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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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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阿飞已经是十二月的事情,说来也巧,一个多月一次也没有遇见他,遇到的时候又会在同一天遇到很多次。
我站在站牌等车,晚上我给一个高中生补习。
我穿着羽绒服把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我大半边脸。
他从我一旁经过,我没有认出来。他叫住了我。
他跟我说方渝这么晚去哪?
我楞了一下子,然后笑笑说是你啊,我说我去给一个同学补习。
他说我真是好孩子。
他跟我告别说有时间出来玩。
我说好,然后坐上了公交车。
我看着他身边的女子挽着他,漂亮的眉眼,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穿着鹅黄羽绒服像只精灵的小鸟。
他们像一道明媚的阳光打我眼前闪过。
补习后,感觉肚子空空的,就去老王饺子店吃混沌。
一进去热气腾腾,晚上八九点人已经稀稀落落。只有两三对情侣对着脸,让我觉着也温暖多了。我一直认为能分享别人的幸福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大一的时候,总窝在寝室看矛盾文学获奖作品。
无论是刘心武的《钟鼓楼》、霍达的《□□的葬礼》、阿来的《尘埃落定》、还是王安忆的《长恨歌》,最喜欢的依旧是《平凡的世界》。
那种无法承受的亲情、爱情、人世间的大爱。
让我心里纠结地落泪。
如果我们是善良的,我们就会普遍同情所有人的不幸和痛苦。
爱着,所以幸福着。
我要了一碗混沌,把木筷子分得完好无损,老人说那样以后可以嫁一个好老公,我信了。
这个时候,阿飞推开了门。
我笑笑说这么巧又遇到了。
他坐到我对面,跟老板说来一个大腕混沌。
这样我也不是落单了,阿飞吃着混沌说,我给你讲一个笑话。
有一天一个妈妈去找医生,这个妈妈说:“医生,我儿子得精神病了,他以为自己是只要下蛋的母鸡。”医生说:“那你怎么不早说。”妈妈说:我们都等着他下蛋呢。
我笑得差点把混沌囫囵吞下去,我想这个男孩子好温暖。只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亲近的。上天已经赐给我认识他的机会,已经是对我的厚爱。
他送我到楼下,我说我不是胆小鬼,我曾经一个人走了四个小时的夜路。
他问我会不会觉得后面有一个人一直跟着我,像把小扫帚。
我说你是不是怕了,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他说要是这样,他就糗大了。
十二月二十三号,我们考完了最后一门课。
晚上睡得很踏实,曼丽贴着面膜,考试期间她和大兵约法三章,不打电话、不见面、不想彼此。明天就解禁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地面是厚厚的积雪,昨夜大雪纷飞,但是昏睡的我们错过了。
北方的雪是鹅毛片片飞,漫天的下,不眨一下眼睛,接一片在手掌能看着他一点点融化。
比较起来,南方的雪小得可怜,星星点点,零零碎碎地飘落,晃晃悠悠像个老太太。
今天是平安夜,去年的这个时候是整个班级一起去聚会,今年大家都有归宿了,这个平安夜于我是冷清的。
早晨曼丽穿着小羊毛靴手舞足蹈地走了,透过窗户看着洁净的世界,有人经过留下一长串脚印,一直伸向远方,有女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如早春黎明的鸟声翠玲玲。
曹雪芹先生当初写下那句——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或许正是大雪纷飞后的寂寥有感。
十点左右的光景,戴着帽子,围巾、手套出去,感受雪后的清宁。
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响声,似日本人穿得木屐接触地面发出的绵绵细响。
给自己买了一个平安果,给阿姐和福利院的院长打了一个电话,在这样的节日里,似乎能报平安的亲人只有这一两个。
一则简讯传过来,是阮阮的,寥寥几个字:平安夜平安,照顾好自己。
我回复:祝阮轻扬同学,平安夜轻舞飞扬。
阮阮回复我一个大大的笑脸,两个字:一定。
朋友不多,有知心的几个就已经足够。
发了祝福的短信,躺在床上看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比较中国文学我更喜欢外国的,在年轻的时候听年迈的普鲁斯特在晚年絮絮叨叨讲他的似水年华,还有海明威笔下战后那迷惘的一代,中文版被译成的《太阳照常升起》。其实名字一直很有争议,因为那些空虚的年轻人迷惘地没有进路,所以翻译成“太阳也升起”似乎更合理。因为英文名《The sun also rises》是海明威从《圣经·旧约》所罗门《传道书》中得到的,人生于土,归于土;太阳升起于某处又很快落下到某处;风不管朝哪个方向吹最后还是吹回原路。
曼丽打来电话的时候,奥雷良诺上校已经绝望地把自己关在作坊里制作小金鱼。
我合上书,穿上衣服往“激流”酒吧走去。
曼丽说明天圣诞节乐队有活动,人手不够,让我去帮忙。
顺便在路上带五十个气球。
去酒吧的路上,风雪更紧了,打在我脸上生疼。
看着万家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千千万万的灯火究竟哪一盏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那一盏在哪里?
哪个女孩子没有期待那冥冥中注定的爱情,其实无需争、无需抢,或许就是那个传奇女子说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进去的时候找着曼丽,和阿飞、大兵他们打过招呼。
一个女孩子走过来,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闫霓裳。”
“方渝。”
曼丽说是阿飞的干妹妹,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鹅黄羽绒服下的小姑娘,这个女生化很浓的妆,一张精致的脸尤显得惊艳,一头卷发披在身后。曼丽在我耳边低语,这才叫女人中的极品,胸是丘腰是谷。
我说她也可以。
她摇头说欠火候。
那时还没有想到,我和她后来会有着那样的纠结。
酒吧平安夜也有活动,这个时候正是情侣对饮,喝下当晚最多啤酒的情侣,赢得了最大号的□□熊。
一直到晚上11点人走散了,我们才开始布置酒吧。
折腾到下半夜两点,我、曼丽、闫霓裳三个人睡在一起凑合了一晚。
圣诞节那天酒吧人很多,我因为嘈杂就告辞了。
曼丽说我错过了好戏,当天的活动就是来喝酒的男士上台表演,如果获得硬币最多,硬币是酒吧自备的,就可以索要在座任何一位美女的香吻。
她说第一次看阿飞跳街舞,帅呆了,他们开了很多瓶啤酒,十几柱啤酒花在空中打转,阿飞赢得了那天最多的金币,也为索美人一吻。
曼丽说最撼的是闫霓裳,竟然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在台上跳热舞,相当火爆。
元旦我买到火车票,坐上了回家的列车,今年放假很早,阮阮也回来了。
大年三十我和她去江边放烟花,各家的门前高高挂着大红灯笼,江面已经结上薄冰。
江边很热闹,有卖小桔灯的小姑娘,几个老爷爷制作的孔明灯已经被放逐到天边,各种口味的年糕作得精致极了。
大年初一接到陌生的电话,接到时却是阿飞的声音跟我说新年好。
我愣了片刻,问他是不是换了号码。
他笑着说每年过年他都会用他爸爸的手机给外地的同学打电话。
我说怎么没有被发现。
他说他爸爸手机存很多钱。
我在电话里笑,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谢谢上次我去帮忙酒吧,原来想元旦出来聚聚,后来听曼丽说我回来了。
我说一点小事不用客气。
他说他有一个很好的哥们在我们这工作,过年都没回去。以后有时间他也要来看看。
我说好。
他挂电话跟我说回学校见。
我说好回见。
记得小的时候过得苦,所以年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是一个非凡的字眼。
大年三十晚上,院长会颁发给我们每一个人新衣服、新鞋子,好吃的东西也特别多。
那时很容易满足,和唱诗班的孩子们一起唱新年歌,快快乐乐一晃十几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心情不再有,那样的年味也不复来。
大年初八我就回学校了,因为补习的几个同学有两个高考。
曼丽打电话跟我说想大兵了。
我说那你就回来。
曼丽说她爸妈不让。
我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曼丽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说那你就说院里有事,需要提前回来了。
曼丽一个激灵在电话里说我冰雪聪明。
我假装老师往她家打电话,不知道这个善意的谎言是对还是错。
当天曼丽就买了八号晚上的火车票从南方迢迢而来,大兵从东北急急赶来。
第二天,当我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爱情如天堂之光那么强烈,也如地狱之火那么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