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学院》司徒吹风

5、你是娘的罪

　　末世，天历二百七十年。

　　晚宴崎岖的山脉下，一辆披着白色滚金边帷缦的马车笃笃不急不徐地在窄小的路上奔跑着。

　　车内一名衣着白衫的秀美小少年正懒洋洋地支着额角扫着手里的书卷：“……魔龙屠世，王族在先知一族的协助下剿杀魔龙，以尧山为界，建尧，以万千龙建王都城，成立屠龙战队，搜寻魔余孽并绞杀。此后，各诸世家敬服王族，人类再无战争……”

　　“因为有共同的强敌所以暂时臣服王族，有一日世上再无魔龙，人类自然会再兴战事……”

　　小少年看向居中位而坐正在垂眸冲茶的年轻男子，扬了扬眉：“是吧？国师？”

　　小小少年不过八九岁，却不正经总着角也不正经束着发，懒洋洋的模样没个正型。偏生他又生得十分好看让人生不出厌来。

　　寻屺落，尧之国师，闻言微微一笑并不立刻答话。

　　他将分好的茶送到小少年面前，温言道：“尧山血雾茶，五年前龙王重伤，由龙血洒上茶山而成。三殿下试试味道。”

　　“五年前，先知一族为灭龙王，全族出动。那一役，先知一族全村亡尽。”小小少年狭长的眉眼间不见悲喜，唇角去勾起一抹及为讥讽的笑意，“这血茶以血养就。却不知是龙之血，还是先知族人的血。”

　　“九洲之下每寸土地都是鲜血染就，尧之王都尸骨砌成。”寻屺落举杯浅饮，放下茶杯，淡道，“三殿下悲悯，但因有这血雾才有王都五年太平。”

　　小少年不再接话，转身挑了车帘，望向绵延的田埂与山脉，问：“我们真的能在这里找到先知一族最后的血脉？他真的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吗？”

　　寻屺落眸光微沉：“应该能吧。”

　　小少年转眸望他：“国师也是先知族人，不也能预见未来么？”

　　寻屺落不愠不火：“看见些许，无法窥探全貌。”

　　寻屺落望着小少年掀起的车帘外，突然神色一凛然，大叫道：“停车！”

　　车夫“吁”停马车，小少年当先钻出车外，就见遥远的天际黑云重如浓墨正滚滚涌动，在黑云之中电光撕扯，龙吟阵阵。

　　小少年瞳孔微缩：“国师，是魔龙么？”

　　“是！”寻屺落掉下车，他拉住小少年的手飞向空中，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三尺见方镶着水晶的手杖。

　　而此时，黑云之下，整个村庄已经被巨龙夷成碎片，满地残屋断瓦，遍地碎尸残躯。而残桓之中，一个与山同高的周身裹着魂火的石人高高耸立着，石人的双手在向前紧握着，仿佛在保护什么东西。

　　巨龙率领着群龙一次次向石人撞来，却每次都被巨石人象上巨大的魂力重重弹开，同时不少魔龙在撞到巨石时化为灰烬。

　　巨龙遍体凌伤，鲜血如雨自高空撒落，大地散发着血腥味。

　　巨大的龙吟带着某种悲怆的愤怒向石像冲去：“……还给我……还给我……”

　　石像发现“咔嚓”的轻裂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石像双手拢着的地方，一位跟石相面容一模一样的年轻母亲弯着身子，紧紧地将一个四五岁的女孩拢在怀里，轻声的抽泣着：“罪，罪，娘亲犯了天大的罪……”

　　小女孩束着五彩线抹额，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边抹去母亲的泪，一边抹去娘亲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边说：“娘亲不哭，娘亲不疼……”

　　可是源源不断的鲜血她怎么都抹不干净，小女孩越来越惊恐，动作也越来越慌张：“娘亲不疼，娘亲不疼……”

　　“娘亲不疼！”年轻的母亲紧紧地抱住了小女孩，同时巨龙再次摔魔龙撞来。

　　石像一颤，她便喷出一口血来。

　　她努力地说：“娘亲没事，罪，娘亲没事。”

　　她用力咽下涌上来的血，用力擦去嘴边的血，死死地抿着唇不让鲜血溢去。她贪婪地用抿紧地唇去亲吻孩子的面颊，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巨龙再次撞来，石像再次发现“咔嚓”声，她终于控制不住，猛地转头，“噗”地射出一口血箭，身体软软地跪了下去。

　　她不甘心地再次抱紧小女孩：“竭力道，罪，你是娘的罪，生而为人，你是娘的罪。我的罪，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成为屠龙战士，杀掉巨龙，赎清罪孽。”

　　“我的罪，这一生娘为了你辜负了苍生。你带罪而生，注定没有亲友，娘亲希望你哪怕孤单一人也可以赎罪前行，杀光魔龙。”

　　“这些，本该娘亲去做的，本该娘亲来做的……可是娘亲……娘亲太喜欢你了……”

　　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痛哭道，“娘亲，太喜欢我的孩子了……娘亲太喜欢罪了……”

　　石像双手断裂，拢着年轻的母女重重地坠在地，碎为两半。

　　“国师，那边有人。”小小少年飞快往年轻母女的方向跑去。

　　“你去救他们。”国师挥着手里的手杖向巨龙飞去。

　　小小少年手里握着一把玉白的匕首飞快地跑到小女孩面前，倾身看向她们：“你们没事吧？”

　　年轻的母亲看向小少年腰间的金色龙纹腰带，抹了一下唇角的血，眼底有了几分希望：“你是王族尧家人……”

　　她抬眸看向飞向巨龙的人影：“那是屺落么？”

　　小少年立刻问道：“夫人可是先知一族的生还者么？”

　　年轻的母亲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轻轻地握住了他和小姑娘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泪如雨下：“谢谢你，小殿下……”

　　她用仅剩地魂力窥探女儿的未来，她看到这个她的罪因他而笑。

　　她最后一次，用力地抱住了小女孩，用还算干净的脸颊贪婪地摩梭着孩子的脸颊，眼泪无法自控地流下来：“罪，娘亲要走了……娘亲要走了……”

　　小女孩懵懂中似又懂了什么，她惊恐地看着缓缓站起身，手里凭空多出一只玉杖的娘亲，张着胳膊去拉她的手：“娘亲……”

　　可是她的母亲已经像一道箭一样射向空中的巨龙，厉喝道：“魔龙，受死吧……”

　　玉仗在空中划出亮眼的银线，滚滚的魂雾仿佛破天盖地的白云快速地吞食着天空的黑云，转眼前天空恢复亮光，巨大的魔龙现在出巨大的龙身。

　　小女孩看着空中被魂力重伤在天空中不断扭动的巨龙。她伸出小小的胳膊想要去抓头龙前小小的人，轻轻地叫着：“娘亲……”

　　“小心！”小小少年突然抱住小女孩往后退出几丈，同时手里的匕首挥出，半空中顿时掉下一只龙角，落地地化为石头的模样。

　　小小少年看着半空中飞来的魔龙，对女孩道：“龙王不死，魔龙不死。你娘亲去杀龙王了，这些碎催由我来解决。你在这等着……”

　　小小少年把小女孩放进一个安全的角落，自己凌空而起向魔龙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