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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疏地闲情趣 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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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除却新建的宅第,冥水岛的正中间还盖了一座府邸,名潜池府邸,历史最为悠久。
该府邸前面有条刚淹没脚指头的小河,从入口蜿蜒而下,朝东,直至岛屿边缘,为的就是帮外人引路。
河边有垂柳夹岸。这些灵植若喜欢外来的不速之客,便会高举柳叶再缓缓对折,作鞠躬状相迎,而这般幸运之人大多为窈窕女子,毕竟赏心悦目,且讨人……不对,讨得灵植芳心。
若是不喜欢,或让柳叶交横纵错不让人通过,或往脸上抽鞭都是常见的事,可闲来无事多去走走让垂柳不感到面生,便不会再刁蛮。
由于白织平常拔树叶拔习惯了,这些柳树统统惧他,见他一来,全都萎缩着枝干让他过,一路通畅无阻。
他心中暗爽,吹着口哨,偶尔踢一踢水球,大摇大摆地走:“唷,一天不见你们,树叶好像都变长了不少啊。”可惜现在他没那个闲情逸致跟柳树交流感情,下次回来,剪发大业是不能落下的。
行至水尽之源方可见府邸,为贴合“潜池”两个字,府邸方圆外延四尺的土地被挖深几寸,引入了浊海的水,浅浅浸没屋身。
早前行云先宗脾性阴沉郁结,府邸的设计也如其人,乌甍朱瓦,以玄武形象雕梁画栋,神兽的四双眼睛被镶上金箔,诡谲怪诞之余,还增添了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神性。
即使数十万年后这般设计早已过时,但后人为了纪念先宗也没有再进行翻修。
宗规向来强调,府邸是只能让宗师们住的,所以白织此行自然得闯进府邸内找人了。
他作势要破门而入,想了想还是将门轻轻推开,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剪胡子的罪魁祸首:“……师尊。”印玄宗师闻言一哆嗦,抬眼望去见到白织的身影,目瞪口呆。
“小白?你回来作甚?原来你会施灵神出窍?”对于下半句话,白织无言以对。
“我回来是因为要问师尊话。”他接着道:“地球那个样子,我怎么练法?师尊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印玄宗师转了转眼球:“没有啊,为师怎么可能弄错。”
“那日少阴宗的枣禾宗师传话过来,说感应到小白你的信坠落在地球,为师才要你去把它寻回来,将你这半死不活的神识补上。”
信坠竟然落在地球?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难怪自己怎么练都练不成,原来不仅是因为懒,神识还比别人少一半,能维持在白苗完全是靠醒来前的修为撑腰啊!白织两眼一黑。
他冷静顷刻说,“哦,了解了,没什么事的话那我走了。”离去前忽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他又掉头对着师尊贼眉鼠眼道:“那个师尊啊,商量一下,我可不可以换个身体?”
印玄宗师却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免谈,快回去。”白织立马就不高兴了,他死缠烂打:“为什么?没有人权!”
“你知道材料稀少难寻吧?而且在那身体上用了天然材料,百年难得一见的,不信你自己回去看,反正换不得,你走吧。”印玄宗师摆摆手赶人。
白织:“……好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拿定了什么重大决心般:“那得劳驾师尊,再送我一程了。”
没办法,自己的灵气很不争气,才从地球飞来阎摩一趟就给他罢工了。现在他体内感觉空荡荡,念口诀的话连一滴水都未必引得过来,还用说灵神出窍?
总而言之刚刚耍的酷,全都毁于一旦。
印玄宗师神情立马亮了起来:“行啊,这个好办。”白织登时闭起了眼睛。
月明星稀之夜,玟国瀚约城的某单元户中,白和等得快脑袋长草头顶生菇,怎知一道人影蓦然破窗砸了进来,搞得屋子里一片狼藉,他只是惊呆,白织却感觉天旋地转。
这虽然不会死,但一直扑街也是不行的啊!
“别装死了快起来。”白和漠然地说。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大发慈悲地拉我一下吗?”于是站着的人哦了声,然后万般不情愿地拉了躺着的人一把。果不其然,白织站起来后马上就开始活蹦乱跳,看上去一点事情都没有。
与此同时白和突然把一套衣服裤子按在他脸上。在没搞清楚用意前,白织还以为是自己赤/裸着穿界跑且毫无察觉。他摸了摸身上,歪着脑袋心想,有穿衣服啊。
“换上,然后跟我走。”白织一时摸不着头脑,白和问说:“不是要去酒吧?”
“哦……哦!你竟然没有忘掉。”
于是白织笑眯眯地换上,后往全身镜前一站,才明了方才师尊说的天然材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如此。”没想到师尊难得一次用心。
他下一秒立马拉回思绪,不以为意地拨弄头发。
白和在一旁转着手机,另一支手则插着裤兜,瞥了白织一眼:“看什么,再看也不会变好看。”
“……”
“还有我觉得,我需要给你一副墨镜。”白和接着认真说:“挡眼睛的。”
白织走到了玄关,坐下开始穿鞋子,微微仰头看着白和道:“为什么啊?太招摇了?”
“是啊,印玄宗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白和的语气中略带埋怨。白织穿好鞋后站起来跺了跺脚,而后打开大门,咧嘴笑道:“哎,但是我蛮喜欢的,不挡好吗?”
大门外,白和正在将门锁上:“实不相瞒,其实我没有墨镜这种东西。”话音刚落,他决绝地疾步离去,无视自己身后白织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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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郡区的主街离白和的家仅间隔两个路口,距离不远,走快一点的话十分钟左右便能到达,奈何白织一路上都在慢条斯理,还缠着白和喋喋不休,白和没把他击晕扛走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说不定那样,真的会比较方便。
路途中,“我差点忘了,师尊说我的信坠落在地球,你怎么看?”闻言,白和的目光闪烁:“你当年有没有干过自己跑来地球这种蠢事?”
白织思索半秒:“不知道,醒来前的事除了那几件大的,其他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回应不得,他看着至少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人又道:“而且你身为我忠诚的小弟,我去哪你会不跟着?”
“啧,谁是你忠诚的小弟!”唷,这才有反应啊,白织心满意足地翘了翘嘴角。
白和:“反正我在的时候是没有,可我之后消失了好些年,你忘了?”
“哦,好像有这回事。”
“不管是不是被我弄丢的,总觉得嘛,我被人暗算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当年与他结仇的人,不上千也有上百,用上头发都不一定数的清。他们对他指手画脚的嘴脸,诽谤谗言从街头传到巷尾的时日,说是毕生难忘都不为过。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不然也不会有其他可能,总不会是有人对我芳心暗许,才偷走我的东西睹物思人吧?”白和毛骨悚然道:“算了算了,还是上一个可能性比较实际。”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嘴八舌间,“吟诗旧念”已至。
白织被这清逸淡雅的酒吧名称给怔住。如果不是常来的话,当真会以为是什么与世隔绝的文化场所,而且跟里头的灯红酒绿几乎八竿子打不着。
两人肩并肩走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白和那老虎的口味与自己对不对得上,但由于对这里的所有一概不知,白织只能照白和推荐的点了一杯酒。酒送上来的时候,那颜色浓度调得恰到好处,用通俗的话说就像灵孔雀的尾巴,比阎摩那透明无色的酒有意思多了。白织餍足地饮着。
白和说地球的酒吧不像阎摩的酒馆,糜乱更甚。于是二人为了避免不怀好意的人靠近,一直待在一起不分开,因为他们不可能在地球滥动拳脚引人注意。毕竟,无论是被人捉去实验室研究,还是进警局过夜,两者听起来都怪凄凉的。
吵杂中,白和忽然对白织耳语道:“看,你左边。”白织将头转向那侧,隔着人海,发现舞台上站着一群看起来年级不大的年轻人,或低头弹击些什么,或用手指头敲按一个黑白相接的东西。
在一群酒醉迷离的乌合之众中,也算是脱颖而出了。
可惜那群少年少女一律穿得花里胡哨。地球潮流吗?久仰大名了,白织心道。只不过自己能不能欣赏,也……嗯,强求不来。
眼看着他们退到了后台,白织才指着舞台问道:“乐器?”不出所料,白和对他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乐器。初始白织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直到他看见摆好的乐器之中,一个庞然大物兀显雄姿,他活到现在从没见过这种像给灵狮玩才合适的乐器,立马被激起了好奇心:“欸白和,那是什么?”
白和随意瞄了一眼:“架子鼓。”呷了口酒后接着说:“跟你炫耀,等等玩架子鼓的,是我室友。”
话落须臾,人群中乍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叫嚷,白织还以为有好玩的事情发生,原来没有,而是那群表演的人登场了而已。
年轻人脸上的叛逆、放纵,以及涉世未深展露得淋漓极致,但白织并不反感,毕竟自己老人家也是有过一段轻狂时期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嘲笑出声。
音乐终于奏响,浓浓的摇滚风情。吧台边的人,舞池中央的人,但凡是酒客无一不应援助兴,喝彩闹哄此起彼伏。白织承认一开始听着确实刺耳了些,可逐渐跟上节奏后便能体会要领,有种欲挣开牵制般的磅礴凛然之感,生涩但直白。
在这一刻,宛若不存在枷锁和规矩。
好吧他改变想法了,是超级爽的啊!白织的脑袋里无声放起了烟花。
奈何他正听得着迷,音乐却猛然骤停了。不仅是他以及白和,众人皆纷纷不解。
“哈咯?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靠为什么停了,听得正嗨呢!”
“……搞什么鬼。”
众说纷纭间,这时有人径自道:“不对你们看,鼓手的鼓棒……”
白织也凑热闹地循声望去,一头张扬惹眼的红发首先闯入了视线,往下则是在暗夜灯火中,依旧锋利如剑的脸部轮廓,最终停留在他错愕盯着鼓棒的神色。
红发少年手里的鼓棒,竟然,断裂成了两对半。
一时之间,无人救场。他台上的队友仍然愣着一动未动,而众人持续相顾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这些人中不包括白织,他已经忍无可忍地泄声出来:“噗。”
于是,几十双眼睛以及台上的五人齐齐将目光转移至他,一瞬间他成为了焦点。
然而白和则掩面不忍直视,他脸色铁青,干脆利落地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按着白织肩膀:“你这次完了,你好自为之,我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