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延安

2、交换

　　“你知道么？”祁红压低声音，神秘地对我说：“其实，人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总是相应的失去一些东西。就好像买衣服，就要付钱一样。”
　　那是祸福相依吧？这些小学就学过了。你现在才知道也太迟了吧？我看着祁红，心里不屑地念了一声，“笨蛋！”不过跟笨蛋交朋友也有好处，有她在的时候，总能突显你聪明。
　　祁红看我不说话，还用白痴地继续说：“换句话说，你想得到什么，只要肯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换到。”
　　只有傻瓜才信，我心里嗤笑：像是聪明、才华之类天生的东西，你就是想换也没办法换吧？。”

　　当时，祁红说的话，我没在意，谁会在意一个傻瓜。

　　一个月后，祁红满脸病容地来找我。刚进门，她就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叠稿纸，说：“帮我看看吧，你看我写的小说怎么样？”
　　我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来。祁红在高中时写作文向来错字连篇，凑不成整句。这样的水平还写小说？接过来，我假装认真地翻了翻，心里却想着回头给其他的朋友打电话，跟她们说说这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翻着翻着，我就笑不出了。祁红的小说构思巧妙，人物鲜明，文笔流畅，情节有趣，比任何一个大作家的作品都不差！
　　“怎么样？”祁红期待地看着我，问。
　　我抬头看她，有些不敢置信，“这是你写的？”
　　“嗯。”祁红点点头，依然企盼地看着我。
　　我只能不情不愿地说，“开篇不错。”
　　“是么？”祁红高兴地笑了，拉住我的手，道：“能听到你的夸奖，好高兴。”
　　我任她握着手，下定决心，道：“不过只看两三页，也看不出来整个故事好坏，你让我仔细看看怎么样？”
　　祁红忙不迭地点头，把稿子留下。
　　“傻瓜！”我心中暗笑。
　　祁红回家后，我很快看完稿子，继而就依照祁红小说的梗概换了人名，自己来写。这么棒的故事，一定能出版的。我心中燃烧着斗志的烈火。只有像祁红那样的傻瓜才拿给别人。就在我紧张地誊写快要结束时，祁红突然来了电话。她很激动地跟我说：“小莫，刚才我收到出版社的通知，我过稿了！谢谢你。多亏有你的鼓励，我才敢投稿的。谢谢你！”
　　在一叠声地道谢中，我的心渐渐沉下去，但还是不甘心地问：“是哪篇稿子？”
　　“就是你帮我看的那篇。”
　　“可稿子不是在我手里么？”我颤声问。
　　祁红在电话另一头解释：“我手里还有一份稿子啦。对了，小莫，你手里那份稿子也不用还我了。等出了书，我再给你一本。”
　　我唯唯诺诺地应着，再也笑不出。此时，祁红嘁嘁喳喳的说话声，从耳朵进到我的脑子里就化作了嫉妒和愤怒，我恨不得杀了她。而祁红依然毫无所觉，还兴高采烈地说要请客。我随口应着，撂下电话，就把那份稿子和我写的厚厚一摞稿纸全给撕掉，烧了！
　　隔天去见祁红，我小心地把心里的嫉妒和愤怒掩藏起来，甚至在路上还想出一些恭维话。只是看到祁红时，那些话便不再那么不甘不愿了。上天总是公平的，短短几天，祁红的脸色苍白中透着青色，仿佛病入膏肓一般。吃完饭，我劝她注意身体，告诉她若没有好身体，其他的都是枉然。
　　祁红郑重地点头答应。第二天，她打来电话，就说身体已经没事了，又说接到样书后第一个送给我，还说谢谢我提醒她。我听着，心里却只想把电话砸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有意无意的避着祁红，祁红也没来找我。
　　又过了一个月，祁红登门送书。再看到她，我吓了一跳。短短时间，她竟然好像老了二十岁，跟她妈妈现在差不多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躲躲闪闪地说：“没事。”我再问，她突然发起脾气，丢下书转身走了。
　　书很快上市，但由于宣传不够，销售并不好。对于这种情况，我的心里平衡了些。祁红想要凭一本书从成千上万的作者中脱颖而出，哪是那么容易的？！
　　祁红却坚定地跟我说说：“不是！这只是运气的问题罢了！只要有运气，一定能畅销！”事情真如祁红所说，运气到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仅仅一个月，祁红出版的书热销，她的名字大红大紫起来。几家出版社也来找她谈合约，并承诺捧她。
　　我嫉妒祁红的幸运，可我找她却更勤了，我希望借着她跟那些出版社的人认识。而这期间祁红有病的妈妈去世，确实让我跟祁红关系更近了。唯一难以忍受的是：祁红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可祁红的脾气越古怪，她的书越畅销。不出一年，她竟然成了全国知名的作家，小说也开始有人要改编成电视剧。
　　而我……我依然名不见经传。
　　祁红的小说改编成剧本的事情，谈得很顺利，只有一个附加要求：主角让%@#来演。这个男演员是她追了好几年的偶像。这次有机会，自然要见见。制片方很快同意下来。只是影片开始之前，和演员见面的时候，那个年轻帅气的男演员竟然开口叫祁红阿姨！当然，这件事没有让我偷笑多久。过两天再见祁红时，她已经变得非常年轻和漂亮，甚至连那个男演员都忘了祁红是前几天见过的“阿姨”，跟她来了个一见钟。这爱情来的快速而又热烈，烧得那个男演员不惜抛下一切，也跟她一起。若不是祁红的父亲和妹妹出意外身亡，他们的婚礼也许在影片没有结束，就要举行。
　　悲伤有爱情抚慰很快过去，新的生活一片光明。我像个小跟班、陪衬人一样，跟着祁红的新剧一起，走向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越深入那个世界，祁红的脾气越古怪，有时，我看着她的眼神都害怕，那是一种要吃人的眼神。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开始做恶梦，梦中祁红变成了一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吞下了她的爸妈、妹妹，然后又瞪着噬人的眼，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很害怕！我跟祁红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感觉她再看我，用哪种算计的、仿佛吃人的眼神。不过，伴随着这种眼神而来的是，她常常问我：“小莫，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我当然说是。每次听到这个字，祁红总是很高兴地给我一个拥抱。然后，祁红会像小孩子一样，一脸天真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啊，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会缺了多少快乐。”
　　可我不快乐，一点也不！尤其是祁红开始撰写以武则天为主角的小说之后，我每天简直生存在地狱里。和我一起生活在地狱里的还有那个为爱情燃烧的男演员。因为现在的祁红不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甚至想要别的男人，就像真的女皇一样。地狱里的男演员为此事开始和祁红吵，吵到后来砸东西。而我注意到的则是每次看到他们吵架，祁红的脸色阴沉一分。而最后一次，是的，真的最后一次，因为这次吵完，男演员就在片场因意外掉下吊灯死了。那天我听祁红说：“什么爱我！我能让你爱，也能让你的爱消失！”
　　人消失了，爱自然就没有了！而地狱里也只剩下我一个。每天，我白天站在祁红旁边，看着她意气风发，越来成功，受她的颐指气使；夜里做梦又梦见当初什么都不是，只会跟在我后面，听我话的跟屁虫。到了午夜，我就会被一个声音吵醒，这声音既不是呻吟，也不是悲叹……那是一种被吓得魂飞魄散之后，心底憋不住而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在黑暗的、阴森森屋内一直响一直响，令人毛骨悚然。
　　在我被声音折磨的时候，祁红的事业的版图越来越大，欲望也越来越多。只是每次她想要什么的时候，那种贪婪夹杂着欲望的，想要吞噬人的眼神总会第一个投向我。而我每次看到那种眼神，就怕得浑身发抖！我想起她以前说过话，她说过：“就像买衣服要交钱一样。你只要肯付出足够的代价，什么都东西都能换到。”是的，祁红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了更多。而她下次要满足欲望的时候，也许就会抹杀我，毫不迟疑地。
　　也许是明天……不！也许就是下一刻！
　　我再也不能入睡。我深深觉得我不能这样下去任她宰割。我必须跟着祁红，偷偷的，一刻也不停地跟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害我！
　　这几天，祁红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知道她想什么，她想害我，她想牺牲我来满足她自己。她不想留着我了。她现在还说没有我她会少了很多快乐。哼！她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早知道，她恨我，她让我看着我痛苦，用她的成功让我嫉妒。我越痛苦，她就越开心。我知道！可我不会让她如愿的，不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不会让她如愿！我要先下手为强！
　　我偷偷地买了一把刀子，藏在袖子里，去找祁红。祁红还是用那可恶的笑脸对着我，还说有好事要跟我说！什么好事？！哼，我不会被骗的！
　　祁红转身进屋，把后背留给我。
　　我知道她这是看不起我，以为我不敢对付她。
　　祁红背着我，打开文件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
　　她又想对我炫耀了！我咬着牙，愤怒地举高匕首，我不会让你如愿，不会！想着，我将手里的刀子狠狠地插在了祁红的背上。
　　祁红似乎没有想到，吃惊地转身看我。
　　我冷笑着，她到这个时候还想伪装，我绝不会上当，绝对不会！
　　祁红向我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我狠狠地推开，哼！我不会让你抓住我的。祁红慢慢地放下手，倒了下去。
　　看着祁红眼睛渐渐失去光泽，现出一股死气，我放下心来，浑身软软地坐到了地上。我终于把害人的魔鬼给杀死了，以后我安全了，安全了……
　　想到晚上能好好睡觉，我更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我要睡觉，我要回去睡觉！我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突然看到手边有一份写着我名字的文件。
　　我心中的怒火又升起来，狠狠地踹了祁红一脚，叫道：“你死了还想害我！我不会让你如意的！”说着，我抓起那张纸，愤愤地撕碎。又拾来档案袋，把里面的纸抽出。我看到抽出来的打印纸最上面写着“作者合同”下面的作者是我……
　　我呆了呆，忙低下头细看，真的是我的合同，是我的出版合同！可怎么在祁红这里？为什么在她这里？我知道，她想害我！
　　我扭头看祁红，她那张死人脸还有着一抹笑容。
　　“啊！”我忍不住大叫着扑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我写的是一个因嫉妒而发疯的疯子。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