谁该为容炫发疯负主要责任,还在查。这次是他们为了什么事,起了内讧。”
“他们查到你了吗?”
“担心我?”尾音上挑,温客行内心那只孔雀在开屏。无论何时,阿絮最在乎的是他的安危。
“别闹。”多大岁数的人了,老不正经。
“其实,元旦那天我想着送完钥匙就回家的,一进门便舍不得走了。成岭说你买了房子,我这心里空落落的,阿絮没有我也过得特别好,而我过得糟透了。我想着,估计又要好几个月碰不到,再见一面吧,尴尬聊几句,客客气气道个别。结果见着了,就更舍不得了。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阿絮不理我、不要我。”
用手指顶住鼻头,周絮屏住呼吸。老温满口骚话,他尚且无力招架,这会儿内心独白脱口而出,他更是动心。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今生遇到如此磨人的主儿。“确实懒得理你。不过要还是要的,咱家的零花钱等着你挣呢。”
“咱家……”多么美妙的词汇。
温客行,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