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是友是敌 ...
-
大宴，人声喧哗鼎沸。
近旁几步便是一众江湖人士豪饮大笑的觥筹交错。
即使这里是天下堡又如何？即使这里有着惊天冤案又如何？这些本就与他们无关，他们为钱为名，又何必为了这些让自己的心情不得痛快。
只是不知此地原先的主人若是见到了这一幕，会不会被气得从棺材里重新跳出来指着这群人一痛乱骂。
花月楼一个人窝在长廊角落，悠悠闲闲的将腿搭在一旁的栏栅上，
听着不远处的吵闹声音，他只轻笑了下，心思分在其上总共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就又将注意力移回到自己手里的杯子中。
花月楼向来自认冷血无情，漠然无心。
那姓郑的父子俩与他也没甚牵连，不过有人居然枉害人命只是为了算计他的朋友，这却是花六少爷决不能忍受的。
凡是花六少爷画在圈子里的人，就谁也不能动其半分、伤其一毫，否则违者必死！
这是花六少爷独裁理论的排在顶头的第一条。
天下堡里的这堆乱事，他管定了。
花月楼又看了看酒杯。
酒是青碧色的，在月色清辉下泛着幽幽的水光。
江湖里谁都知道花家的六公子爱酒嗜酒，甚至一手酿酒的绝活天下也无人能及。
花六公子手底下出来的美酒向来只送朋友，在江湖上是绝对的有市无价，哪怕你挠破了墙皮，也别想那些有幸得花月楼送酒的人分给你半滴。
因为他们每次去找花月楼要酒时，也几乎都挠破了墙皮。
花六公子似乎格外喜欢看朋友在自己面前跳脚。
在这与现代都市的繁华相比明显要落后许多的地方，若不想自己无聊死，你就只能认头培养些自己的爱好兴趣。
当然，六少爷的兴趣算得上是广泛，但其中最主要的三条，除了闲着没事去找死，附庸风雅的抚琴弄箫，那就只剩下酒了。
所以，此刻以六少爷的称得上是挑剔之极的眼光来看，他手里的这杯酒，绝对称得上是佳酿良品。
喝？还是不喝？
这是个问题。
花月楼又抚了抚自己肚子上还泛着疼的伤口，抿了抿唇。
有一点江湖上的人也许不知，但是熟悉花月楼的至近亲朋却都知道与六少爷嗜酒如命相对的，就是他对汤药的深恶痛绝。
花月楼很注意自己身体的健康，这个习惯与他一向的志愿相悖，也仅仅是因为六少爷绝耐不得喝药。
花月楼向来不会去怨天尤人，哪怕当初托生在了这个世间也是可以浑然无心的过日子，唯让他最痛恨的，就要数这古代的医术了。
那般浓稠的黑汁，那般诡异的气味，六少爷每次面对汤药都忍不住脚软扶墙，瞬间只觉头晕耳鸣。
这倒是克制他这祸害的一大顶级法宝。
可是这次倒是花月楼倒了大霉，无端受了这番重伤，他想不喝药都不行。
尤其是现下搁他眼前的这杯酒，他是馋，可若是他如今真的解了馋，那过后将要面对的东西，也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那里。
其实花六少爷脾气颇硬，对他来说与其受这种闲罪，还不如一把推开了药碗该怎地怎地，就算留下了后遗症也没什么，不是正好随了他的愿？
只是每次他自己是真的这么想，可当着那药碗真放他面前，他又莫名其妙的忍不得不喝。
花月楼清清楚楚的记得，半月前他刚与陆小凤花满楼赶往天下堡的路上，因着他不在意活动大发了几下引得伤口裂开，瞬间那疼就激得他倒在了地上，连喘口气的力气都险些没了。
可是那当口六少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出奇的挣了命般往屋外爬，去向陆小凤与花满楼求救。
对花月楼这种宁死也守着脸面绝不丢人的性子来说，在以前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当然，这番经历在六少爷这里，堪称得上是刻骨铭心。
花月楼也清清楚楚的记得，陆小凤他们发现了他急忙跑过来时，他于神智涣散前伸出手紧紧抓住陆小凤的袖子，费力的吐出口气，说了句话。
我不想死……
这事情于花月楼来说根本就不可想象。
花月楼自认之所以到了如今还能蹦跶畅快的活着，完全是因为花家对他极为重要，那里有他的父亲兄弟，侄子犹女，他放不开。
但这些放不开，也不过是让他尽量的活着罢了。
还没达到让他不想死。
花月楼又想起了今天他的那式天外飞仙，心里头的厌烦一阵阵的往外拱，哪怕他前世今生有着这几十年练出来的好涵养都险些困不住焦躁，让他想要骂街。
六少爷的头脑向来跟“笨”这个字，搭不上哪怕半个铜板的关系。
他为什么想要练天外飞仙，就算是他发了烧混沌着，也能琢磨个明白。
他也想成为西门吹雪的剑……
逍遥渡世、恣意人生、从不委屈自己的花月楼，居然也会为了一个男人去耗费心力苦练功夫！
他妈的！
花月楼一口饮尽杯中青酒，又猛然一甩长袖将酒杯掷出。
随着瓷器碎裂的激烈脆响，花月楼冷冷一笑，一丝挟着淡淡嘲讽的讥笑从唇边倾溢而出。
“这位兄台，暗中窥视，未免小人行径了些。”
他斜斜而坐，倾身倚靠在身后的廊柱上，浑身上下透尽了不悦和冷然，甚至有种睥睨狂妄的气度，眼神淡漠的看向从拐角处转出来，正略略蹙眉的纪泓哲。
很好，出气筒来了。
纪泓哲看着眼前人斜倚着廊栅，唇角挂着嘲讽笑意，又看了眼他扔碎的酒杯，眉头忍不住就宁得越发紧了些。
微抿了下唇，纪泓哲抬目看向花月楼，深吸了口气后，才道：“叶……叶公子，饮酒伤身……”
可他话还未能说完就被一阵冷然大笑打断，花月楼站起身来，晃荡了几下手中的酒壶，逼近纪泓哲讥笑道：“你又算那个田里插着的大头葱？还敢来管爷的事？”
纪泓哲深吸了口气，凝注着花月楼继续劝道：“你伤还没好，如此糟蹋自己，可曾想过对不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亲，关心爱护你的兄弟？”
花月楼略微眯了下眼睛，随即又傲然轻蔑道：“这位兄台说的话，恕在下不甚明白。”他抬目看向纪泓哲，冷冷道：“今早已说过，在下姓叶，兄台恐怕认错人了。”
纪泓哲静默了一瞬，缓缓道：“你，不想认我？”他抿了抿唇，勉强笑道：“如今你在我面前，也要继续装扮这等纨绔浮夸之徒不成？”
花月楼闻言微顿，随即淡淡一笑，道：“何来认不认，装不装一说？你我本为陌路，兄台又在说笑话了。”
“天外飞仙。”纪泓哲看着听罢瞬时冷目相视的花月楼，苦笑道：“前几年紫禁那场决战早已被大内记录在案，虽然我当时远在边关未曾有幸一见，但其招式剑气却是耳闻已久。”
他顿了顿，抬起手扣住花月楼肩膀，语重心长道：“月楼，你与白云城主之事上面那位早有所察，那般朝廷逆贼实不是可接触之辈，西门……西门庄主也曾助白云城主远逃海外，哪怕他当时并不知情，可这事却也是真的。你与他的事，那位也都知晓。这几年你做的事太过出格，已然遭忌，那位如今早已尽揽大权，并不如几年前那般好相与了。这天下堡的事也牵连甚广，你还是不要管了。”
花月楼这回却是沉默了许久。
他扫了眼自己肩上的力道不小的手掌，又静静的看着纪泓哲片刻，随即才轻叹了口气，笑道：“纪兄，我不久前就已与你说过，月楼此生只愿逍遥江湖，耐不得那般朝堂争斗，你的好意，月楼心领了。”
纪泓哲似是早已知晓对方会如此回答，面上带出了几分苦笑无奈和失落自嘲，然后又看了看花月楼，蹙眉疑惑道：“不久前？你不久前何时与我说过这个？”
花月楼愣了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他当这日子还是七年前，却也总当别人也都是七年前的人，自然会有些奇怪。
唯一让花月楼意识到多年岁月早已随风而过，物是人非的，也只有一个人。
西门吹雪。
不过……
花月楼略略敛下眼睛。
听陆小凤说自己眼前这位可是把自己弄成如今这种倒霉样子的最大嫌疑人，怎么自己的状况，这位好像还毫不知情了？
花月楼笑了起来，他抬目看向纪泓哲，缓缓道：“纪兄，月楼以为，你我是朋友的。”
纪泓哲闻言怔住了，好像一时不知花月楼此言何意，面上的笑收了几分，反而深深的看着花月楼。
谁知花月楼竟好似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目中的深意，只澹然一笑，道：“月楼一生所求不多，然而自己想要的，却绝不会放手，江湖亦是如此。天下堡的事，月楼并不知纪兄有何打算，但月楼既已身在局中，断没有中途弃子的道理，纪兄切莫多费心思在这上面了。”
纪泓哲闻言静了瞬，又轻叹了口气，似是知晓花月楼的性子拗得很，并不是一般人一言两语就能劝得动的，最后也只得摆摆手无奈道：“随你的便。”
他说着又抓住了花月楼的手，认真道：“不过你倒是要多注意身体了，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
花月楼看了眼自己被人握住的手，敛目掩下眼中神情，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双手，笑了笑，道：“好。”
死鸡！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破事！你怎么就没给爷都说清楚了！看爷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是友是敌
，还差 